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步归
信鸽脚上的系的彩带是林少卿养的鸽子,不似他家世子,信鸽身上的标记十分不起眼,林少卿的信鸽最是起眼了。
如此显眼的信鸽,也难为它飞过千山万水,途中没被嘴馋的打下来打牙祭了。
这系了彩带的鸽子是阿苏养的……林彦看的心中一跳,连忙小心翼翼的抱过胖鸽子,三步并作两步的转去了前衙。
这模样,好似他会偷看一般。护卫摇了摇头,心道:他们可干不出这样的事来。送完鸽子便要去衙门的饭堂吃饭了,护卫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忙活了一早上的,他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只是才晃到饭堂,连脚都还未来得及踏进去,先时抱着鸽子离开唯恐被人瞧了去的林少卿的声音却再次自身后响了起来。
“崇言同国公爷可有说过去哪里吃饭了?”
护卫转身回看了过去,却见方才神情还算自若的林彦此时一脸的肃然之色,他手里抓着那只鸽子,开口追问,语气里多了些微不可见的急迫:“他们去哪里吃饭了,我有急事要寻崇言。”
晏城是个小城,依着国公爷的性子若不是想着自家孙儿还在城中有正事要办,怕是早坐不住出城去江南道各城闲逛去了。
姑苏的糕饼甜点、扬州的二十四桥明月夜、余杭的西子湖畔龙井茶香、金陵的乌衣巷口魏晋风华,那么多好玩的地方,他却只能缩在晏城这里,实在是叫人有些兴致缺缺呢!
国公爷虽说也是读过书的,可到底是武将出身,年少时把他放在学堂里坐上半天都扛不住,更别提要缩在这里呆这么久了。
只是这些话,他不能说。做祖父的要懂事,不给他家言哥儿添乱,他家言哥儿此时在城中还有要事要办呢!
晏城全城有些特色的食肆都已经逛了一大圈了,提着小巷子口蔡记卤食的卤货走在街头,安国公有一岔没一茬的同季崇言闲聊。
从卤食味道还不错,同长安城里头一家卤货铺子的味道有些肖似到这江南道的天气真真湿的厉害云云的。
这些无趣寒暄的话语季崇言当然不是看不出来:祖父怕是有些呆不下去了。只是他此时有要事在身,着实没办法陪同祖父出城。
所以……
“祖父,晏城如今事忙,我一时走不开。”季崇言说道,“不若我寻人陪你出城踏青,可行?”
出城踏青这个提议当真是说到他心坎上了,安国公自然不愿拒绝,只是在这寻人的“人”上他有些在意:毕竟是一同出游的人选,若是寻了个话都说不到一处去的,那可要闷坏了。
是以这般一想,安国公便立时出声问了起来:“你找的人,这个人是指哪个?”
季崇言想了想,道:“我身边有几个常年伴随左右的护卫,的卢、绝影、赤兔……”
只是这几个人选才自季崇言口中蹦出来,安国公便立时抽了抽嘴角,连连摆手道:“这几个不是三杆子打不出一个闷屁就是脑子有些问题的,同他们一道出行,你祖父非得折寿不可!”
“你祖父不缺武艺高强的护卫,要那等有趣又有见识,能说得上话的。”安国公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认真的想了想,道,“说一个也太过了,可至少要是半个忘年交这般的人才能玩到一起去吧!”
