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步归
崇言接话道:“晏城这里旁的特产没有,菌子山珍倒是不错,城里鲜味记的菌子最好,不过需要预定,我先时已然预定了,过两日就能拿到,姜四小姐要不要?”
女孩子闻言怔了一怔,却似是有些犹豫:“世子亦喜欢吃这些吃食,怎好夺人所好?”
“一柄好剑要放至顶尖的剑客手里方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好食材亦当放至姜四小姐手中才能做得好吃。姜四小姐若是愿意的话,记得欠我一段饭。”
女孩子略略一怔,点头同意了。
这般家长里短细碎的谈话林彦倒是习以为常,反而是安国公,似是头一回听到从自家相貌半点不接地气的长孙口中说出如此接地气的话。
原来是如此个知己好友法么?没成想长孙居然还好这一口,安国公抓了抓有些乱糟糟的后脑勺,平生头一回觉得自己还是对孙儿还不够了解。
不过好在两人之间的谈话几乎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向这边看来,女孩子率先朝林彦点头打了声招呼“林少卿”。
林彦唤了一声“姜四小姐”,便指着山寺的方向,道:“已经着人去挖那洞口了,听山间的猎人说这洞似是兔、狐这等小兽挖出来的洞口,应不是人挖的,是以通向哪里也不知道。”
他们特意走这一趟自是为了安国公听到的那一声疑似的“呼救”声。
一行人穿过山寺,顺带带走了在捡荆桃花的小午和香梨,而后向那处洞口走去。
“小姐,我捡了好些荆桃花呢,可以拿回去做蜜饯和酿酒。”香梨将满袋子的荆桃花瓣拿给姜韶颜看了看,高兴道,“静慈师太说可以酿酒的。”
在香梨这等喜欢吃的人看来,这世间的东西大抵只分为两种:可以吃的和不可以吃的。
姜韶颜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嗯了一声,双目微微眯起看向走在前头的季崇言等人。
那处被安国公发现的洞口已经围了不少差役了,此时差役们正提着铲子对着洞口开始丈量商议了起来。
姜韶颜翻了翻手里的风土人情图册,在图册最前头的位置便有一张绘制的很细致的晏城及周边堪舆图,细致的甚至方才他们经过的山寺后的荆桃花林都特意绘制了出来。
只是,即便是绘制的如此细致的堪舆图,对安国公发现的这个洞口却都未做任何标注。
一个寻常成人无法进入的洞口自然不会标注,绘堪舆图的小吏是细致却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丈量洞口提铲挖洞这种事自是交给差役和匠人了,季崇言陪着安国公在洞口附近略略一站,便转身向身后不远处的姜韶颜走去。
那洞口实在太小,寻常成人都穿不过去,姜韶颜自然不会吃饱了撑着跑去尝试穿洞。
“姜四小姐。”季崇言走过来,问她道:“你怎么看?”
女孩子抿了抿唇,没有立时说话,只是抬头看向一旁的安国公,开口问了出来:“国公爷听到的那声呼救声可否能听出是男子还是女子?”
安国公闻言,想了想,认真道:“应当……是女子,声音不是男子的浑厚。”
虽说只微不可见的一声,但他可以肯定是女子。
女子的声音音调要比男子高些,所以很容易分辨。
“那女子的年岁安国公听不听得出来?”女孩子接着问道。
听出是女子的声音已经不错了,要他分辨出女子的年岁……安国公摇了摇头,道:“这个么不知晓,有些难了。”
毕竟只一声呼救声而已,就算不是一声呼救声,声音这种事也是说不得的。有些人的声音天生比同龄人要听起来年轻些,他听过年纪小小,一口声音却“成熟稳重”的,也听过年纪虽大,声音却“少年气息”的。
凭声猜人实是不准的。这一点姜韶颜当然知道,不过倒是可以借此排除一件事。
“如此可见,此人应当不会是幼童。”女孩子说解释道,“童声的声音同少年、成人的声音不同。”
这个……安国公想了想,点头:“应当不是孩子的声音。”
“既不是孩子的声音,那人多半不是从这洞口落入其中的。”女孩子丈量了一下洞口说道,“若是国公爷没听错的话,别处应当有入口。”
这也是林彦想说的,他从女孩子手里接过晏城城郊这座青山的堪舆图细细钻研了起来。
堪舆图画的很细致,山峦高度以及地下的位置都做了丈量和计算。
江南道一代水河众多,地下河道也有不少,青山脚下也不例外,地下河道离他们此时所在的山脚并不远。
如此的话,林彦比了比地下河道同此洞大概位置的距离,那洞口是向下的,从洞口还能嗅到地下河道的那股子湿意。如此的话,多弄些人手来,只消将这周边地势低于此洞又高于河道的一圈搜寻一番或许就能找到入口了。
林彦同女孩子打了个招呼,将那一页堪舆图撕了下来,拿炭笔做了标注,叫来人把要搜寻的位置圈了出来,着人去搜查寻人了。
这便不是她要插手的事情了,这等事情林彦和季崇言做的只会比她好不会比她差。既如此……姜韶颜上前同安国公等人开口告辞。
安国公等人自不会阻止,女孩子在这里也插不上手,既然如此,何苦定要把女孩子留在这里呢?
