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啾灵
“就是不知只是今天第一天这样,还是以后都这样,若是以后都这样就好了,我今天还特意把分的两个野菜饼子留了一个给我家小子带回去呢!”
“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留一个呢?”
“怎么可能以后都这样?哪有那样的好事!”
“那可不一定,我都跟那个卫小子打听过了,据说这小东家那可真是厚道人,起码在吃的方面从来都不怕人吃,还总是让他多吃多吃的!”
“那这东家确实厚道,我看着这小东家的农庄除了种地,应该还有不少别的伙计,咱都好好干争取都能留下来。毕竟这年月,要遇到一个厚道的东家那可真是不容易的。”
“就是,就是,我们这是运气好,可要好好干啊!”
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说话声逐渐远去了,连这阴暗的天气都没能阻挡他们高兴轻松的心情。
毕竟他们以为这农庄卖出去之前,孙家都已经结清了所有的钱将人遣散了,恐怕活都不好找了,谁知道这转身不仅又回来了,还眼看着又遇到了一个厚道东家,怎么能不高兴呢?
……
刚进了京都,天空就开始飘起了细雨。
在姜邈的坚持之下,余安赶着马车特意的绕了点路,将卫风送回了家。
马车的帘子放下来之前,姜邈看到的是细雨蒙蒙中,卫风遮着头飞奔向家门口张望的他的母亲的背影。
回到武宁侯府的时候,雨突然就开始大了起来,姜邈的马车刚停在后门口,就看见翠竹已经拿着油纸伞,焦急的等着她回来了。
一看见她,翠竹连忙撑开伞迎了上来,抱怨她道:“今日下午天色就有些昏沉了,公子你也不知道回来的早点,这淋了雨受了寒可怎么办?”
姜邈一笑,心中升起一种柔软,纵使她不能将武宁侯府当做她的家,但也有人是在担心着她等她回来的。
翠竹手上抱了两把伞,姜邈将其中一把递给余安,让他将马车停好就直接回家。
余安在前面赶马车,虽然雨没能淋到头顶,但半个身子的衣服都有点湿了,姜邈放心不下的叮嘱他:“回去一定要让薛嫂子给你煮一碗姜汤喝,发发汗不要生病了。”
看余安答应的随意,姜邈又强调道:“生病了就耽误明天的事情了,知道吗?”
这次余安答应的就认真多了。
油纸伞并不很大,翠竹撑着伞总想往姜邈的方向倾倒,自己倒是半个肩膀都露在外面。
姜邈说了两次不听之后,索性直接将翠竹揽住,两人紧紧的挨着一起,这下总算是都能遮的住了。
两人靠在一起往清苑园的方向而去,翠竹心生一种此时她仿佛与姜姑娘不似主仆,反而像是一对姐妹一样,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此时脸上带着多么真心的笑容。
直到不远处两个身影出现在她们的视线里,是打着伞的陆澹和陆从。
雨幕中,陆澹怀中的另一把伞也是那么醒目,而这条路除了通往平日里她回来的那个角门之外,并不通向其他地方。
那陆澹带着这把伞过来是为什么都不用猜了。
被人挂念的感觉总是好的,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突然的雨天,突然间那种仿佛一直都存在着的寂寥感觉蓦然的消散了很多,好像在这个世界上,她也不是完完全全茕茕孑立了。
姜邈蓦然的笑开,或许是下雨天容易勾起人的低沉情绪吧。
“看到清苑园的灯没有亮起来,我就想着你可能还没回来。”
陆澹走过来,清亮平和的声音在雨幕中仿佛带上了温度一样的温润:“如果你早上出门的话,没带伞的可能还是很大的,看来我是猜对了。”
将手中的伞递了出去,姜邈伸手接过,砰的撑开,雨幕之中又开出一朵新的花来。
“多谢挂念不胜荣幸,哈哈。其实翠竹本来带着两个伞的,但是我让余安带走了一个,这才只剩一个了。”
本来容易引起伤感情绪的下雨天,姜邈却难得的心情明朗笑容明亮,仿佛将伞下的空间都照亮了一般。
陆澹也不由的露出一个笑容,说道:“那我这伞送的也算是恰逢其会了,倒也没浪费。”
两人一起说着话,往清苑园的方向走去,他们二人最近都挺忙,也有几天没遇上了。
陆从和翠竹跟在二人身后,陆从悄悄的示意翠竹跟两个人拉开一定距离之后,对着翠竹欲言又止。
翠竹不明所以,纳闷的小声问道:“怎么了?”
