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君 第10章

作者:素染芳华 标签: 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穿越重生

  他有些错愕的,下意识伸手想要捂住心口。

  可手中荷包还未被完全抽离,生生忍住了,表现出来的只是指尖轻颤了颤。

  这颤动表现在外在是极轻微的,从他手中拿荷包的柳渔却是觉察到了,她脸热,捏着那荷包倏然退开一小步,低低道了一声谢。

  听她道谢,陆承骁只怕她又要走了,慌得又一次叫住了她。

  “姑娘!”

  柳渔抬眼看向他。

  那双眼睛漂亮得惊人,澄澈的眼瞳中此时倒映着他的模样,眸子中是明明白白的疑问。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陆承骁的心跳又不对了,大脑甚至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听到自己问:“不知姑娘可是长丰镇人氏?”

  柳渔愣了愣,而后笑了,那笑意自眉眼漾起,一分一寸,散到了唇边,最终汇进了唇边的笑涡里。

  本就极美的脸,被这粲然绽放的笑靥点亮,更是殊姿绝色,美得让人心颤。

  柳渔点头, “是长丰镇人氏。”

  陆承骁已经看得傻了,柳渔微扬了眉头,问他:“还有要问的吗?”

  他怔愣一瞬,又忙摇头。

  柳渔弯了眉眼,“那我走了。”

  轻扬了扬手中荷包,“这个,谢谢你。”

  “不用。”

  远远跟来的林怀庚和刘璋看得瞠目结舌,等柳渔走出很远一段,俩人才大步向陆承骁走去,站到陆承骁身边,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刘璋瞧着柳渔背影,“承骁,你认识那姑娘啊?”

  陆承骁“嗯”了声。

  算认识吗?算的吧,他唇角不禁上扬,眉梢眼角有几分难掩的笑意。

  刘璋还不敢相信,“你一年才回来几天啊,这是什么逆天的运气!”

  倒是林怀庚,是有心上人的,知道情之滋味,从陆承骁神色间瞧出了些端倪来,笑道:“什么运气,这叫缘分。”

  十八岁的少年,已是知慕少艾的年纪了,陆承骁又怎会听不懂林怀庚话里的余音。

  然而缘分这两个字,将他与她牵绊起来时,太过让人心动。

  是明知唐突、有悖礼教,却仍然止不住心向往之的渴望。

  ~

  柳渔回到家时,柳燕在剁猪草。

  一见柳渔,她这半天碍于柳康笙在家不得不老实干活攒下来的怨气一下就发了出来。

  “舍得回来了,怎么不再晚两刻钟踩着饭点回家呢,我们家可再没有比你谱儿大的了,爹免了你干活是让你养养皮肤的,合着你这天天往外面跑晒不黑是吧。”

  话音落了,一瞧柳渔那张白得像要发光的皮子,还真晒不黑!

  又好险没把自己呕出一口老血来。

  柳渔抿抿唇,并不搭理她,真正让她忌惮的是坐在堂屋门口抽旱烟的柳康笙。

  柳渔很清楚柳康笙愿意看到一个怎样的她,她走到正洗菜的文氏身边,道:“三嫂,你月份大了,歇着吧,这菜我来择。”

  文氏惯会做人的,笑着道:“不是什么重活,咱一起。”

  又覤一眼柳燕那边,问柳渔:“怎么样,这么去绣铺偷艺不容易吧?”

  柳渔知道文氏这是不着痕迹帮着她在柳康笙面前说话,心下领了她的好意,笑道,“是不容易,绣娘们也防着呢,我是两家成衣铺子轮换着去,去一趟也不敢久呆,时间都耗在路上了,主要瞧针法,这几天倒学会了两三种,三嫂若感兴趣我把学到的这几样先教教你?或是等你出了月子学也成。”

  一是投桃报李,二是拿教文氏刺绣当那根吊在驴子前头的胡萝卜。

  果然,柳康笙侧目瞧过来了一眼。

  文氏最是愿意掌一门手艺傍身的,她帮着柳渔也正是图这一点,如今听柳渔要把学来的针法教了她,当即大喜:“那敢情好,就下午吧,又不是什么体力活,不用等到出月子。”

  “成,那三嫂你中午歇过午觉来我屋里寻我就行,咱先从练习劈线开始。”

