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穗竹
在红路灯处暂且停留,简映厘才后知后觉地想到,祁渊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又得知田哲辉的事,未免也太凑巧了些。
种种迹象汇成一个想法,他必定是跟踪了她。
简映厘是厌恶这种行为的,可她张了张口,看向一侧目不斜视开车的祁渊,心里却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只是恍惚间,脑内支离破碎地闪过梦里的片段,她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并且还一种油然而生的危机感,不是对她自己而言,夹杂着些许的担忧。
祁渊能感受到身侧人炽热的目光,余光瞥向她,察觉那素净手指上的戒指。
耳廓边上夹着的耳机传来声音——
“祁总,对方开了一辆SUV正在向您的方向而来,根据计算极有可能会在中途拦截您。”
田哲辉是土生土长的江城人,对地理位置再熟悉不过。他装疯卖傻,可也阴险狡诈,否则也不会跟踪至此。
“派几辆车过来。”祁渊冷冷道。
就像是对他了如指掌,祁渊断定,田哲辉在行动前是经过一番调查的,或许还有人在背后指使。
后视镜已经若隐若现出现了一辆SUV。
转动方向盘,祁渊拐进一条有些陡峭的路,这条街道的人不多,凑巧一路绿灯,改变向往机场的方向,与耳机那头的对接人呼应。
在停车场停下,祁渊看向简映厘,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她的戒指之上,酸涩的堵塞感攀爬上喉结,滚动片刻,祁渊低沉道:“下车,差不多还有两三分钟有人接你,我去引开他。”
从始至终,简映厘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琥珀般的双眼与之对视,像是有千丝万缕的细光在尘埃中纵横交错。
祁渊晦暗不明的双眼闪过一瞬隐忍,额前碎发落下几许,显得格外落魄,他拆开了身上的安全带,侧身前倾向简映厘靠近,亲自卸下她身上的安全带。
如此靠近,熟悉而清冽的气息侵袭,却不夹杂着任何强硬的意味,像是在放开她,向外推,语气也喑哑低沉到听不见尾音:
“走吧,和他好好过。”
安全带收缩的声音清晰可听,盖过了他些许音量,简映厘睫毛轻颤。
“你路上小心,我走了你就能安全吗?”
祁渊抬眼,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扯了下唇角:“你相信我。”
“这是最后一次,往后不再会出现在你面前。”
是承诺,又是难捱的自嘲。
接应的车已经停靠在车旁,简映厘立刻下了车,想到什么,又扭过头:“你注意安全,系好安全带!”
钻入车厢,她还未坐好,祁渊垂眸苦涩的笑意更浓,将安全带系好后便先行从他们车后绕过。
他的车速极快,又为了引开田哲辉,故作不熟地在小路上绕来绕去,简映厘坐的是一辆运送货物的面包车,进入车群中根本不起眼。
这辆车的司机上安装了定位仪,简映厘能明确地看到祁渊的车开到了哪里。
“那个田哲辉,怎么会知道祁渊的车牌号?还知道我的行踪?”稳下情绪后,简映厘皱起秀丽的眉头,倏然问起。
司机是祁渊身边的保镖,简映厘只见过一面,倒是记得很清楚。
保镖:“祁总的意思,大概是他背后有人。”
简映厘闻言,看着那定位仪上距离越来越远,心里越发不安。
既然背后有人,那为什么又要冲着她来?
如若是要针对她,又怎么会让祁渊轻而易举地查到?
种种疑虑都加倍剧增了简映厘的困惑。
“出、出事了!祁总那里又多了几辆车!”
保镖耳机有些聒噪,狐疑未决的简映厘此刻像是听觉放大了好几倍,一下子便听到了这句话。
“他们的目标肯定是祁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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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郊区路途颠簸,重回公路是崎岖而蜿蜒的上山路,鲜有人烟。
是去往机场的方向,不过却绕了一大圈。
也许是因为距离越发偏远,祁渊的思绪犹如重石般向下沉了又沉,略微泛红的眼睑干涩得叫他不由得眯了眯眼。
指尖扣紧方向盘,余光瞥见逐渐靠近的SUV,他咬紧牙根又在拐弯过后加速。
只是不知眼前什么时候多了几辆逆行的车,祁渊立刻向左偏移尽量放缓车速去躲闪,此刻他有所料想,心脏紧紧悬挂起,如击鼓般快从胸腔内跳了出来。
祁渊极少开车,也许是危机当前肾上腺飙升,他的每一次转盘踩油门,都在豪赌中与输方擦肩而过,可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眼前恍惚闪过一瞬亮光,车轮像是卡住了什么,哐地一声车身有所偏斜,祁渊微微松开方向盘,彼时身后又传来了撞击——
“祁渊,你听到了吗?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你怎么听了?我已经让好几辆车过去,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耳机那段传来了急促而紧张的喘息声,她的不安带着颤抖,一如潺潺流动的清泉汇入,强有力地托起他的心脏。
扑通——
扑通——
又一次撞击,这回无力回天,祁渊不禁向后侧倾斜,不再握着方向盘,随着重力的失衡,耳廓上的音麦有所松动。
骨骼分明的手攀上耳机紧紧握着,仔细摩挲着,像是如获珍宝一般,不愿松手。
再好好听听。
他本该是如此。
没有得到回应的简映厘已然带着哭腔,他张了张口,喉咙内已然洇出血水,咬字清晰,一字一顿,带着笑意:
“我听见了。”
从山腰处跌落,撞击让他逐渐意识消散,可耳边的声音却越发清晰,次次回荡着。
每一次的乍现,都让眼前刺眼且透亮的曦光模糊不见,看不到任何的清明。
血腥弥漫开,划过指尖,他仍旧握紧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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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摘自网络上的治安管理处罚法。
第71章
简映厘赶到时, 其他人也已然在破损的防护栏停下,围成了四辆车,与此同时警方的鸣笛声从下方传来。
乌压压的一群人, 以及嘈杂的人声鸣笛声、呼啸而过的穿堂风令她脚步蹒跚。
握紧拳头,一步步走到栏杆前, 简映厘虚了虚眼向下看, 却见那破败不堪的车旁,玻璃碎了一地。
警员拖出的一只手, 还紧紧握住一把耳机,血水从雪白的袖口弥漫到掌心,她有些不忍去看,双眼早已模糊得看不清。
酸涩的鼻头堵塞有些窒息, 她张了张口, 哑声得说不出任何话,只是脑海里祁渊那句‘我听见了’, 她就想问问, 他都听见什么了?