是以安国公摆手道:“姜家丫头快回去吧!”
女孩子点了点头,又朝季崇言和林彦欠了欠身,转身带着小午和香梨离开了。
她既方才顺带带了小午过来,就不好让绝影跟过去了,季崇言抿了抿唇,转头对绝影道:“悦来客栈继续盯着!”
江平仄要盯,至于女孩子……季崇言看了眼被林彦撕下来的图册:她来晏城只是为了买菌子么?季崇言摇了摇头:不可能。
她当然也知道瞒不过自己,方才说起这个缘由时目光似是在看他,可实则是落到了他的眉峰之上。
不敢对视啊!
“盯紧江平仄,”季崇言对身后的绝影道,“若是江平仄同姜四小姐一同出行事时尤要盯紧了。”
正要应声的绝影闻言不由一愣:尤要盯紧江平仄同姜四小姐一同出行?世子的醋劲有些大啊!
一路回城无阻,香梨自没忘记问她:“小姐,那个瞧起来颇面善的老人家就是国公爷么?”
姜韶颜点头嗯了一声,道:“是国公爷。”
香梨闻言想了想,道:“昔时在京城时门房嬷嬷还说国公爷有三头六臂,长的肖似黑面的钟馗一般,原来是骗人的。国公爷分明和善的很,比二老爷和三老爷瞧起来和善多了。”
这般位高权重的国公爷也没这么不讲道理的,更没有给她白眼什么的,倒是二老爷和三老爷以往在京城时还时常给她和小姐翻白眼呢!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
“到底是借来的底气,自有打回原形的一天。”女孩子闻言倒是没有多说什么的,待她回京,姜二老爷和姜三老爷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同香梨说罢,女孩子便掀开了车帘的一角,道:“小午,我们进城去衙门附近看一看。”
国公爷这一番救人倒是暂且将季崇言和林彦调走了,她倒是可以借着这个时机先将方三小姐同那个刘大夫找出来。
晏城的城池布局方正简单,离衙门附近最多的便是各式各样的铺子,姜韶颜坐在马车里,让小午在前头悠悠驱着马车,目光自街道两边的铺子一一扫过。
方家的铺子便不用看了,撇去方家的铺子,剩余的铺子几乎便皆出自晏城当地的富户乡绅,这些人早在季崇言和林彦二人来晏城时就前去拜会过,想早已被季崇言和林彦训老实了,所以,这些人自家的铺子里藏了人的可能性也不大。
林彦是赫赫有名的大理寺少卿玉面判官,能叫他直至眼下都找寻不到人的,那两人眼下定是藏在了一个林彦一时半刻也未想到的地方。
马车路过转角,车马行、镖局、土地庙等一一经过,姜韶颜目光从这些地方扫过,没有出声。
待到所有地方都走了一遭之后,小午停下了马车,问姜韶颜:“小姐,可还要继续走走?”
姜韶颜垂眸沉默了片刻之后,“嗯”了一声,道:“想办法绕去方家大宅,我有事要同方大小姐说。”
长安城中繁华喧嚣依旧,还未出年节的长安街头热闹的紧,街上随处可见带着笑意的百姓兴高采烈的在街上闲逛。
姜二老爷和姜三老爷揣着手一脸萧索之态的走在其中倒与众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自回京那一日大哥去了衙门之后便日常忙得很,早出晚归的,一时那顶架在头顶的大刀便迟迟不曾落下。
可便是因为不曾落下,才叫人心慌一日慌过一日。
许是共同面对上了那把大刀,以至于在宝陵一见面便要动手的两人眼下竟能心平气和的走在长安街头闲聊了。
“娘的事迟早要被捅出来的,若是捅出来叫大哥知晓了……”姜三老爷叹了口气,幽幽看向一旁的姜二老爷说道,“我觉得慌的厉害。”
姜二老爷闻言冷哼了一声,道:“慌的不止你一个……先前还以为臭丫头是良心发现暂且兜住了老娘的事,眼下才发现她分明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将我二人架在火上烤!”
来京城才几日的光景,他同三弟便瘦了一大圈,想昔时在大牢里都没有瘦成这幅光景的,可见那臭丫头此计是真的毒。
“这胖头鱼自打去了江南道便如鱼得水了,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她!”姜三老爷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目光闪了闪,看到前方不远处朱雀坊的大宅时,他开口忽地冷笑了一声,阴恻恻的开口道,“其实要解决那柄会落下的刀也简单的很,只消把举刀的人解决了,不就成了么?”
