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灼谨
“……”虽然很是感激,但这不会是胡导自己觉得住的不够舒服吧。
姜浅越琢磨就越觉得自己参透了事情的真相,只是道理她都懂,却难免在正式进组,以及即将见到胡导的时候想到这茬。
就比如现在,在化妆师还替她整理着造型时,人就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
而在刚一下房车以后,姜浅就听到有人在远远叫自己的名字。
“哎呦,小姜这一套很帅嘛!”还是一句夸奖。
今天要拍的第一场戏就是容音男装造型的剧情,竖起高马尾的女人英姿飒爽,加上干练的妆容,看上去别有一番英气。
只是这股英气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被她茫然地左顾右盼给打断了。
姜浅抻着脖子环顾四周,硬是没找到人。
“是不是有人在叫我?我幻听了?还是视力出问题了?”
“你听见了吗?”她张着嘴陷入了自我怀疑,接着朝身旁的张小琪微微低下了脑袋。
“听见了...”
“...吧。”撑着伞的张小琪原本还挺确信的,可在她脚下也跟着转了一圈,什么也没看到后才干巴巴补了个尾音。
两人茫然而又不知所措地左右走走,眼睛到处乱撇,在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终于,在斜对面的白色房车后看到了一只来回招着的手。
“这人呢小姜!”那人又喊了一遍,这次姜浅听得明明白白,是胡导的声音。
“来了!”
她高声回了一句,带着张小琪一起走到了跟前去。
在经过短短十几米距离的时候,姜浅还在纳闷着胡导为什么神神秘秘的,人都到房车跟前了还摆着个手不愿露脸,然而就在她拐过拐角的一刹那,在视线对上那人的一瞬间,她懂了。
胡智,这位年少成名、圈中知名的大导演虽然带着巨大的墨镜,可颧骨上的青色痕迹依旧难以被遮挡全面。
他旁边站的是邹导,酷暑天气还带着口罩,甚至连喝水的时候都不愿意摘下来,还自备了一大包的彩色吸管。
姜浅:“……”
邹导的情况她知道,假酒喝多以后脸栽在了盘子里,牙给磕掉了一颗;可胡导这个眼睛...
不会是老婆打的吧....
“咳咳咳。”实在是姜浅的视线停留了太久,胖乎乎的导演不好意思地将拳头放在嘴前咳嗽了两声。
“那天喝完假酒以后摔的了,说实话有点丢人,但主要还是小树林那边蹲了两家狗仔,我害怕被拍到,不太雅观哈哈哈...”
他干笑着,后面半句还算诚实,但前面...
胡说!你这果然是被老婆打的吧!
姜浅觉得自己再次看破了事情的真相,毕竟假酒害人,喝多了还会有知名的危险,胡夫人又气又急也不是不可能,但是——
虽然《未戎》剧组从导演到投资都十分硬核,现在还有影帝的加入,可她为什么忍不住地觉得,大家看上去都是不太靠谱的样子...
“……”
不能这么想,错觉,一定是错觉。
姜浅在心里默念了三五遍,好好地给自己洗了个脑,然后礼貌地鞠了一躬。
这边招呼还没打呢,“胡导好,邹导好。”
“好好好!”
胡智见她的视线成功转移,笑呵呵回了一句,至于一旁的邹副导...邹副导没有说话,邹副导门牙掉了还没补好,说话漏风。
为了给自己的老伙计打掩护,胡导自然而然地将话题拐到了拍摄上。
“小程那边装造比较复杂,估计还要十几分钟,怎么样,这几天训练得还好吗,我听说你练得不错啊。”
岂止是不错。姜浅的武术训练一共持续了三天,虽然徐子一提前打过了招呼,可要记的动作仍比姜浅想象中还要容易好几倍。
挥个袖子,转个手腕,或者是拍出一掌...然后就没了。
三天就搞了个这些,左挥手,又挥手,总不能直接说‘哈哈哈好简单啊!’吧,虽然是事实,但未免太过嚣张,不符合自己新人的身份。
姜浅总结了一下语言,没忘了提这两天陪她在酒店进行教学的老师,“我肢体不太协调,多亏动作老师帮我纠正。”
她觉得这样应该算是标准答案,显得自己很有情商,还很虚心,尊重前辈,谁曾想胡导在听完这句话后,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姜浅:“……”等等,我是不是那句话说错了...不会啊,不会有问题啊。
她有些忐忑地盯着胡导,对面,胖导演沉默良久后才找回些声音。
“那动作是我设计的,挥袖子也会...肢体不协调?”
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看上去一言难尽,脑袋以肉眼可见的弧度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遍姜浅,似乎难以想象一个看上去这么灵动的人,居然连这种偏日常的动作都要让人纠正。
姜浅:“……”
胡导半天没听到姜浅说话,还以为是自己戳中了她的痛楚,可有些事情他还是要好好地叮嘱一下。
“小姜,我们剧组是不用替身的啊。”他语重心长。
姜浅:“……”
“但是你如果需要多一点时间练习,可以告诉我,一些关键镜头的补拍可以稍微往后放一些,我还很鼓励演员直面困难,完成蜕变的。”
胡智抑扬顿挫地说着解决方案,除了一开始时的不可置信,他此刻的话中不带一丝嘲讽,完全就是打心眼里关心演员的心理状态;可他越是体贴,姜浅就越是浑身的不舒服。
她仿佛吃了一大口黄连似的,有苦都说不出来,又不能突然改口说自己练得很好,不用费心吧...
那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谢谢、导演...”姜浅哆嗦着左眼眼皮,缓缓吐出了这几个字。
胡导见她接受了自己的好意,还高兴地多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来安慰她,可说着说着,胖导演却突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疯狂地朝着对面点起了下吧。
“老邹,你看小姜眼睛!”
