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琴绝酒
怎么可能不难受?康熙记得,他头疼了整整三天。
太皇太后跟他说,先帝吃肉喝酒,那肉都是半生不熟的,酒是烈酒,吃完了回来,先帝吐了一上午才吐干净。
康熙不说话了。但还是盯着姜鄢看。
姜鄢琢磨着,康熙应当是醉了。
就趁着父子俩由着宫人伺候洗漱更衣的功夫,出来问李德全:“皇上喝了多少?”
李德全叫人取了三个酒囊来:“皇上出去就带了三个,装的满满当当的。一个多时辰就全喝完了。”
姜鄢拧开盖闻了闻,酒气冲鼻,比康熙在宫中喝的酒烈多了。
李德全说,这是盛京特产。康熙来此地便让人特地寻来的。
姜鄢又问:“太子喝了多少?”
这个李德全也没瞧见,想了想,估摸了个大概:“四五口吧。”
四五口也足够让胤礽这个滴酒不沾的小孩醉疯了。
等姜鄢再回到隔间,里头就像是被水洗了似的,一地的水,伺候的宫人无一幸免,身上基本上都湿了。
姜鄢将手里的汤碗递到康熙面前,说:“皇上,喝一碗甜汤吧。”
康熙看了一眼,拒绝并继续强调:“朕没醉。”
其实是真的甜汤里加了一点点醒酒药的粉末。没想到康熙居然能察觉出来。
旁边的胤礽听到甜汤就目光一亮,大喇喇就来端碗,姜鄢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咕咚咕咚全喝完了,然后把碗往姜鄢手里一放:“我也没醉!”
甜汤好喝,胤礽咂摸咂摸嘴,又继续兴奋拍水。
姜鄢终是不能幸免,身上衣衫都被打湿透了,只能先去更衣。
等她再回来,康熙已经穿戴好,正亲自给胤礽穿衣。
隔间一地的水早有宫人收拾了,里头比外间还要暖和些,康熙侧耳听了听外间风声,问姜鄢:“外头是不是下雪了?”
姜鄢摇头:“没有下雪。风有点大,月亮很亮。”
要是下雪了那还得了?她真的怕胤礽会闹着要出去堆雪人。
康熙听了,拽了拽胤礽的衣襟,让他自己把扣子系好,突然又望着姜鄢微笑:“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本来一直沉肃漆黑的眼突然泻出一点点的温柔来。康熙只是微笑着,充满期待的看着姜鄢,仿佛是等着她将下一句念出来。
姜鄢被康熙笑得心里发毛。她读过好多书的,她会念,她不敢念。康熙牵着她坐下来,坐在榻上,身后就是柔软的被褥,康熙还喝醉了,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胤礽本来乖乖巧巧站在榻上的,这几个字也不知道怎么又戳中他了,努力系扣子的小孩突然在榻上蹦起来:“酒斟时!须满十分!”
康熙还盯着姜鄢,缓缓地念:“浮名浮利,虚苦劳神。”
胤礽继续蹦:“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康熙不念了,抓着姜鄢的手,紧紧握在手掌心里,爱惜的来回摩挲。
姜鄢不太敢动,胤礽都不晓得他们在前头做什么,他还在后面继续蹦:“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每个字都是重音,念的抑扬顿挫中气十足,姜鄢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被震麻了。
康熙好像被胤礽蹦的失了兴致,眼里又密布漆黑的夜,他回头看看胤礽,伸手一戳,努力蹦跶的小孩倒在一大摞柔软的被褥上,胤礽念完了也不疯了,就在那儿笑嘻嘻的看着康熙,软软的喊着皇阿玛,我饿了。
康熙目光柔软下来:“摆膳吧。”
等姜鄢重新坐到膳桌跟前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醉酒的人,也挺可怕的。
胤礽的酒劲好像下去了,用膳的时候乖乖的。
他要和姜鄢吃一样的东西。要喝羊汤,要吃冷面吃馅饼。
姜鄢自然都是满足他的。
胤礽是真饿了,狼吞虎咽的吃着。康熙在那边慢条斯理的用膳,不时照顾一下胤礽,看起来挺正常的。可姜鄢还是坚信,康熙肯定喝醉了。
就是他的醉,和别人不大一样。
胤礽不闹了后,又异常的乖巧。
他吃完了,就乖乖的挨着姜鄢坐,眼睛亮亮的看着姜鄢,姜鄢吃一口羊肉看他一眼,被萌的心都化了。
等姜鄢康熙都用完了,李嬷嬷带着人收拾了小饭桌,胤礽就拽着姜鄢和康熙一人一片衣角,轻叹着说:“姨母,皇阿玛,我困了。”
“我想睡觉。”
其实这么一闹腾,也确实是不早了。
康熙直接将胤礽抱起来,送到榻上,然后望向姜鄢,眼带询问:“那便就寝?”
