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君 第22章

作者:素染芳华 标签: 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穿越重生

  小伙计心下奇怪,这不该是去绣铺买吗?不过也可能是绣铺里没有合意的,上门的生意可没有推拒的道理,他笑道:“写字可以,不过小的可不成,小子虽识些字,写出来的却不能看,这样,我们少东家一手字倒是写得不错,他在后院呢,您稍候一候,我给您叫一声?”

  这般顺利,柳渔大喜,微躬了躬身,道:“有劳小哥。”

  小伙计一张脸通红, “姑娘太客气了。”面红耳赤掀了柜后的一幅门帘冲后院唤少东家。

  陈昇正抄书,听得伙计唤他,只道是有生意需他招待,搁了笔就往前头铺子来了。

  掀了帘子一进铺子,抬眼就正对上了柜台前望过来的姑娘,他就那么怔在了原地,撩起帘子的手也忘了放下,满脑子只剩艳若桃李、天香国色、倾国倾城……一堆的溢美之词轮番炸过。

  小伙计殷勤地介绍:“姑娘,这就是我们少东家,我们少东家写得一手好字,您具体要写些什么,同我们少东家说说。”

  陈昇仍陷在那种惊心动魄的惊艳与色授魂与的恍惚中回不过神来,伙计似乎还与他说了些什么,陈昇竟都没听进去,直到柳渔微笑致意,他才终于醒过神来,似乎只听得伙计仿佛说了“求字”二字,多的竟是什么也不知了。

  他脸胀得通红,“姑娘是要什么字?”

  伙计说的话果真是半个字也未能听进去。

  柳渔这是头一回见到林九娘口中的一号目标,与陆承骁的英气不同,这位陈少东家面貌偏清秀,身量也瘦弱一些。

  她把前头的说辞又复述了一遍,陈昇甚至没想过绣样可以绣铺里买到,红着耳根,细问了要求,就把这活儿接了下来,说是常用的笔墨在后边屋子里,请柳渔在铺子里稍候上一候,他去写了送过来给她过目。

  柳渔自无不可,见他面红耳赤,回后院时几乎同手同脚,就清楚她今日的目标已是达成了。

  陈昇在屋后写废了六七张纸,才终于挑出一张满意的来,回到前边铺子里时已经是一刻钟后了,他将那张写了七八个不同福字的宣纸递给柳渔,道:“在下书法平平,书斋里常有读书人出入,姑娘看看,若不合适,我再为姑娘另找人写一份。”

  都说字如其人,柳渔却还没有这辨识的功底,她笑着夸赞:“字很好,少东家太过谦了。”

  又问笔墨费几何。

  陈昇哪愿收钱,只说是举手之劳,连声推拒。

  柳渔笑笑,取了二十文钱放在柜台上,问:“不知这些可够?”

  她这一笑,晃得陈昇是目眩神也迷,哪还知道什么数,差点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以致于柳渔致了个谢离开,他才惊觉人这就走了,心里顿时空落得不行,想到什么,连忙追了出去。

  “姑娘,姑娘留步。”

  柳渔停下脚步,陈昇追上来,在她两步开外站定,道:“我才想起,姑娘若是给令慈做绣品的话,我这个字其实不大好,家中小妹手中倒是有几张福寿绣样,是去岁在袁州城锦绣庄买来的,照着绣出的东西应是要好看得多,姑娘若需要的话,不如明日再来一趟,我问舍妹借来,姑娘带回去描一份?”

  柳渔眼睛一亮,又犹疑:“会不会太麻烦你。”

  陈昇一颗心怦怦直跳,连连摇头:“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

  不远处,刘璋手肘怼了怼一旁的林怀庚,“怀庚,看那边。”

  “看什么?”

  “集贤斋门外,那姑娘,是不是承骁喜欢的那个。”

  陆承骁喜欢柳渔,上次碰面时林怀庚就瞧出来了,刘璋迟钝些,是后边听林怀庚说了才明白过来。

  林怀庚朝集贤斋门外瞧去,“还真是……”

  看到和那姑娘站在一处说话的陈昇,林怀庚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她怎么和陈昇那厮说上话了。”

  长丰镇不大,陆承骁、林怀庚、刘璋三人幼时能玩到一处去,在当时家境都是相当的,谈不上大富,但家中都做了点小营生,比寻常农家还是殷实些,所以打小也都被送到私塾里读书识字的。

  陈昇与他们便是一个私塾里的同窗,然而私下里关系却是一般,那时候陆家还没发迹起来,陆承骁他爹还练着个贩布的摊儿,和林、刘两家相当,彼时私塾里一群孩子以陈家家境最好。