季崇言闻言沉默了下来:有趣又有见识,还要能说得上话的,可比武功高强看得顺眼的要难寻的多了。
正这般想着,提着卤食的祖父却突地抬起了那只提着卤食的手,高兴道:“这个人选我寻到了。”
季崇言本能的抬头望了过去:日光下,靠窗而立的女孩子脸上蒙着一层淡淡的光影,正含笑向这里望来。
姜四小姐……季崇言心中一跳,瞥了眼身旁兴高采烈的祖父,突然觉得祖父这个人选选的真真不错。
让祖父同姜四小姐同游一番江南道,想来祖父也定会喜欢她的。
隔着窗遥遥向季崇言和安国公施了一礼,看着他二人走进客栈,姜韶颜转头对无趣的趴在桌上发呆的香梨,道:“香梨,我们能出城了。”
香梨听的一愣,还不待她反应过来,门外敲门声响起:季崇言同安国公来了。
听安国公道明来意,姜韶颜心里并不意外:这几日安国公从客栈旁的这条大街上来回走了不知多少回了,有时是出来买包卤食,有时是出来买几张纸,还有一回就是空着手出来走了一圈。堂堂安国公若是有别的事可做,怎会这般跑来跑去的?
不过这于她而言是一件好事,姜韶颜自然不会拒绝。
早已待不住的安国公同女孩子一拍即合,客栈会面之后不到一个时辰,一行人便出了城。
走的如此匆忙,待到江平仄匆忙告知方大小姐时,已是日暮时分了。
“她道她一个寻常普通的文弱女子也没什么事可做,日常最是喜欢去各城闲逛,城外山洞的事又叫她一个人带着小午不敢乱跑,如今可以名正言顺的借一借国公爷的护卫一道去江南道各城踏青,又有说得上话的人,自是最是高兴了。”江平仄重复了一遍姜韶颜离开前说的话。
方知瑶:“……”
好一个寻常普通的文弱女子!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似这位姜四小姐一般的合作对手:说这位姜四小姐厉害吧,那是当真厉害,手段百出,计谋出色,可说是她方知瑶在江南道这么多年碰到的头一个叫她心悦诚服的女子了。
这是个很可靠的对手,可她做事虽说可靠,这等时候突然出城却委实是叫人除了捉摸不定之外,心头也蓦地跟着一慌。
方知瑶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问江平仄:“她一直都是这般突然心血来潮的么?”
不等江平仄回答,方知瑶又道:“你看到城中挨家挨户搜查的嫌犯了么?衙门里那两位可不是好对付的。虽说手头有足够的人力来搜查可疑嫌犯,可这么大的排场只是为了搜查可疑嫌犯,你信么?”
江平仄摇头,坦言:“不信。那二位应当还想借机将方三小姐和刘大夫找出来。”
方知瑶闻言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语气接着说道:“三妹和刘大夫的事她确实先时已经告知我了,我也知晓怎么应对。可衙门那两位不是一步一动的傀儡,他二人同样手段百出,若是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叫他们先一步找到了三妹和刘大夫,怎么办?”
江平仄看着面色难看的方知瑶,正想开口,方知瑶却不等他说话,继续说了下去。
“我知晓这件事不是姜四小姐的事,她愿意帮我已然很好了。只是我曾自诩我方知瑶也不算蠢,一般的麻烦也足以应对,可近些年,这些事越发叫我觉得十分棘手。我承认我确实技不如人,她没有道义要一直帮我,可眼下城里一团糟,衙门那两位随时可能动手,她这个唯一能够应对这两位的却在这个时候陪同安国公去游玩踏青了……”方知瑶只觉得胸口似是堵着一口气一般,着实硌得慌,“我当然知道不能拦着姜四小姐,可偏要这个时候出去游玩,江先生,你觉得她做的对么?”
江平仄看着面色青红交加的方知瑶,顿了片刻之后,道:“方大小姐,你我要相信姜四小姐,她不是那等会撒手不管之人。”
按常理来说,姜四小姐做的自然不对,可以他所见的姜四小姐是不会做出什么糊涂事来的,她这么做定然有自己的理由。
方知瑶原本堵在胸口的气听到江平仄的回答时凝结的更实了:就……没有道理的相信?