陆从悄悄了指了指姜邈身上穿着的男装,说道:“往后姜姑娘穿男装的时候,你还是注意一点吧,容易让人误会。”
翠竹对着陆从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追了两步看着前面姜邈和陆澹说话的身影,又自觉地慢下了脚步。
不管是姜邈还是陆澹,都对两个人之间的聊天还是很感兴趣的,因为跟对方聊天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对方的话里面受到震撼和启发。
他们是生长环境和经历完全不相同的两个人,对事物的看法也都各有独特的视角,便是说起平常的事情来,也感觉比起跟其他人聊天那是有意思多了。
难得这次遇到了,到了清苑园门口的时候,两人都还有些谈兴未尽的意思。
陆澹笑了笑主动告辞道:“我已经让人准备了姜汤,等会儿就有人送过来,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姜邈看了看自己身上还一身男装打扮,衣服确实也有一些潮湿的不适感,便耸了耸肩说道:“好吧,那就下次再聊。”
很快姜邈换上了舒适的衣服,一碗姜汤趁热下肚,驱散了浑身的寒意。
而此时的云华宫中却有了不好的消息。
“启禀皇上,姝妃娘娘本身月份不大,近来心有郁滞又经今日惊悸,恐有……滑胎之像。”
此时的云华宫中已经不止是最开始的那个太医一个人看诊了,连宫中太医中最有名气的妇科圣手如今也在云华宫中。
这话便是那名太医做出的结论,虽然有些犹豫,但那太医仍旧照实说了。
毕竟从姝妃娘娘的脉象上来看,保住这一胎的可能并不大,到最后总要经过皇上大发雷霆的这一遭的,索性早说早好。这万一保住了,也算他们太医医术高明。
果然魏昭一听太医这样说,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怒道:“朕养你们干什么的?!诊出来了就治啊!保胎不用朕告诉你们吧?!”
太医熟练的跪下请罪:“皇上息怒,臣定当竭尽全力!”
“跪什么跪!先给朕好好的想改怎么治,姝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朕都要保住!听明白了没有?”
谢芳华听了太医的结论,虽然知道不应该却仍然没止住泪。
她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云昭仪震惊的眼神,和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她是真的被人认出来了!
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下定决心听从魏昭的安排进宫就是为了这个突然到来的孩子,若是这个孩子保不住了,那她可如何是好?
“娘娘万不敢再伤心流泪了,多想想开心的事情。太医刚才说了,娘娘一定要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情才行,太医们肯定能保住娘娘腹中的小皇子的!”
手臂上已经固定住了的玉珠,不顾其他人的阻拦,硬是带上上阵来照顾谢芳华。
皇上已经从太医那里得知姝妃娘娘胎像不好与摔跤并无多大关系,她的手腕骨折更是算成了救主心切将功赎罪,不仅没有治她的罪,反而让她继续留在了姝妃娘娘身边,让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比她想的结果还好上一些,应该是姝妃娘娘没有跟皇上说,今天是她撺掇着去的文德殿。
到近前伺候的时候,玉珠才知道姝妃为何没有跟皇上说这件事情,因为姝妃娘娘的情况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些细枝末节了。
为了鼓舞谢芳华的士气,玉珠更是小心的在谢芳华耳边,以其他人听不到的声音,将她腹中性别未知的胎儿称作小皇子。
谢芳华一听,萎靡的精神果然清明了起来,抓住玉珠的另一只手,说道。
“让皇上将我腹中龙种可能不保的消息,传给我哥哥谢钧,让他求爷爷帮帮我。”
魏昭从急匆匆出来的玉珠口中听到了这个消息的时候,挑了挑眉。
莫非这谢府还有什么皇宫大内都没有的灵丹妙药不成?