  陈昇自觉高人一等,看不上陆承骁几人家里小摊小贩的,觉得他们几个能打能闹太泼皮,欠教养;而陆承骁几人看不上陈昇眼睛生在头顶上,遇事专爱找夫子打小报告,太没品。

  因此就算同窗几年,也从来没玩到过一处去。

  陆承骁十四岁那年去了袁州城,与陈昇就几乎没了什么往来,刘璋和林怀庚倒还时不时总能碰上陈昇,那也是眼不对眼、王不见王,话不投机半句多。

  如今乍一见陆承骁心仪的姑娘与陈昇站在一处说话,林怀庚和刘璋可不就一下子警醒了起来。

  刘璋看林怀庚,“怎么办?”

  他们也不识得那姑娘啊,没有上前打断的道理。

  林怀庚抿着唇,虽离得还远,却也瞧得出陈昇那厮是有多殷勤了,当下拍板:“找承骁去!”

  ~

  陆丰布铺,林怀庚和刘璋两人进去时,陆承骁正在柜上与严掌柜学些柜上的事务,见到两人愣了愣:“今天怎么来了,不用去镖局吗?”

  林怀庚、刘璋和陆承骁一般,少时就能打好动,那几年陆承骁同人学拳脚功夫,他俩人也跟着练了几年,没练出什么花头来,身手倒比普通人灵活些,这两年就在县里的镖局谋了份差使。

  说到这个,刘璋叹了一声:“我们呆的那家镖局现在生意不如从前了,活计不多,也就不用我们天天都到。”

  陆承骁有客,严掌柜便让他先行待客去,他索性领了二人进了铺子后院自家人平素办公的账房里坐,八宝送上茶来,刘璋和林怀庚各饮一口,相互对眼色,你说还是我说?

  陆承骁瞧着这眉眼官司,笑了:“怎么,在我这还有什么话不好说不成?”

  刘璋嘴拙些,等着林怀庚开口。

  林怀庚见也没外人了,直接道:“我和刘璋刚才在路上,看到上次那位姑娘了。”

  陆承骁脸上的笑意倏然顿住了,握着瓷杯的手紧了紧。

  只是这反应极细微,就连有注意他神色的林怀庚也未觉。

  “就在咱们上次……”

  “怀庚。”陆承骁打断他,“我与那姑娘并不相熟,你和刘璋难得过来,咱还是不聊这些无关紧要的。”

  陆承骁不愿再知道和柳渔相关的事情,也不想好友看出什么来,轻描淡写把前事略过,而后正色岔开话题,“说说你们镖局,我回来这段时间碰到你们几回了,是经营不善?”

  林怀庚和刘璋原还懵了懵,听陆承骁问起镖局事来,就是林怀庚这心细一点的瞧了瞧陆承骁神色,也没瞧出有什么异常,便都被他带着转了话头。

  从布铺离开后,刘璋才后知后觉抓了抓脑门,问林怀庚:“承骁是不是有点不对?”

  上次看着那姑娘分明很欢喜的样子,怎么今天并不多谈,像是完全不关心?

  连刘璋都觉察到了,林怀庚又怎会当真感觉不到,承骁上次那模样,哪里像是与那姑娘不相熟的样子?今日却是淡淡的。

  林怀庚不由想到前几日他去陆家借马时,当时八宝的反应现在想来就很值得细思量了。

  他当时一心赶着去县里,压根没多想,后来回到陆家还马时,听陆伯母说承骁和八宝进了山还未归,倒把这事给忽略了过去。

  林怀庚心说:难不成是碰上什么烦心事了?

  倒没把陆承骁的情绪和柳渔想到一处去。

  他拍了拍刘璋,“没事,承骁比咱们有主张得多,或许只是心里存了事,他真要想说的时候会与咱们说的。”

  刘璋想想也是,倒是把这事放下了。

  而林怀庚口中比他们有主张得多的陆承骁,送走两个好友,也没了继续在铺子里学习的心思,看看时候不早,索性领着八宝归家去,从主街转入昨日被柳渔追上的那条小道时,陆承骁身形微不可察的滞了滞。

  柳渔的身影似乎又出现在眼前,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及至最后肃冷了神情的模样都一一闪过眼前。

  他恍了恍神,这条从小走过无数次的小道,似乎因为柳渔,也变得不一样了。

  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想到柳渔,陆承骁心中叹息,脚步不由快了几分。

  身后的八宝心里突突的,跟着加快了脚步。

  进到陆家所在的小巷,陆承骁依旧脚步带风,只是在将将跨进大门时似想到了什么,侧头向平日里两个小乞儿常在的地方望去一眼。

  那一处此时空空荡荡,早上还在的兄妹二人已不见了踪影。

  林怀庚说她今日来长丰镇了,所以,是已经告诉那俩个孩子以后别在陆家附近逗留了吗?