既然听见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一些还未来得及逃脱的轿车被扣在原地,田哲辉跑得很快, 但没两下就被警车围住, 押送到车上。
不知过了多久,场面似乎是被稳定了下来,祁渊已经被从车内解救了出来,他躺在救护床上,额前胸前手臂处皆是血迹。
简映厘原本是打算一同跟着上救护车, 但警方先前找到她去警局做笔录,不论如何, 这件事她都应该冷静地去处理。
“姐!”刚做完笔录,江若念便抬手晃了晃,气喘吁吁地停在原地。
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大致了解了,何况在祁家,从前也并非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除了江若念到场搂着她回去,其他人也基本上在微信上轰炸,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坐在车上,简映厘缓过神后才打开手机屏幕,指腹下滑页面,多的是未接来电以及99+的信息,她深吸一口气,还是将手机关掉。
“别担心,表哥不会有事的。”江若念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简映厘,只是想到刚才祁玥到第一医院里询问病情,顺口这么一说。
“医生怎么说?”简映厘握紧她的手,嗓音有些沙哑。
江若念微微愣怔,心里突然料想到什么,但她并没有明说,笃定地慰问道:“现在送进急诊室了,做手术的是江城最有名的医生,表哥一定可以挺过来的。”
穿过一排排杨树,江若念将她带到了祁玥家,印象当中,这还是她第一次来。
一整天未进食,直到晚上□□点,简映厘腹部一阵揪痛,她倏然反应过来自己有轻微的胃病。
祁家上下都没有人来劝过她吃饭,简映厘按下门把手推开门,才有江若念来问她要不要吃晚饭。
“你看上去状态很不好,最好是多少吃一点。”
状态不好么。
简映厘扯了下唇角,像是有什么揭过她胸膛深处密不透风的帘幕,光线从逼仄的缝隙里穿过,直至所有都暴露在阳光下,炽热且强烈。
【系统:叮!封心锁爱-100!】
【系统:叮!全文所有虐点已完全清除!】
清晰且毫无感情的系统音,一点点拉回简映厘的思绪,她甚至能无比理智地分析,这些所谓的情绪、状态不好,或许是源于那个人。
手术结束后,祁渊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至今也没有苏醒的迹象,一如开始一般。再加上先前的旧伤再次复发,恐怕这回还得许久才能康复。
蔚京积攒了一大堆的事情需要处理,担子再度落在祁嵩州身上,以及祁渊培养好的新派系,都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不过几天的时间,蔚京的局面很快便稳定了下来,一切事务按照原定计划进行。
简映厘也并没有闲着,跟着警方配合调查案件,背后的丝丝缕缕远比他们想象中要复杂,简单来讲是商业上的斗争,犯人也招供了自己一开始的目标并不是她。
回到家中已经是深夜,为了安全起见,这些天简映厘出行,都有保镖护着。
她按下房间的灯,啪嗒一声骤然光明,继而看到脚边的纸箱,以及原本寄养在江若念那里的简钱。
笼子里没有任何动静,简映厘看了眼便收回视线,注意力放到了纸箱上的卡片,强劲的字迹上写着落款处是给她的。
揭开箱子,破旧的物品映入眼帘,简映厘眉头舒展开,却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难受。
这些都是被她扔过的,比如一个被缝了三四次的沙包,还有一瓶子的纸星星,丢出去时是什么样的,现在却完好无缺,甚至贴上了标签摆在她面前。
简映厘认得出来这是祁渊的字,沙包是他们五年级时,祁渊送给她的,纸星星是他折了一个星期,祝愿她能考过小提琴六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