姜鄢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她刚才摸过胤礽的额头,还是有点烫,但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酒劲儿过去,胤礽不闹了,再好好睡上一觉,明日就好了。可见那一碗醒酒汤和掺了醒酒药的甜汤还是很有效果的。
康熙自然同胤礽一起睡,姜鄢还在犹豫,她知道今晚是走不成的,想着是不是去外间的榻上凑合住一晚的时候,康熙将她一拉,然后也被放到了榻上。
对上康熙黑沉沉的眼,姜鄢发现,康熙完全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
也丝毫没有准备给她自己发挥的余地。
把胤礽塞到被褥里后,姜鄢也紧接着被放了进去,然后胤礽就打着哈欠自觉的睡到了中间。
胤礽是困得很,但他还记着他早年生病发热那一回,姨母和皇阿玛抱着他睡,那一觉可真踏实啊。胤礽一直很怀念的,只是可惜,后来再也没有了。
今天突然又有了这个机会,胤礽直接又迅速的抱住了姜鄢的胳膊,想要暖暖的再睡一场。
胤礽想的还挺好的,姜鄢和康熙一人一边,他睡中间。
结果康熙压根没遂他的意,直接把胤礽放到了最外头,床榻大得很,帷帐放下来,又有床沿拦着,丝毫不必担心胤礽会掉下去。
而康熙自己呢,则睡到了中间,然后将姜鄢捞在怀里抱着。
姜鄢被安排到了床榻里侧,她被康熙抱在怀里,贴着热乎乎的人,她也没法动弹,起初还稍稍僵硬着身体,后来发现康熙完全没有放人的意思,但是也没有要动下一步的意思,姜鄢干脆躺平随便了。
她也很困了,康熙要这么睡就这么睡吧。
热乎乎的人抱着她,她整个人陷在柔软舒适的床榻里,背后是持续不断提供暖意的热源,姜鄢从头到脚都仿佛被包裹在热水里,康熙热热的鼻息均匀悠长的落在她耳边,姜鄢缩了缩脖子,耐不住困意,慢慢进入了梦乡。
胤礽被从中间赶出来,本来不高兴,可哼哼唧唧两声后,被康熙贴了贴额头,他被安抚下来,他实在是太困了,不愿意被皇阿玛和姨母忽视,最后努力爬到康熙身上,头一歪,趴在康熙胳膊上睡着了。
帷帐落下,床榻里没有什么光亮,康熙是唯一还醒着的人。
胤礽洗过,还用过膳,甚至还更了衣,可他睡着之后,呼吸间还是有些酒气,过后还打起了小呼噜。
康熙有点嫌弃,但没把自己亲儿子撸下去,只是想着,鄢妃还是说得对,胤礽不能喝酒。
这么小喝酒就这个样,不大好。康熙想,也不知道太皇太后那会儿是怎么忍受他和皇考的。
*
姜鄢醒过来的时候,人还有点懵,帷帐遮光,床榻里昏天暗地的,姜鄢爬起来坐着,睡得昏昏沉沉的不晓得到了什么时辰。
床榻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但被褥里旁的地方还是温热的,姜鄢以为康熙和胤礽才起身不久,结果摸到了好几个热乎乎的汤婆子。
——是被特意放进来给她暖着的。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姜鄢摸摸头发,睡的时候头发也没拆,还是合衣而卧,醒过来头发也拆了,外衣也脱了,只穿着中衣。
她伸伸胳膊,动动腿,想,说实话,这一觉睡得还是挺不错的。
最重要的是暖和,比她自己一个人抱着汤婆子睡觉的时候暖和多了。
她有点动静了,帷帐就被人轻轻撩了起来,看见是李嬷嬷,姜鄢就笑起来,她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说话的声音都刻意小了:“嬷嬷早。什么时辰了?”