她不是三妹,实在很难因为相信一个人,便对那个人所有不着调的所作所为都“相信”。
江平仄看着面前被胸口那股气憋得脸色难看的方知瑶,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眼下这件事若是换了方三小姐怕是不会这般慌的,反而会更相信这是姜四小姐“自有主张”。
不过方大小姐的不信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她年少掌家,身上背负着家族的重担,这般剑走偏锋,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的做法从来是方大小姐不会做的。
姜四小姐说的不错:她欣赏方大小姐这样的巾帼女杰同两个人能不能结交是两回事,两人的行事风格截然不同,对同一件事的看法自然不同。
难怪离开之事她让他代为转告,而不是自来同方大小姐说。
“方大小姐,午时前后,季世子同安国公前脚才出门,不多时那位林少卿便急急出衙门寻他二人了,是也不是?”
没想到江平仄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方知瑶怔了一怔:她的人就在衙门门口候着,自是看到了这一出,她自也知道这件事。
只是知道归知道,先时她却不曾多想。可同样一件事,在那个女孩子眼中却瞧出了别的意味来。
“两人出门吃个饭的功夫耽误不了多久,可那位林少卿却急急出门,竟连片刻都等不了,定然是有一件天大的急事。”江平仄说着,脑海里浮现出女孩子临行前同他说的话,“我也不敢确定,不过算算日子,陛下知道了夜明珠之事,猜到里头另有乾坤,到派人前来带走周方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了。”
女孩子不止看出了别的意味,甚至看的更远。
“千里快马加急赶到晏城也不过十多日,到时候周方就要被押走,城里的方三小姐和刘大夫要继续躲上十多日,待周方离城的时候进出城门必然会查的更严,寻常的乔装打扮未必能走的出去。我们需要别的法子出城。”女孩子说到这里顿了顿,微微眯了眯眼,“所以自现在开始我们要开始为护送方三小姐出城谋划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藏身
方知瑶只觉得脑中闷闷的,她看似不着调的做法背后却是已经先行了她很多步了。
“那……我们该怎么做?”方知瑶听到自己开口问出了自己的心底所想。
“姜四小姐让我们在城中帮方三小姐藏好了,莫让衙门那两位发现方三小姐的行踪,到方三小姐出城的时候,她会提前告知我们该怎么做。”江平仄说着看向面前的方知瑶。
方知瑶点头应了一声,苦笑道:“我知道了。”
梆子敲了三声,三更天了。
晏城城内一片寂静,寻常只节日才人山人海的土地庙在素日里几乎没什么人上门,也只住在近处的几个老人家日常会过来土地庙这里送些干馒头一类的供奉物。
当然,这些供奉物同那等香火不丰的寺庙道观一样,先让寺庙道观里供奉的神佛享用,待到神佛享用了之后,便是看管寺庙道观的和尚、道士又或者如这土地庙里一般的无家可归被当地里正安排了个住处的瞎眼老翁用来充饥。
“咯吱”一声,正敲着梆子的打更人正打着哈欠在路上走着,没来由的一声大门开合的声音把经过的打更人吓了一跳,瞌睡随即飞到了九霄云外,转头看向声音的出处。
夜风吹过那半开的土地庙门,“咯吱”一声,庙门开开合合。
这情形,若是放在山村野林里怕是能把人吓个半死。不过放在这里……透过开开合合的庙门,看向庙里供奉的土地:慈眉善目一身正气的模样,着实……不消害怕。
真有鬼怪作怪哪会跑到这寺庙里来,是嫌里头的神佛不凶不成?
打更人摇了摇头,看着那被风吹的开开合合的土地庙门:这土地庙也有些年岁了,只一个瞎眼老翁住着,是破旧了些。
不过,那与他何干?他只是个打更的,只养得起自己这一张嘴,哪还管得了庙里的神佛?
这般想着,打更人继续敲着梆子的向前走去。
待到那一声接一声的梆子声越来越远,方才开开合合的土地庙门内才有人探出头来,确认四下无人之后,那人才伸手拉上了土地庙门,而后顺手捡了根树枝插上了门,转身道:“刘大夫,出来吧!”