  姑嫂两个一个要利用传艺替自己争取继续往镇上去的机会,一个有心求得一门手艺,当下是愈发的亲近起来。

  柳康笙那边,脸色也和霁了些。

  他之前是不在乎柳渔学不学得成刺绣的,这几天看着她见天往镇上跑也属实碍眼,可若是把柳渔卖了之前,能让她把刺绣的手艺一点点学到手,边学边教给文氏,他算一算时间,以柳渔的聪慧,还真有可能在被卖之前把刺绣给文氏教会个七七八八。

  柳康笙当即被打开了新思路,自家儿媳会这手艺,那就等于柳家人掌握了这手艺,以后几个孙女个个能学,家里可就能多一大进项。

  柳康笙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是越想越美,因看到柳渔总往镇上去而心生不满的低气压也转眼消弥于无形了。

  柳燕见不得柳渔得意,气得脸都扭曲了,而在灶屋里从窗口往外看的林氏见柳渔当真就要开始教三房的文氏刺绣了,气得在心里直呸文氏狡猾不要脸,为了学点东西不择手段捧拖油瓶臭脚。

  她是拉不下那脸来的,打定了主意若柳渔果真把刺绣都学好了,到时一定让公爹发话,把大丫推过去让柳渔教。

  同在灶屋里的王氏不知道身边的二儿媳一边骂着柳渔拖油瓶,一边打了满肚子的算盘,她只是留心着柳康笙神色,见男人神色稍好些了,心下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骄傲长女出息,也记了文氏一个好。

  可饶是这样,也还是没叫王氏全放下心来,用过午饭,把堂屋灶屋一应都收拾好了,王氏瞧着柳渔回屋的当口,就悄声跟了进去。

  柳渔原是准备活动活动就睡个午觉的,见王氏这时候来,唤了一声娘,面上带着些微疑惑瞧着她。

  王氏拉了柳渔到一边,低声道:“渔儿,你往后还是少往镇上去一些吧,我瞧着,你爹他不大高兴你这样四处走动。”

  柳渔眼帘一垂,果然。

  王氏对柳康笙的忌惮顺从是刻进骨子里的,对方一个脸色她都要放大了无数倍去揣摩,都不需要他发话,她就主动做先锋了。

  柳渔不明白,夫妻都是这样的吗?

  她敛了所有不该出现的情绪,抬眼看向王氏,声音轻软,极乖顺地问,“那娘的意思是,刺绣不学了吗?”

  王氏一噎,那哪能不学,老头子还指着她学会了教老三媳妇呢。

  “学还是要学的,娘的意思是,别天天往镇上去。”她在心中掂量一番,问:“三五天去瞧一回不成吗?你从前学打络子不就是瞧了那么一回,自己回来琢磨琢磨就会了吗?”

  柳渔轻轻摇头,“那不一样,络子容易,谁多瞧几天也能上手,能不能打得好看卖出去,区别就在于配色和花样上,这刺绣却要难得多,光基础针法就不知有多少种,而且娘别看我这几天天天往外面一去一个半时辰,这时间多是耗在路上了,去了也不敢多呆,绣娘们也防着的,那么短的时间,不一定回回能看到不同的针法,日日都去都还需几分运气的。”

  “这样的吗?”

  柳渔从来都乖,王氏是一点也没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当下也犯了难,略一思量,转了话头,“你最近络子没打吧?这个不该落下的。”

  柳渔眉头微动了动,“每天上午都是挪不出时间来的,下午要琢磨练习劈线和新学到的针法,晚上爹是不让点灯的,娘是让我中午别休息,打络子吗?”

  她问了这话,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就望着王氏。

  王氏被她看得心虚,不知为什么,一时竟不敢对上长女的目光,像是对上了,心里有些她自己潜意识里都知道不敢于见光的东西就要无所遁形了一般。

  柳渔问得没错,如果确实挤不出旁的时间,王氏的意思正是让她抽出正午的时间来打些络子,好让她在柳康笙跟前有个交待。

  可对着长女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王氏却没办法把这话直说出来,她下意识垂了眼帘避开长女目光,以自觉委婉的言语道:“你这情况……你和燕儿不一样的,自己心里要有些数,年轻时吃些苦也不叫吃苦,能搏个好名声。”

  柳渔一笑,鼻子忽然就涩得发痛,那酸痛刺激下,泪意来得连她自己也觉猝不及防,只是一瞬,已是泪盈于睫,不知道是什么在早就冷了的心上刺了那么一下,刺得她脱口就把上辈子想问却从来没有问过的话吐了出来。

  “娘说说,我和燕儿哪里不一样?我没有亲爹对吗?那娘,我想问问,我爹呢?燕儿有亲爹,我总不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我亲爹呢?”

