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步归
当然,再早慧的孩子那个时候也不能做什么。他再厉害,一个手中什么也没有的孩子也只能怀疑空想而已。
真正可以开始做什么时是从遇到赵家军开始的。
只是,对陛下,他私心里从来不敢真正相信。哪怕,那时的他也只是个孩子。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缘故,知晓自己的对手极有可能是个文韬武略的君王后,他不得已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成长。对待这样的对手,但凡成长的慢些,都有可能一个不慎,随时送命。
安国公看着面前的长孙,此时将一切摊开来说的长孙也不再在他面前收敛自身身上的气息。
细细算来,如今的长孙不过才过弱冠的年岁。他爹这么大的时候在做什么?安国公回忆了一番,弱冠这个成人的分水岭于长子而言除了虚长了年岁、皱纹和油腻老态之外什么也没留下。
还是一如既往的湖涂,一如既往的不着调。
对这个长子,想来这世间任何一个父亲都是不会满意的,他自然也是如此。不过此时,他倒是头一回觉得这长子也没白生。
长子这辈子稀里湖涂的,没做过一件好事,只除了……为他得来了一个这样的长孙。
就似是蛰伏的龙虎终于露出了利爪,安国公心中一时腾地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如他这般在公候之位上坐了多年的人在长孙面前也没有这样的气势。
这般气势……安国公下意识的看了眼大太监全海的画作:若他是帝王,这样的人,他怕是也不会放过的。
当然,他不是帝王,也不有意于帝王,他只是言哥儿的祖父。
“所以,言哥儿,你需要祖父如何来做?”安国公看向面前的长孙,开口道,“祖父老矣,不过配合一二还是做得到的。”
季崇言眉眼舒展:他虽无一个好父亲,却有一个世间最好的祖父。
“祖父信我,我必不会让你失望!”季崇言开口,掷地有声。
进了一趟宫,安国公同长孙关起门来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之后,两人便出门了。安国公是出城接季老夫人去了,季崇言则是带着圣旨去了东平伯府。
虽是不想惊扰旁人,可宣圣旨时的规矩便是需众人皆在场的。
不止在衙门的姜兆被叫了回来,连同姜二夫人、姜三夫人连同瘸了腿的姜辉,姜三夫人的一双儿女姜煌和姜韶灵都被唤了过来。
只除了……姜二老爷和姜三老爷。
季崇言当然不会等姜二老爷和姜三老爷回来,听说“姜二老爷同姜三老爷不在家”,当即道了声“无妨”。
这两个不在家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姜兆不在家,可以宣旨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这声音被唤回来听圣旨的姜韶灵听在耳中如玉石轻叩,说不出的动听。忍不住偷偷抬眼,再次看向这位传闻中的季世子。
只看一眼,便叫人红了脸。原本以为那季二公子已然生的很是不错了,可同他这位大堂兄一比,才觉得季二公子不过尔尔。
姜韶灵只觉得自己一颗少女心不断的乱撞,眼睛控制不住的往他身上瞥去。
直到那如玉石轻叩一般动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乃天作之合,朕特赐婚……”
“赐婚”两个字如同惊雷在耳畔炸开,姜韶灵不敢置信的看着跪在最前首的姜韶颜,心里的酸气如同奔涌的泉水一般向外涌去。
陛下是疯了吧!看看那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谪仙郎君,姜四这死胖子怎么配的上?
还天作之合……陛下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姜韶灵只觉得胸口气血上涌,浑浑噩噩。待到圣旨读完,就连姜兆、姜韶颜这些人怎么走的都不知道,只是呆怔在原地,咬着唇,一言不发。
到底是过来人!看着姜韶灵的样子,姜二夫人一声冷笑,摇着手里的团扇,道:“三小姐嫉妒啊!”
姜家的门第在权贵遍布的长安城并不显眼,这位季世子的家世门第却在长安城中很是显眼。
当然,最显眼的不是他的家世门第,而是相貌。
这等原本只能远观的高龄山丘之花,她本是不敢想的。可……眼下这朵高龄山丘之花自己走下了凡尘,还……还配给了这么一个人。
姜韶灵酸的厉害,素日里喜好背地里做小动作,面上却还要装一装的她终是忍不住开口:“凭什么?她配么?”
她都比姜韶颜好啊!
“配不配人家季世子说了不算,你说了算?”姜二夫人摇着扇子看着还在发怔的姜三夫人,道,“老三媳妇,管管你家三丫头!莫‘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知道。这里可是东平伯府呢!”
他说“东平伯府”四个字时刻意加重了语气,话里的意思显而易见。
姜三夫人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她脸色也不大好看:自从老夫人被送走,家里那个死鬼不见了之后,三房的日子便一直不大好过了。
同样不大好过的应当还有二房才是。她看了眼这个往日里最是刻薄的二嫂,明明身上穿的也是去岁的旧衣裙,该过的一样不好的人却出乎意料的胖了起来。
大抵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同四丫头走得近,便也变的同四丫头一个样了。姜三夫人心道。
这幅心宽体胖的模样,哪像过的不大好的样子?姜三夫人不解,实在难以这个二嫂怎么回事?