姜浅的压力原本就大,在邹副导投来视线的瞬间,她的眼皮跳得更加厉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儿又出了新的问题,只是她越跳,面前的胖导演就愈发合不拢嘴,几乎要鼓起掌来。
“左眼皮跳跳,好事儿要来到,老邹!咱剧组要发啊!”
“...似滴。”
姜浅:“……”
因为掉了门牙而被迫沉默寡言的邹导终于说了今天第一句话,得,还真是漏音。
不过发不发地也胡导自己想要图个好彩头,完全没想到这部自己时隔多年重新回来所拍摄的剧,逼近在未来为他带来可观的利润,还让他小小的获了个奖。
然而现在的胡导还不清楚,此刻还在对着姜浅的眼皮子指指点点。
……
十几分钟很快过去,随着烈日下的温度逐渐攀升,各组的演员都在慢慢到位。
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按照胡导长久以来的习惯,为了给接下来的拍摄开个好头,开机的第一场戏一定要严格地按照着时间表执行,不能出一丁点儿的毛病,于是露天片场内,摄影师、打光师、演员、场记,每个人在此刻都打起了万分精神。
今天要拍摄的...算是感情戏。
三人组在经历了一场秘境大战后,程雨凝所饰演的初晚在战斗中挺身而出受了重伤,君沧连孤身前往药神谷为其求取灵药,而女扮男装的容音则被留下来照顾初晚,在几人结伴而行的这段时间,初晚本就心系容音,现在又得心上人认真照料,她一时间情难自抑,决定表明心意的戏份。
而在这一段不过一页纸的剧情里,姜浅的台词并不多。
容音的人设是外冷内热,拥有着如同万年寒冰般不变的表情,所以如何在冷着脸的情况下演绎出容音在意识到自己陷入三角恋时的纠结,本身就是个挑战。
毕竟在容音的视角里,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曾被君沧连点破,她也先入为主地认为初晚对此并非不知情。
这种纠结,不知道如何与好友共处,但又不忍心伤害她的心理层层叠加,在接近与远离当中来回摆动...姜浅在读这段剧本的时候心里就只有一句话:
容桑,故乡的百合花开了啊!
这可不好演啊!毕竟一个不注意,整部剧的性向都会直接发生改变。
姜浅觉得自己的脸颊都在发麻,趁着程雨凝还没来,她率先站到了摄影机正对面的茅草小棚下,来了好几个深呼吸。
感情不到位可以再加,但要是一下子太过了,就要花更长时间才能掰过来...
姜浅给自己敲了敲警钟,也更加谨慎,眼看着开拍时间越来越近,画完了战损妆的程雨凝终于踩着点进了片场,一见自己是最后一个到的,她慌张的就想道歉,可半个字都还没说出来,就被胡导急匆赶到了草棚下边。
“给你五分钟调整状态,到点准时开拍,放松,拿出自己的最佳状态,不行一会儿再来一条。”
胖导演大手一挥,跟机关枪似的哒哒哒说了一长串,程雨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晕晕乎乎引着坐在了满是稻草的地上。
“……”
“...会不会太突然了。”她茫然地抬起脑袋,小声对着姜浅说道,懵地甚至连招呼都忘了打。
确实,胡导真是一个会给人惊喜的中年男人。
姜浅忍着笑意,原本想凑到对方耳边再说话,结果她视线一瞥,好巧不巧对上了站在旁边拿着夹板的道具师的眼睛。
女人正在笑嘻嘻地望着自己,但姜浅知道,那绝对是威胁的笑容。
——“容音穿的是高阶法衣,第一个镜头你必须要保证自己身上一个褶子,一个灰尘,一个血点都没有!开拍前!你给我离初晚远远的!”
姜浅咽了下口水,一身衣服刚被来来回回夹了好几遍,她实在是不敢动了,只能稍微放大点声音。
“胡导想图个好兆头。”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东西。
程雨凝呆呆哦了一声,但好像还有点没回过神。
夏季的古装拍摄本就折磨人,更别说这是一个近几年来最炎热的酷暑。
剧组的山中的拍摄困难不小,按理来说应该四处充满泥土的芳香以及淡淡的果味,结果现在,吸入鼻腔的都是浓重的驱蚊水和蚊香液的味道,以茅草屋为圆心向外画圆,半径十米内简直是只蚊不生。
终于,《未戎》的一场一镜一次,在电蚊拍得劈里啪啦和场记板子声中正式开拍。
简陋的茅草屋内,随着初晚的一声咳嗽,身穿白衣的容音急忙蹲下身子,将平日里随身携带的玉箫扔在一旁,缓缓将初晚扶了起来。
摄像机移动,跟着姜浅的动作切到了近景,这是两人在这里度过的第二天,君沧连连夜去往药神谷,势必求来能为初晚恢复心血的神药,相较于第一晚的难熬,初晚的状态稍稍好转了些,让容音眉眼间淡淡的忧愁散去了不少。
怀中,散着长发的女子面色苍白,似乎是知道自己正在关心着,于是强撑着一股劲儿,一次性说了不少的话。
程雨凝在演戏的时候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刚才的呆滞感消失不见,她静静地望着身旁人的侧脸,目光柔和。
“阿容,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地方啊。”
“不过昨天真的好险,下次我们还是不要去那种秘境了,东西拿不到不少,还白白挨了一顿打。”
“我饿了,但我不想吃辟谷丹,我想要天香斋的糕点,你吃过吗,可好吃了。”
“阿容,你怎么不说话?”
她小声问道,因为过分虚弱的缘故,双唇开合的幅度并不明显,然而容音只是静静聆听,什么回复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