她瞧天光不亮,难道还未天亮么?
李嬷嬷也笑:“主子,快要晌午了。主子洗漱了,正好可以同皇上和太子爷一道用午膳。”
“快要晌午了?”姜鄢惊呆了,她昨晚吃的挺多的,吃完了就睡,都没怎么消化和运动,现在都不是很饿,难怪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
姜鄢睡饱了,也不打算继续睡了,李嬷嬷就庆月松月给她梳头发洗漱擦脸更衣。
姜鄢问了,李嬷嬷说,头发应该是康熙给她拆的,外衣也是康熙给她脱的。她们从康熙带着他们睡下后就退出去了,并没有再进屋来。
李嬷嬷说:“天蒙蒙亮的时候,皇上就先起了。更衣洗漱去外头见了大臣。回来与之后起的太子爷一道用了早膳。皇上同太子爷来瞧过主子,但吩咐不许吵醒主子。”
“现下,皇上正在外头与大臣议事。太子爷在自己的住处读书习字。皇上与太子爷都说,若主子醒了,就回来与主子一道用午膳。”
姜鄢点点头,随口问:“贵妃呢?”
李嬷嬷顿了顿,才说:“贵妃病了。早上起来便头疼,身上也没有什么力气,皇上遣随行的太医去瞧了,说是劳累引起的风寒,要好好养两日就好了。皇上便让贵妃歇着,等好了,过两日一道启程。”
钮祜禄氏前一阵累狠了,后来闲下来也没好好休息,天天自己闷着怄气,昨夜对她打击甚大,回去路上吹了冷风,晚间气不顺开着窗户吹了半宿冷风,心火是降下来了,可人也病了。
没办法,只能好好养着。
两日后他们就要启程,康熙不愿耽误行程,太医也说不甚严重,贵妃年轻,养两日就能好。康熙就叫她这两日不要出去,好好在屋里养着,等过两日一道走。
姜鄢说:“既是病了,那就要好好保养啊。要告诉大厨房的人,贵妃的膳食,务要清淡有营养才行。”
李嬷嬷道:“主子放心,大厨房那边都是知道的。”
姜鄢还是不怎么饿,午膳的时候就要了一碗清粥,但配菜要的精致,要嫩嫩的小豆/腐凉拌兔肉羊肉,味道要又辣又甜的那种。
康熙和胤礽看起来状态不错。姜鄢没从他们父子身上看到宿醉的影响,反而神采奕奕精神极好。父子俩午膳吃的比昨夜晚膳吃的还多。
不过想想也是,康熙一大早就起来忙事情,胤礽还要读书习字,听说父子俩还抽空打了一套拳,消耗这么多,肯定是要多吃一些的。
康熙下午还要忙着处理京城方面送来的奏折。
奏折每日飞马来送,康熙每日处理,从未有一日延误懈怠。
胤礽还有功课要完成,也要静心读书习字。
姜鄢看他们各有各的差事要忙,完全没有受到昨夜酒的影响,一个比一个神采飞扬,自觉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她就准备回自己的住处去,随便溜达溜达,然后继续吃吃喝喝躺平。
康熙却不让她走:“就在这里。”
姜鄢以为康熙是让她陪着研墨,就想要接过李德全的活计,康熙却把她的手拦下了,说:“朕是说,让你就在此处,与朕一起起居。”
“你也不必陪朕,想做什么都可以。朕也不会拘着你。仍像昨夜便好。”
康熙觉得昨夜睡得特别好,舍不得叫姜鄢走了。
这是在外头,出门在外,也不必有什么束缚,更不必拘泥于什么规矩,他是天子,自然是他说了算。
康熙见姜鄢傻呆呆的看着自己,忍不住浅笑:“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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