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绝歌
他应了声,“是”,安排手底下的一个亲信佰长带着兵卒,步寸不准离地护在赖瑾的车驾边,自己则带着点了八百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两伙人围了。
两伙人也不是吃素的,一伙大喊,“我们是宝月公主府的人,你们哪来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另一伙人大喊,“敢惹到我们梁王府头上,活腻了。”
沐耀一愣,梁王府跟宝月公主打起来了?这皇子间斗起来常见,皇子跟公主有什么好斗的?他随即想起,宝月公主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哥哥宁王萧肆。
两伙人喊完才注意到,来的这支这队挂的是成国公府的飞鹰大旗,顿时脸色全变,想跑,可为时已晚。
北卫营跟南卫营、禁军属大盛朝最强的军队,而赖瑾带出来的这支镇边军则是从北卫营中选拔出的精锐,这支队伍放在大盛朝都是数一数二的,人数又是他们的两倍,面对一伙庄子护院打手,那是全方面碾压,对方连点反抗都没有,就给一锅端了。
沐耀先把双方带头的分开询问一番,又找底下稍微有点头脸的核实情况,待打听清楚后,找到赖瑾禀报情况。
京城周围千里之地,都是皇帝的私产和食邑。食邑,种地的是平民百姓,再按照田税、人头税等给皇帝和朝廷上税,税务繁重。私产,通常是置成田庄,从庄子管事,到底下的护院、种地的庄奴,几乎都没是没有自由身的奴。
皇帝的私产多,陆陆续续的,给诸位皇子公主们都赏赐了些。毕竟,一个乡的封地,哪够这些皇子公主们开销的。赖瑾继承太子财产时,在京郊就继承了好几座庄子,全让他卖给自家大哥变现了。他离得远,打理不着,自家大哥能就近有个产粮的地也不错。
梁王跟宝月公主的庄子就在这附近,因为上面的主子不对付,底下的人自然上行下效相互下绊子。双方各有依仗,谁都不怕谁,于是为了一条田梗,打起来了。
梁王府的人说是宝月公主府的人砌的田梗,占了梁王三尺地,便把田梗扒了,挪回到原来的位置。
宝月公主府的人则说是,他们根本没有占梁王的地,那条田梗一直在那里,是梁王府扒田梗占他们的地。
沐耀骑着马带人去看过,原本的旧田梗让人扒了,新田梗才砌了一半,宝月公主府的人所说的话更有可信度。
皇子公主们的田庄,官府管不着的,这点事告到皇帝那里也不合适,两边管庄子的管头,也觉得这点小事要是都摆不平,显得自己没能耐,于是召集各自的人,打起来了。
……
梁王是英国公的女婿、柴绚的亲姐夫。英国公府跟成国公府不对付,赖瑾跟柴绚的梁子结得蛮大的。
赖瑾想着,皇子公主的人打架,他把双方一锅端,未免太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会给自家招祸。至于放人?冲他跟柴绚打的架,梁王跟英国公府的关系,都不可能放人。
宝月公主小姐姐长得那么好看,作为一个颜狗,在漂亮小姐姐和中年大叔之间选择,当然站漂亮小姐姐。他之前进宫,用膳的时候偷瞄宝月公主,还把人惹生气了。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再把宝月公主的人扣了,不仅不合适,简直就是欺负人。
赖瑾琢磨一番,吩咐道:“把漂亮小……呃,宝月公主的人放了,把梁王的人押走,再去给柴绚报个信,说他姐夫的人堵我的路,让我逮了,让他拿金子来赎,不然我通通拉去边郡开荒种地。”
沐耀抱拳领命,照办。
宝月公主的庄头一得自由,就来向赖瑾叩头道谢。在他看来,成国公府抓了梁王的人,放了自己一行,向着谁,那就是明摆着的。
赖瑾这才出城不到二百里,便动到皇子公主们的头上,肯定会传到皇帝那的,总得找个理由开脱出去,再顺便为之前的事赔罪。他对庄头说道:“不必道谢,这是我向公主赔罪。”
庄头不明白里面的道道,但还是记下,等到赖瑾的军队过去,立即派人飞马去报信。
沐耀以及成国公派到赖瑾身边的幕僚,也都各自向成国公夫人和成国公传了信。
英国公府收到沐耀派人去传的口讯。
柴绚气得当场砸碎了杯子,“他未免过于嚣张!”冲到英国公跟前大喊,“阿爹,给我两万兵马,我灭了他。”
英国公掀起眼皮看了眼冲动的柴绚,让世子跑了趟梁王府。这事是冲梁王去的,还是冲柴绚来的,可真不好讲。英国公暗自琢磨,成国公是不是想扶宁王?
梁王听闻这事,也是气得砸了套杯具,急得团团转。
柴绚跟赖瑾结了仇,自己跟柴绚是姻亲,能不受柴绚连累?用膳的时候,赖瑾的眼睛都长在萧灼华的脸上了,还说什么看白肤皮,啊呸,那就是色胚!赖瑾跟萧灼华只差两岁多一点,两人又俱都到了议亲的时候 ,论门当户对正合适不过,可别千万让宁王跟赖瑾成了舅子。宁王要是有了成国公府相助,立即破开局面,地位直逼先太子。
可赖瑾扣了他的人,无理在先,他堂堂一个亲王,怎么可能向成国公府低声下气?