不过,此举也算是进一步试探谢家态度的方法,他当然不会不答应。
谢家的嫡孙如今捅出了大娄子,宫中姝妃的倚靠又危在旦夕,谢家还能坚持不向皇权靠拢的姿态吗?想到另一种可能,魏昭心中憋了一天的火气总算是平息了一点。
即使明天他早朝堂上被朝臣狂轰滥炸,恐怕谢太师也没办法幸免于难独善其身。
他倒是相信,这种篓子绝不是谢太师默许的,但结果已经摆在这里了,连掩盖都来不及掩盖,纵使也有别的人相信他谢太师,可他也脱不了干系了。
谢府的谢钧接到消息的时候,来人语焉不详的说了诊断情况之后,又暗示姝妃娘娘恐怕有危险,在谢钧的理解来看,不仅是胎儿可能保不住连他妹妹恐怕都有性命之忧。
于是在这个雨夜,谢钧在他祖父谢太师的院子外面长跪不起,为自己的妹妹求谢家仅剩的那颗救命药!
第四十四章
雨水打湿了谢钧的浑身上下, 但他只直直的跪在谢太师的房门之外,恳求着谢太师。
谢太师半夜被谢钧吵醒,听到心腹来报谢钧的恳求, 当下让人将谢钧叫到了书房。
挥退了心腹之后, 谢太师语气森然:“谢家有救命之药的事情,连你父亲都不知道, 你是从何得知的?”
救命之药谢家是有一颗, 但除了他自己和谢老夫人之外,任何人他都没有告诉过, 谢钧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
而且谢芳华从宫里往外递消息让他帮忙, 那她肯定也是知道的。
救命之药的存在本就不该被任何外人知道, 否则谢家早就留不住也不得安宁了。
“这……祖父, 芳华此时危在旦夕,求祖父先救救芳华!”
谢钧只是恳求, 但谢太师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说道:“药的事情先放在一边,你从何而知的消息,今天定要先交代清楚。不仅是你,是你们, 你们究竟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谢钧眼看没办法不说, 便咬咬牙说道。
“我和芳华也是无意间得知这个消息的。芳华小时候不小心在院子里,撞了三叔家的那个小妾,当时就吓得不轻,我便带她想去祖母那里认错, 却听到了祖母跟祖父说这件事情, 就……知道了。”
谢钧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清楚, 对当初无意间听到谢太师和谢老夫人之间关于不救谢三的小妾的时候的默契只字不提, 救命之药的事情还是谢老夫人感叹仅存一颗的遗憾的时候提起的。
“……”谢太师听到这么简单又充满阴差阳错的答案, 心中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最近谢家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如果某件事情或许可能没什么大碍,但是这些事情一时之间全部出现,便是他自己都不时有一种失去控制的感觉。
谢太师沉默了,但谢钧心急如焚,此时还没有沉得住气的城府,等谢太师缓过神来。
闭闭眼睛对谢太师说道:“祖父,大哥之事我也有所耳闻,此事对我谢家恐怕影响甚大。孙儿知道祖父对谢家的期望,但此种境地,祖父未尝不可以考虑做两手打算。”
“住口!”
谢太师知道谢钧所说的两手打算是什么意思,他又如何不知道这次肃州之事对谢家的打击,对他曾寄予厚望的谢家未来的打击有多么的大,但因此就改变态度首尾两端,只能更让人看不起,谢家的败亡速度,恐怕更快。
“……恨陆澹不是我谢家子!”
提到谢铭,谢太师就不由的想起了陆澹,曾经这两个人都是他心中的骄傲。一个是他的亲孙子,另一个则是他孙女婿,一内一外的都属他谢家的金字招牌。
无论从学识,名声甚至品行上来说,他都觉得相差不远。但此时看来,恐怕他看人也带着远近之分了。
谢铭此事,完全的暴露了他性格上的缺陷,恐怕很快就要陷入不利的境况之中了。但近些日子,他已经不止一次的听人在他耳边夸赞陆澹了,夸他目光如炬选了一个好孙女婿。
本事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想到如今跟武宁侯府的尴尬关系,他又如何高兴的起来?
纵使他一直想着弥补两家的关系,但他心里也很清楚,修补到了最后还是会留下痕迹的。
恍惚之间,谢太师竟然从心里生出一个感叹,若陆澹才是他谢家的人就好了!
听到谢太师的这个感叹,谢钧心中翻腾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