第四百三十八章 揣测
他二人这些时日一直在心惊胆颤的,那胖头鱼臭丫头玩弄的一手好人心,将他二人耍的团团转。若说此时问姜二老爷和姜三老爷哪个是他们这世上最恨的人,两人十有八九要指到姜韶颜头上去了。
这臭丫头还未杀人就诛心了,若是当真杀人那还了得?
“这臭丫头不是耍我二人玩么?”姜三老爷冷笑道,“要我二人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虽说确实叫你我害怕了几日,可她既然没同大哥说便还有机会。”
到底是一丘之貉,在钻研坏心思方面的天赋都不错。姜三老爷只略略一提,姜二老爷便恍然回过神来了,他目光微闪,同姜三老爷对视:“老三,你的意思莫不是说……”
姜三老爷“嗯”了一声,左右看了看,五指并刀对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个划拉的动作,冷笑道:“她既然喜欢卖关子,那就永远都别叫大哥知道了。”
这话的意思当然不是要解决姜兆,毕竟还要留着姜兆搞钱。
不是解决姜兆,那就是要解决……姜二老爷瞥向姜三老爷,试探着问了出来:“老三,你是说要把那臭丫头解决了不成?”
姜三老爷嗯了一声,没有否认,叹了口气,语气里莫名的多了几分不耐烦和苦涩:“我家那婆娘问我要钱了,说是煌儿的学堂要钱,问我几时候把投进去的钱弄回来。”
先前他人关在宝陵县衙大牢,不得已才写了一封信回来让姜三夫人拿钱送来宝陵。
姜二老爷听到这里,不由默了默,不解道:“三弟,你作甚不实话实说?”
姜三老爷闻言便冷笑了一声,朝他翻了个白眼,反问他:“二哥,明人不说暗话,当时二弟妹把你诳去宝陵送钱,若是她说了实话,你还会送钱过去么?”
姜二老爷:“……不会。”
彼时姜辉断了腿,那臭婆娘则被臭丫头摆了一道关了进去,惹上人命官司随时等着掉脑袋。他若是知道了,怕是不会,不不,不是怕是,是当是不会去的。
毕竟断了腿的辉儿用处已然不大了,拿全部身家去捞那个臭婆娘这种事他可不舍得,估摸着知晓了当即转头换个媳妇,再生个儿子了。
姜三老爷一点不意外姜二老爷的回答:知兄莫若弟,他这个大哥什么德性他清楚的紧。
“我便知晓大哥你不会去的。”对此,姜三老爷撇了撇嘴,面上很是鄙夷,“我若是说了实话,我那个婆娘也不会把钱送过来的。”
这话听的姜二老爷眉毛一竖,当即怒喝了一声:“她敢!”
钱都是他们兄弟两个想办法从老娘身上弄来的,三弟媳这婆娘居然敢不出钱?
“她当然敢!”对此,姜三老爷只冷笑了一声,哼道,“她什么德行我清楚得很,我二人就是这等‘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我若是同她说了实话,她定然一声不吭,卷了钱财不是弄去娘家就是自己藏了起来,而后再想办法同我和离。回头和离了指不定拿我的钱去养外头的白面小儿呢!”
“竟如此个不守妇道法?”姜二老爷听了姜三老爷的说法,当即气的跳脚,颇有几分感同身受的恨恨道,“和离是她想就想的么?”
姜三老爷闻言却是瞥了他一眼,道:“我有个外室,是青楼出身,养在外头好多年了。前些年有一回外室那院子遭了贼,别的什么都没少,偏个身契同日常伺候的老仆不见了。”
有道是贼不走空,哪个贼这般进了院子放着金银珠宝不偷,偷人家身契和绑人家老仆的?
“我私下查了查,我家外室院子遭贼那日她身边的几个娘家买的护卫没见人影。”姜三老爷说到这里,脸色便是一沉,“有那么巧的事?当老子是个傻的不成?”
当然没有这么巧的事,外室的身契同老仆,刚好一个物证一个人证,全乎了。
“我后头想过套话和偷偷去翻那婆娘的东西,可没找着。”姜三老爷沉着脸道,“二哥,你说,物证人证都叫她拿捏在手里,她若是和离,岂不是证据确凿?到时我一个字儿都留不下来。”
一席话说的姜二老爷冷汗涔涔,忍不住惊呼:“真真恶妇!”
“是以我也只能就这般跟她过着呗!”姜三老爷说到这里,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又恨恨,颇有些无能狂怒的味道,“我二人同床异梦的,她当我不知道她心里头嫌弃我呢!”
姜二老爷对此没有反驳,只是瞥了一眼说话的姜三老爷道:“你也嫌弃她。”
就这般互相嫌弃着,就同他和家里那婆娘一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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