宁王得知此事,也气得把手里的杯子都砸了,大骂,“他癞蛤蟆想吃天……”话到一半,想着这话骂出来是辱自己妹妹了。就赖瑾那逼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他配吗?他不配!
宝月公主萧灼华思量片刻,让管家带着铜钱布帛去找赖瑾,把梁王的人买下来带回京,又吩咐管家,无论赖瑾开多少价,双倍给他。
多出的这份钱,是她买自己庄奴的那份,表明跟赖瑾划清界线,以免再惹出别的事来。
萧灼华把人派出去后,都不等梁王有动作,立即进宫找到皇帝,“阿爹,二哥占我的地,引起庄汉械斗,恰好遇到赖瑾路过把人全逮了,我派人去赎了,这笔金子,您得找二哥帮我要回来。”
这哪是去要金子,明摆着就是去告状的。亲王公主为了三尺地打起来,说出去都丢人。
皇帝弄清楚前因后果,把梁王召进宫,骂得个狗血喷头。妹妹的地你也占!没出息的狗东西。
至于赖瑾是不是看上了萧灼华,皇帝完全不在乎。边郡那地方,赖瑾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眼看就到秋收马肥的季节,正是草原部落犯边掳掠的时候,赖瑾带着那么多的粮钱物资上门,带过去的又都是步兵,遇到擅长奔袭来无影去无踪的草原骑兵,根本没法打,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待宰大肥羊。
成国公府夫妇连同几位公子公女听说这事,毫不意外。亲爹教他习武出拳重了点打疼了都要赔钱,遇到这么两伙人互殴一锅端,在官道上捡钱还能顺便找柴绚的麻烦,当然要干啦。
赖瑾不缺钱,但他缺粮、缺布、缺物资。
听说边郡的地产不了粮,蚕桑养植也做不起来,在吃饱穿暖这两件事情上,得全靠从其他地方买。
他带过去的人,仅军队就是满额两万人,再加上仆奴工匠等随从,有两万三千多人。
这朝代的伙食没油水,军伍中人的饭量又大,一个人一天得吃一斤粮食。
就算只是两万大军的粮食开销,一天是十吨粮,一年就得三千六百多吨,不要说用人力拉,就算是换成载重五十吨的大卡车来,都得拉七十多车。
这些粮食如果不是大军自带,另外安排人运过去,人力拉木头板车的世界,运输效率极其低下。运粮的人顿顿都要吃饭,从京城运到边郡,据估算,是三十比一。三十吨粮出门,运到后,能剩下一吨,就算是成功。
要是再加上发俸禄的开销,还得在这基础上翻好几倍。
赖瑾已经分了家,该自己分得的财产,全都到手了,往后没谁给他钱、给他粮,一切都得靠自己。
一边是地里没产出,一边是两万多张嘴要吃饭,如果要搞发展,还得再招人手,而且,创业初期,那是纯投入。
赖瑾仅仅是想想都头皮发麻,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个花,同时,手里的钱,但凡能够挪动的,都准备拿出来买粮、买布。
好在,他出发的季节合适。等走出京城这千里给皇帝产粮的地儿,就到了秋收时节,正好可以沿途买粮,顺便还能实地考查途经之地的经济产出情况,要是能签几笔稳定的大的粮食布帛商贸定单就更好了。
可到底能不能买到,别人卖不卖,赖瑾不熟悉市场行情,心里特别没底。
大军运着粮,走得慢,一千里地,走了整整半个月才走出去。
出了京城附近的千里平原,路便变得难走起来,且,地广人稀,县与县之间相隔遥远,中间是莽莽山林,盗匪极多。这些盗匪不仅劫道,他们还破坏路挖陷阱,大军的粮车想要过去,还得填坑,稍不注意,山上一堆石头滚木下来,军队就是一片伤亡。
赖瑾在朝堂上对着拥兵十万的英国公府公子都不忍,还忍这帮劫道为祸作恶的山贼?
作者有话要说:
【注:运粮消耗,按照汉朝从关中(陕西)运到河套地区(内蒙、宁夏)的消耗算的,资料查自网络。】
第14章
赖瑾下令安营扎寨,又把麾下的将领、幕僚都叫到自己的帐篷里议事。
众人听说要剿匪,一个个目瞪口呆。
哪有赴任途中,在别的郡守的地盘上去剿匪的。成不成都得罪人不说,损失还算自己的,剿下来的山寨要是富还好说,要是穷,那白白折损钱粮兵力。且剿匪打仗,这林深茂密的,想把他们找出来都不容易。
有性子急躁的千总当即出声,“将军,这样不妥吧?”真想怼一句,你个毛头小子懂个屁!
