作者:听金坎
他听得心烦,每日都是早出晚归。
今日想着江云康快要放榜,便来找江云康喝酒。
春一楼的菜品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可徐放却光喝酒,不吃菜。
江云康按住徐放的酒杯,“徐兄弟,喝闷酒容易伤身。”
“我心里憋闷啊。”徐放觉得自己委屈,“以前吧,我想做点什么事情,他们都说不行,只说读书好,只有读书才能有出路。可我偏偏就不适合读书,云康兄你这种会读书的肯定不知道看书头晕什么感觉,他们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好,现在好了,我啥也不干,又要说我是纨绔。”
江云康给徐放倒了一杯茶,“其实国公爷和长公主,只是希望你能有点事做。他们或许有什么地方没做好,但那也是过去的事了,你为了以前的事和他们较劲,误了自己,也伤了他们。”
在这个时代,大环境就是只有读书好,所以徐国公和长公主会压着徐放读书很正常。但同样的,他们也给了徐放一些超出其他人的包容。同样的事情,若是放现代可能会被人骂,但这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古代。
江云康既能懂徐放的暗暗较劲,也能理解徐国公夫妇的想法。
徐放却看不懂这一点,他是当局者,在前程这个事上,他只觉得爹娘迂腐,还唠叨。
“你不懂我,我是真不想读书。”徐放有些醉了,摇头晃脑地道。
“不想读书我能理解你。但你说想做其他事时,你有真的去尝试吗?”江云康把茶盏递到徐放手边,温声道,“还是每次国公爷他们不让的时候,你就马上放弃了?”
“徐兄弟,我觉得当你放弃自己的想法时,再去抱怨的话,有失你的傲骨了。”江云康也不知道现在的徐放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但他确实挺希望徐放能找到目标。
以徐放的家世,就算日后皇位换了人,徐放没当大官,也有爵位养着他。所以江云康并不觉得徐放也要像他一样努力拼前程,但这不代表要闲着。
看徐放喝得差不多后,江云康便喊来徐放的小厮和书砚,一块扶着徐放回去。
春一楼每日都是满座,下楼梯时,还能见到不少眼熟的人。自从之前的考试都得了头名,有不少书生都认得出江云康,看到他和徐世子同行,大家心里多少又有点羡慕。
到了一楼后,江云康看到了和朋友喝酒的孙哲,不过两人的目光只是短暂对上,很快就分开。
送徐放上了马车后,江云康本想也回去,却发现随身带的福袋掉了,那是林氏特意给他做的,便折回去找,幸好小二看到福袋收了起来,看他回来,立马交给他。
再次下楼时,江云康有些累了,走得也有些快。
直到迎面有人喊了一句“三郎”,才抬头看去,见到是大姐夫孙靖,忙行礼打招呼。
孟氏所生得嫡长女江蕙在十年前嫁给孙靖。这孙靖是荣兴伯爵府的嫡长孙,往后也要继承荣兴伯爵府,是京城里的世家名流之一。不过他和江云康来往甚少,孟氏看不上他这个庶出的,孙靖夫妇自然也就很少往来。
眼下是正好碰到,才打了声招呼。
孙靖停下后,问了句江云康是不是在等府试放榜,很客气地又说了两句话,便和江云康分开。
江云康看着孙靖走到孙哲那桌,才转身带着书砚离开。
“大姑爷还是那么客气。”书砚感叹道。
“客气就是疏远。”江云康想了想这个大姐夫,人倒是不讨厌,就是爱端着贵公子的架子,给人指点江山。不过方才看了一眼,他才记起来,孙哲和大姐夫是堂兄弟。只是孙哲父亲外放多年,前些日子才回京城。
回到承安侯府后,江云康去了书房。他喝酒后就不去林氏那里睡,眼下林氏月份大了,夜里本就睡得不踏实,所以喝酒或者太迟回来,他都不去正屋睡。
书砚端了醒酒汤来,“三爷,小的方才看到隔壁林公子的屋子里,还亮着灯呢。”
“他小孩子心性,这会肯定睡不着。”江云康喝完醒酒汤,人舒服了一点,却也没睡意,坐着看了会书,才去睡觉。
次日天还没亮,江云康就听到有人敲门,迷迷糊糊地睁眼问是谁,就听到林源的声音。
“姐夫,是我。我们是不是该出门看榜了?”林源一晚没睡着,他倒是很困,可同时又很兴奋,过了会又想叹气,一晚上反反复复,看再有一会就天亮,等不及地过来敲门。
江云康听到林源的声音,揉着眉心躺回被窝,“还早呢。”
“哪里早了,天马上就要亮了,姐夫你再不开门,我爬窗户进来喽。”林源说爬就爬,翻窗进了屋子,站在床边,大大的眼睛看得江云康想骂人,却只能起床。
不过,人虽起来了,却也不能出门,得等放榜的时辰去才行,不然去了也要等。
江云康洗完脸,就端着茶盏,坐在窗沿边上看小鸟。
林源在屋子里里走来走去,艰难地熬了半个时辰,才拉着江云康出门。
上了马车后,林源就让书砚快一点。
可真到了放榜的地方,林源却不敢下马车了。
“真不下去看看吗?”江云康问林源。
林源把头摇成拨浪鼓,“我不想去看,反正你们会帮我看,我在马车等着你们就好。如果我没有中,就不要和我说,直接带我去春一楼喝酒,我要喝个烂醉!”