  作者有话说:

  章节名太难想了,还是就写章节数吧,其他的放内容提要里。

  后面的内容没放存稿箱了,我就不定时发了,因为……我放不住,想早点发,像不像存不住隔夜粮的那什么,哈哈哈。感谢在2022-03-05 19:01:00~2022-03-06 16:2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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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她声音仍是轻软的,甚至不像是质问,平铺直叙的语气仿佛问的是今晚吃什么。

  王氏却整个人一震,猛然抬眼看向柳渔,心里一刹升起的惊怒在看到长女湿了的眼睫时陡然被抽去了大半,泄了力气。

  柳渔有多久不曾问过她这样的话了,印象中除了小时候受了委屈会躲起来哭,悄悄问她自己爹在哪,后来,大概是从来也没问到过答案,也知道她不喜,七八岁上就再没开口问过了。

  王氏心里一下子慌乱了起来,见天满嘴跑火车的柳燕她可以追着打,可从来不问的柳渔,这些年来头一回开口,却堵得王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身后有人嗤声一笑,柳燕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瞧着屋里的王氏和柳渔,笑得一脸的讥诮,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道:“是啊,人怎么可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娘倒是跟柳渔说说啊,她亲爹是个什么样的人,何方人氏、是死是活啊。”

  一双眼睛还在王氏和柳渔脸上来回睃巡,“我就一直好奇,柳渔眉眼上跟娘你也不怎么像,不像娘,那就是像爹喽,那柳渔亲爹得是长得什么模样?”

  柳燕进门,擎等着瞧热闹的几句话把王氏炸得,后背寒毛直刺,长女的眼泪此时也全被她抛到了一边,她身形敏捷得几乎是扑了过去,扑向了柳燕身后那扇门,“啪”一下把门闩了,转过身照着柳燕手臂就是狠狠一拧,“你是不是来讨债的,我是你亲娘,你是见不得我一点好是吧!”

  脸上的狠色,柳燕若不是她亲生的,她恨不得一把掐死了去。

  “你掐我!”柳燕捂住被掐得生疼的手臂,整个人都炸了起来,声音也一瞬拔高起来。

  柳康笙在家时,柳燕声音一旦拔高,从来都是王氏憋了气妥协的,百试不爽。这一回却失了算,柳燕声音一高,王氏竟侧身反手照着柳燕脸上就是一个耳光。

  极响亮的一声,柳燕整张脸被打得偏过了一旁,她惊呆了,柳渔也怔住。

  王氏身子轻颤着,压着声音盯着柳燕,沉声警告道:“我再说一遍,别总提我改嫁,别提你姐不是亲生,你是我肚肠里爬出来的,我落不着好你以为你就有好日子吗。”

  柳燕捂着被扇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像变了个人一样满面狰狞的王氏,“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是不是又要去找你爹?你以为你爹乐意听你那些蠢话?你去,让你爹也赏你一耳光。”

  柳燕一颤,整个人不自觉地就向着身后的门板缩了缩。

  王氏转过脸来,狰狞的面色还没舒缓过来,她看向柳渔的眼里也再没了温情,甚至隐着一种柳渔辨不分明的冷色。

  “你也不用委屈,老天给你什么命你就得认什么命,女子最重要是本分,我看你最近往镇上去得太多,性子也野了,刺绣学快学慢都是学,以后隔两天才许出去一趟,除了你爹发话不用你做的重活,该做的活计一样也别落下。”

  说完推开靠着门的柳燕,开门出去了。

  柳渔怔怔站在那里,混混沌沌中时空错乱了起来,仿佛是六七岁上时,又有八九岁时的,无数张王氏的脸重合到了一处。

  她理着她并没有丝毫乱了的衣襟,用一样冰冷的神色,重复着同样锥心的话语:“女子最重要是本分,阿渔,捡柴、做饭、喂鸡、打猪草、洗衣服才是你的本分,往镇上抛头露面不是,那只会野了你的性子,记住了。”

  从小没挨过一指头的柳燕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哭了几声,想到王氏刚才的疯样,心有余悸的硬是憋住了,憋得一下一下直抽噎,一边抽噎一边带着哭腔冲柳渔道:“你亲爹到底怎么就不能提了,你没看到她刚才的样子有多疯,像变了一个人,疯子!疯子!”

  那样的王氏,和平时表现出来的根本是两样,柳燕又痛又委屈,却怕得连大声哭闹去找她爹柳康笙作主都不敢,身上那点平时总爱在柳渔跟前端着的柳家正牌姑娘的气焰,这会儿是一点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