幕僚也觉得不妥,但能做幕僚的,想得都比较多、比较远,没有立即反对,而是先琢磨赖瑾为什么会有这想法,这事要怎么做,有多少可行度。
方士泽在成国公跟前当了多年幕僚,见多了赖瑾洒泼打滚看似瞎讲究,实则行之有效。
例如,学骑马。别的公子公女,抱着马脖子翻到马背上就开始学了。
瑾公子到了马跟前,先瞪眼,然后开始嚎,“马鞍不配马蹬的吗?我踩哪儿上去?没马蹬坐不稳,摔断腿怎么办?用腿夹着马肚子跑吗?阿爹,你让人夹着肚皮跑试试,看能不能踹上气尥不尥蹶子?马蹄不给掌马蹄铁,跑个鬼啊,让你光脚跑,你乐意啊!”
要求一大堆,赖在地上打滚,“不去,就不去,你们连接个骨头都不会,给我摔断了腿,我就瘸啦!万一骨头坏死感染,我命就没了。骑马这么危险,不给保障,我不去,我娘就我一个孩子,我没了她怎么办啊。”要完马蹬、马蹄铁,还给自己要护肘、护膝、头盔。
事实证明,瑾公子要的东西,真不是没道理的。因为他的诸多奇思妙想,这才让成国公夫妇拘在后院掖着藏着,对外宣称顽劣娇气,就怕灵秀早露招来横祸。
方士泽思及种种,怎么想都觉得赖瑾想要剿匪并不是因为中了陷阱一时置气。
他当即问道:“将军剿匪,可否说明原由。”
赖瑾说:“军队剿匪保境安民,份内之事,既然遇到了,便不能坐视不理。再就是,草原十八部经常到边郡劫掠 ,按照我们现在的脚程,赶到正好是秋收完、草原十八部掠边的时候。我们这支军队是新选拔凑起来的,兵不熟将、将不熟兵,千总之上的军职全部空缺,军中的粮官、军械官等诸多职位也都空着,总得找个机会练练兵,熟悉熟悉人才,把空缺都安排上吧。”
这是要拿拿剿匪练兵,选拔将才啊。
千总们一听,个个来劲,纷纷蹦起来请战。
“将军,区区一些山贼,必是手到擒来,请派在下出战。”
“将军,我去!打他个落花流水!”
“将军,我去,你看我,一打百!”
就连除方士泽以外的幕僚们亦都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方士泽出身大族,家底丰厚,又深得成国公信任,此次出来,军中诸多事务都有他在操持调度,自是不缺前程的。至于其他人,那都是想搏出路,才跟着赖瑾去边陲之地的。原以为要等到了地方才有展露才华的机会,哪曾想,这才离京多久就有了表现。
一众幕僚纷纷出谋划策:
“既然如此,当先探明此处的山匪在何处,有多少人马。”
“将军,谋定而后动。”
“此地郡守、县令还是需要知会的,此处位于长岭县,长岭县令与我是同乡,由我前去游说。”
……
幕僚们赖瑾坐在矮几前,手托着下巴,听他们嚷嚷。
方士泽见状,赶紧挥动手里的羽扇,唤道:“肃静,听听瑾公子……咳,将军的意见。”说罢,朝赖瑾拱手。
赖瑾看到他手里的扇子和头上的纶巾就想到诸葛亮,嘴角有点想抽,他才不想当大耳朵刘。可天气热得,总不能不让人家拿扇子扇风吧,扇风总不能拿草扇、莆扇吧,那多跌身份。羽扇,仙鹤的羽毛制成的扇子,格调高。
他高喊声:“齐仲!”
一名年仅十八岁的年轻男子抱拳出列,“小的在。”
赖瑾说道:“派出所有斥侯,打探匪徒情况。”
斥侯佰长齐仲抱拳领命:“遵命。小的这就去。”他说罢,大步出了帐篷。
赖瑾又吩咐道:“先埋锅做饭,烙饼,备两天的干粮。”他顿了下,又叮嘱遍,“水一定要烧至滚沸,宁肯多费柴火,不要喝生水。柴火不够,就近从长岭县采买。”
在场的千总、佰长领命而去。
幕僚们正欲起身,便又听到赖瑾喊,“孙先生。”
幕僚孙潜起身,拱手,“将军有何吩咐?”
赖瑾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问:“你与长岭县令熟?”
孙潜说道:“熟,去岁还在京中见过。他这长岭县令还是走的国公府的门路谋上的。”说罢,心头微动,“公子有何吩咐?”
赖瑾说:“有山匪劫道,砸死三个兵卒,伤了八个,我受到惊吓,病在路上了。”
孙潜心说:“你这不是说瞎话吗!你这不是好好的吗。”他与长岭县令不止是同乡,还是同族,只不过已经出了五服,关系有些远了。孙姓,原本只是寻常,只因他与孙文才谋到前程,手里有了余钱支援乡里亲族,才稍微有点起色。
赖瑾又拖长声音,若有所思,“县令,哦,长岭县是个大县啊。”满万户以上的县,设县令。不满万户的县,设县长。
孙潜担心长岭县令有麻烦上身,颇替那位远房族弟着急,但他吃着成国公府的粮饷,一身前程如今都押在瑾公子身上,自然要为瑾公子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