这一次,江云康倒是想去看看,就和书砚一起下了马车。
等他往前走两步,就感受到林源炽热的目光,转身又把林源拉下马车。
林源被江云康拉着,心跳得非常快,想去看看吧,可是又还怕没有好结果,越是靠近榜单,越是纠结。
榜单前已经围了不少人,江云康不用挤到最前面,就能看到榜单上的字。
他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名字,与此同时,书砚也压着嗓子低声惊呼,“三爷,您又中了!是府试案首!您也太厉害了!”
江云康看到那个一甲头名,唇角也忍不住上扬,知道自己会还不错,和真的看到时的感觉,还是差很多。
不过他还不急着高兴,因为在前二十里,他还没看到林源的名字,这就不由让他有些不安。按理来说,林源的学问,过个府试还是容易。
林源也紧张地往后面看,每次没看到自己的名字后,心就猛地抽一下,他觉得这个时间太磨人了,比把他放在油锅里煎一样难受。
而江云康也很不安,在第二十三看到孙哲的名字,却还没看到林源,他用力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孙哲这是就站在自己的名字前面,所以江云康看到他这里时,他便发现了江云康,笑着说恭喜,“江兄果然不负众望,又是案首。”
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上江云康急着看林源的名字,所以笑着和孙哲点下头之后,就继续往后看。
孙哲也跟着他移动,“江兄是在看林公子的名次吧?方才我看到二甲第十,都没看到林公子的名字,也不知是不是在前面?”
“你闭嘴吧!”林源没看到自己名字,本就心情不好,结果孙哲还要说二甲第十都没有他,哪里忍得住,当即就凶了一句。说什么不会在前排吧?他要是在前排,还用这样一直往后找?
孙哲没想到林源那么直接,余光瞥了眼四周,还要开口时,却被江云康给挤开,直接挡在他面前。
江云康没了耐心,一目十行地扫过去,走得也很快。
当他在二甲第十一看到林源的名字后,先是大大地笑出一个弧度,再激动地转身喊林源,“源儿,你也中了!”
“啊?”林源愣了下,赶忙往江云康那走,等看到自己名字后,激动地抱住江云康,差点就要哭出来,“我……我们快回家,我要和我姐说这个好消息!”
就算名次在二甲,不算是个好成绩,但林源已经非常满意。他的目标就是每次都能过,就算是秀才的最后一名,那也是秀才。
现在过了府试,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不愧他辛苦读书十几年,又在菩萨跟前虔诚许愿。
“我要去给菩萨镀金身!”林源要去还愿,好好地感谢菩萨。
孙哲就站在江云康和林源的身后,他刚才是从最后一名往前面看,所以是知道林源中了,刚才故意那么说的。现在看林源和江云康那么高兴,他拳心微拧,默默退出人群。
来的时候,林源让书砚快一点。回去时,林源让书砚更快一些。
他两腿岔开地坐在江云康对面,得意地挑眉,“姐夫,我就说菩萨会保佑我,是不是?”
“是,你说得对。”江云康有点敷衍地哄道。只要林源能过府试,接下来再过个院试,他们便是都有功名的人。
书砚把马车赶得飞快,迫不及待地想回去说这个好消息。前两回三爷就是府试没过,可这次却是案首,他得让那些人瞧瞧,他家三爷多厉害。
等马车停在承安侯府门口后,书砚还不等门房问话,先笑着道,“三爷中了案首呢。”
“啥?我的老天爷诶,咱家三爷可真是文曲星转世!”奉承的话,门房信手拈来,等看到三爷从马车上下来,立马拱手说恭喜,“三爷您这次,可真是一鸣惊人啊。”
江云康笑着给了赏钱,他让林源先回去给林氏说好消息,他则是带着书砚去了正屋。
承安侯听说他又是案首后,惊得愣住。
“你说什么?”承安侯一脸不可思议,“你怎么可能是府案首呢?”