即便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可却还是能清晰的听出这是个女子的声音。
从那土地庙里正中供奉的那只胖乎乎的土地神后走出来的刘大夫幽幽叹了口气,看向面前的女孩子。
同他一道逃出方家大宅时,她还是一身锦衣华袍,头上簪着两三支看似不起眼,却价值不菲的簪子。
眼下的她却换了一身脏兮兮的衣袍,头发乱糟糟的用头巾裹着,面上黑乎乎的一片,看起来似是不知哪里来的乞儿一般。
这模样看的刘大夫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自己:她是个小乞儿,自己就是个老乞儿,两人半斤八两罢了。
他只是个寻常的大夫,本也不想掺和进方家同衙门那两位大人的事情里头,可贵人上门,岂是你想拒绝便能拒绝的?
不得已接了这个活计,原本以为这活计也简单的很,只消把方三小姐领出来,而后将方三小姐带去衙门就好了。
只是不成想一个怎么想都觉得简单的领路任务待到他将方三小姐从方家大宅领出来的那一刻便难得令人发指。
两人前脚才从方家大宅出来,稍作乔装打扮之后,走到衙门门口时便看到方家大小姐的人已经在衙门门口守着了。
守着的缘故显而易见,只怕他二人才一露面便会立时被人抓起来。
两人又不是什么易容高手,这点易容本事瞒瞒不熟悉的还好,堂而皇之出现在衙门门口,众目睽睽之下进的了衙门的门才怪。
离开方家的一个时辰之内没进的了衙门,之后便越发难了。方家的人一日三轮护卫轮番守着,就是不让他二人现身。
衙门那里的两位自也不是好惹的,他二人寄身土地庙的这些时日都看到不知多少波人经过这里在搜查打探他二人的下落了。
若说前些时日还只能暗地里搜寻,可这些时日因着城外的妙龄女子受害案,整个晏城已然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了。
即便他们躲在这土地庙里,除了瞎眼老翁之外无人知晓他二人的行踪,可这般挨家挨户的搜,未尝不会有搜到自己的那一天。
两人战战兢兢的缩在这土地庙里,只能向“土地”借食,吃不饱穿不暖还是小事,刘大夫接过方三小姐递过来的馒头,狠狠的咬了一口,眼泪簌簌地往下落:“方三小姐,咱们没做什么恶事吧!”
他就是一个大夫,非但没有做过什么恶事,而且日常开药帮人治病什么的都是严肃认真的,有时候还会替人抹了零什么的。即便不算什么大善人,也没干过什么亏心事。
若是放在先前,他是决计不会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会需要这般躲在土地庙里,日常向“土地”借食才得以活着的。
“方三小姐,我只是个大夫,没有大富大贵的心思,可同样也不想过这样的苦日子了。”狠狠的咬下了一口干馒头,刘大夫胡乱拿袖子擦着眼泪,瓮声瓮气的说着,“我不想躲了。”
对面不比他好多少,从宝陵首富家小姐变成“乞儿”模样的方知秀闻言动作一顿,却没有立时开口。
刘大夫也没等她的回答,只是继续说道:“我也不瞒你了,其实一开始将你请出来的事是林少卿让我做的,方三小姐,你……还是回去吧!”
只要方三小姐回去,他也能光明正大的回他的刘仁堂了。
月光自破落了几个大洞的土地庙门倾斜了进来,照亮了对面女孩子的脸,脏兮兮的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可面上的神情却是平静的。
“我知道是衙门那两位故意让刘大夫你告诉我的。”女孩子咬了口馒头,细嚼慢咽着,大抵是嚼的久了,干巴巴的馒头也嚼出了几分甜味,她慢慢嚼着,说道,“周方高烧不退的事是事实就够了。”
刘大夫脸上的错愕还不曾停留片刻便转为释然和无奈:“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上一篇:穿到乱世搞基建
下一篇:傲娇美人在年代文里开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