  陆承骁想,这样很好,彼此都避开着些。

  只是一颗心越发空空落落,仿佛迷失了方向,寻不到归处。

  ~

  镇南陈家,陈昇今日也提前离了书斋,把铺子交由伙计看着,自己悄悄回家找自家小妹去了。

  陈小妹见他避过母亲,把自己悄悄拉到了内院,奇道:“哥你这是要干嘛?”这般鬼祟。

  陈昇有些不好意思,顾左右言他,支吾了好一会儿,在陈小妹转身要走人之际才急得被诈出一句真话来:“小妹你那里是不是有几张上次从袁州城买回来的福字绣样?”

  陈小妹稀奇了,“你确定是问我找绣样?不是字帖?”

  陈昇脸又热了,“是绣样,你寻几张好的,借我一用,过几日便送还于你。”

  陈小妹盯着兄长红透了的耳根,终于瞧出了门道,一双眼圆睁,细指尖儿虚点着:“哥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后边这一句声音是放轻了的,也把陈昇臊得厉害,他紧张看了眼穿堂方向,小声道:“别胡说,只是一个客人想买这个,我寻思着你这里有。”

  陈小妹看着他通红的脸,信就奇怪了,笑着用她明白的眼神,道:“哦~,是客人,我猜猜,那一定是女客,嗯,应该还是个妙龄的姑娘。”

  陈昇越听越急,若非妹妹也十五了,他是真想赶紧把她嘴捂上。

  陈小妹见他着慌,终于不打趣了,笑着说:“我知道我知道,不让娘晓得嘛,你等着,我去给你找绣样去。”

  说着转身进了自己闺房,不多会儿拿了个平扁的小匣子出来,递给陈昇,道:“带福字的绣样,我都收在这匣子里了,哥哥拿去吧,不忙着还,以后要是需要什么花啊蝶啊的,也可以找我。”

  说着冲他暖昧地挤了挤眼睛。

  陈昇脸通红,不过眼里却是闪着雀跃的光,并没有再纠正自家小妹的打趣了。

  想到上午见到的那姑娘,陈昇心跳不可抑制的快了起来,他清楚,这是喜欢,他再没见过比那姑娘生得更好的女子了。若能娶之为妻,只想一想都是止不住的欢喜。

  却不知那姑娘哪里人氏,可曾婚配。

  明天,待明天那位姑娘再来时,陈昇想,他定要想办法再多问一问。

  或者,下次那姑娘还绣样时。

  他一颗心乱乱纷纷,满脑子都是那姑娘的模样,从陈小妹手中接过木匣,兄妹俩走过穿堂时,迎面撞上其母陈太太,陈昇心下一个激灵,下意识就把拿着匣子的手背到了身后去。

  陈太太见到儿子是满面带笑,“昇儿今儿回来得这样早?铺子生意可还好?”

  陈昇哪敢说自己是为了个姑娘,在书斋坐不住了,回来替人找绣样?平时极孝顺的一个人,头一回跟自己母亲撒了谎,道:“上午在书斋抄书有些乏了,许是早食吃得不多,又觉腹中饥饿,就回来得早了些。”

  又把铺子里的生意情况与陈太太一一回过。

  陈太太听儿子说乏喊饿,还有什么说的,忙道:“那你赶紧去歇歇,娘这就去灶下看看,嘱陈妈手脚快着些。”

  陈昇笑着应了。

  母子俩擦肩而过时,陈太太眼角却瞥见了什么,转头正见儿子把原先背在身后的手转向前,那手中是个瞧着眼熟的木匣。

  陈太太凝眉略思量,想起来了,那是女儿房里的东西,再一细想,兄妹俩个可不就是从内院走出来的,她眉头一皱,眼里闪过一抹不悦,也没作声,只作不知。

  等下午陈昇去了书斋,陈太太这才把小女儿唤到了正院,问那木匣是怎么回事。

  陈小妹万万没想到,兄长这事会漏得这样快,她也还伶俐,不清楚母亲知悉多少,便装傻充楞:“什么木匣?”

  陈太太睨她一眼,“中午你哥背手拿着的那个,我瞧着是你屋里平时装绣样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