这个话的质疑意味太大,江云康撇撇嘴,说他就是呢。
好半天的功夫,承安侯确认没听错之后,才拍手大笑,“好,真不错。以前是为父小看你了,还好让你继续科考。”
顿了下,他又道,“这段时间你考试辛苦了,院试在八月,还有四个月的时间,你得好好准备。为父也不要求你院试再得案首,只要院试能中个二甲就好。”
“对了,这么好的事情,派人去和你的几个姐姐说一声,明日先不请其他人,就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好好给你庆祝一下。”
江云康本想说不用这样,府试过了也还是童生,得院试过了,那才算是有功名的人。但他看承安侯那么高兴,知道不会听他的话,就不多说了。
这段日子,承安侯身上不舒服,一直在家里闲着,早就憋得很,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找点事情做。
江云康回到三房时,林氏已经和林源哭过一回,再看到江云康,又忍不住抓着江云康的手,感动地喊三爷。
江云康牵着林氏坐下,抬手帮林氏擦了眼泪,“你倒是眼泪多。”
“我高兴嘛。”林氏有种在做梦的感觉,想到府里还有人用三爷的考试做赌局,现在就觉得解气,最好输死那些压三爷没中的人。
承安侯要设家宴,本想让江云康把徐放请来。但江云康拒绝了,他们只叫了江家人,若是单单叫一个徐放,弄得徐放不好意思,他也尴尬。而且承安侯的那点心思,他倒是明白。
不过,次日家宴时,大姐和大姐夫倒是把孙哲带来了,这倒是让江云康很意外。
孙哲看到江云康,立马上来说恭喜,“昨日就想好好恭喜江兄,可你走得太快,我实在追不上。你看吧,我就说了你能中案首,你就可以吧。”
江云康抽回被孙哲拉住的手,疏远地和孙哲客套一句,再看想大姐夫,打了个招呼。
孙靖夸了江云康一句不错,再补充道,“孙哲说以前在江家族学读过书,又与你要好,一个是来感谢一下父亲,还一个是想恭喜你,往后你们还要一起参加院试,可以多来往才是。”
当着众人的面,江云康不好拂了大姐夫的意思,点了点头,就带着他们一起进屋。
今日除了在庄子里的江芸没来,出嫁的江蕙和江芯都带着夫婿回来。
一大家子人,加上一个孙哲,坐了三桌。大家一开始都在恭喜江云康能中府案首,等承安侯多喝了几杯酒后,便成了他的主场。
“要我说啊,三郎以前就是不够用功。你们看,这次我给了他一点压力,他就能连中两元,以前可都是连府试都过不了的呢。”
承安侯有些醉了,孟氏劝他别喝太多,毕竟身上的伤还没好全。但承安侯的酒劲上来,哪里会听孟氏的劝告,“如今大郎前途一片光明,要是三郎也能中个功名,往后也能帮着大郎一些。”
“三郎,我和你说,这次中了案首,你可不能骄傲,要是院试都过不了,那老子还是要打你。不过院试能中就好,老子也不指望你中进士,最多也就中个举人吧。”
……
承安侯站得歪歪扭扭,最后没站稳“噗通”坐下,弄疼了臀部,这才清醒一点,被小厮扶到后面去吐。
听到这样的话,江云康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倒是林源快把筷子给掰断了。
等吃饱后,林源就忍不住和林氏小声道,“侯爷也太看不起人了,真想看姐夫中个状元,让侯爷好好想想今日的话。”
林氏本家很高兴夫君能中案首,可听完公公的话,心里也憋屈,但这里是正院,只能让弟弟先别开口。
酒足饭饱后,女人们坐一起聊京城最近的新鲜事,男人们则是去阁楼喝茶。
江云康喝了两盏茶后,到长廊里透透气。
没过多久,孙哲也跟出来。
看到孙哲第一眼,江云康就在想,孙哲是不是又要说点不讨喜的话。
但孙哲却说起了承安侯,“听我祖父说,承安侯打小课业就一般,却又很好面子,官路很有局限。”低头笑了下,转身看向正在高谈阔论的江云帆等人,忽然叹气道,“承安侯这般喜爱嫡子,这些年,江兄在承安侯府过得很不容易吧?”
平心而论,江云康觉得自己还没和孙哲好到可以说这种事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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