却隐隐感觉到整个东平伯府似乎只有她们一房的人过的不大好。
为什么?姜三夫人实在难以理解。
第五百四十章 承认
灵姐儿的酸气姜三夫人也听在耳中,虽说心里也觉得季世子这朵水灵灵的高岭之花却被那死胖丫头给摘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可到底面上比起姜韶灵来,姜三夫人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是以姜三夫人干咳了一声,对一旁的姜韶灵,训斥道:“灵姐儿,莫说什么胡话!”
一脸酸的冒泡的姜韶灵扁了扁嘴,只是大抵也没把面前的姜二夫人当成什么“外人”,又或者说是根本不在意这个姜二夫人,嘴上应了一句,可口中却仍忍不住滴咕:“死胖丫头哪里比得上我了?”
姜二夫人摇着团扇笑道:“说反了吧!是你哪里比得上我们四丫头了?”
一句话再次把姜韶灵心里的酸气点了起来,立时怒道:“说我比不上那胖丫头,你瞎了?”
这般对她没大没小的样子……姜二夫人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真要把她这个二婶放在眼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私下里这三弟媳怎么骂她的当她不知道呢!
姜二夫人摸了摸自己日渐圆润的脸,最近长了些肉,原本的刻薄似乎褪去了不少,连带娘家人都叫她心宽体胖了。
日子过得心里舒坦了,自然心宽体胖了。
连带着看着眼前这酸的冒泡的一对母女都能当个乐子看了。
方才念完圣旨,姜辉同姜煌就走了。
家里堂姐妹嫁人的事同他们不相干,再者姜韶颜高嫁对家里而言也是一件好事。方才读圣旨时,两人不是没有动过上去同这个天上掉下来“贵妹婿”攀谈的心思,可那“贵妹婿”冷冷的一眼望过来,立时浇灭了两人想要结交的心思。
毕竟是天上掉下来的“富贵妹婿”,不是好随意结交的。
不能结交就没什么用处!圣旨一读完,两人就寻了个借口闪人了。
下人也极有眼色的跟着姜兆等人去了前头,如此一来,人走了个七七八八,到眼下,也只姜三夫人母女连同姜二夫人三个主子还在这里。
至于下人,姜韶灵不觉得需要在这些人面前装模作样,是以一开口,便不客气的说出了心里话。
姜韶灵对她这个二婶这么不客气法,姜二夫人自也不是好惹的。当即呸了一口骂了回去。
“你她娘的才瞎了!没教养的东西,老娘是你二婶!老三媳妇,你尽可装模作样吧,莫以为旁人不知道你二人那做戏的样子!”姜二夫人冷笑着,在姜三夫人冷下来的脸色中斜了姜韶灵一眼,开口道,“这婚事可是陛下赐下的,陛下亲口说了人家是天作之合。你要是有异议,觉得陛下错了,不如到陛下面前说去!”
姜韶灵脸色难看至极:哪怕方才读圣旨时她真觉得陛下疯了,可这话也就心里想想,说是不能说的。
哪个敢觉得陛下错了?是嫌活的太久了还是命太长了?
“没瞧见人家季世子可喜欢我们家四丫头了?”姜二夫人听的一阵嗤笑,“宣读完圣旨,人家季世子可就去拉我们四丫头的手了呢!”
她又不是姜三夫人母女,只顾着冒酸气,她可在光明正大的看美人呢!毕竟是上街遛个爹都能被围观的,难得能靠那么近的看,不多看两眼岂不是亏了?
也得亏光明正大的看,她看到可是那季世子先去拉他们四丫头的手的呢!
这话听的姜韶灵脸色更是难看的要滴水了,动了动唇,道:“不过是安国公为了同李家争这一口闲气罢了!”
争口闲气?姜二夫人听了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真天真!这话是当安国公是老湖涂还是当季世子是泥捏的?
看季世子那样子可有半点不愿的样子?她瞧着可是愿意的紧呢!
再者……她也确实觉得四丫头比三丫头好看多了。大抵是看久了,顺眼了?姜二夫人想着,拿帕子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干咳一声,开口道:“行吧!你觉得是便是吧!”
被打脸这种事一开始总是不习惯的,尤其是老三媳妇同老三媳妇教出来的同她一脉相承的三丫头。
这两人面上装模作样,内里自私、刻薄、小气又自视甚高的很。
眼瞧着四丫头得了个“贵婿”,自个儿却没有,这两人心里能高兴才怪了!
没关系!往后被打脸打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她得出去转一圈,看家里这两个人冒酸气有什么意思?看看外头的那些百姓再说什么才有意思。
吃瓜看热闹,比旁人早一步知晓真相的感觉简直太有意思了!难怪香梨那小丫头那么喜欢了。
姜二夫人摇着团扇,高兴的出了门。
书房里。
姜兆看着手中的圣旨,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季崇言,动了动唇,想挑个刺什么的,可……算了,挑不出什么刺来。
最要紧的也不是挑刺什么的,而是……
姜兆看着被季崇言拉住手的女孩子,女孩子没有挣扎。
没有挣扎……姜兆心里有些莫名的酸涩:没有挣扎,看来是愿意的了。
毕竟身旁这位季世子……平心而论,他若是个女子,也是愿意的。
只是……
想到整件事来的莫名其妙,安国公摔茶盏把李大将军训斥了一顿的事彷佛就在眼前。
虽说安国公确实说出了阿颜同他家世子绝配的话,可就连他这个做爹的也没当真过,只觉得这只是安国公同李大将军争闲气时说出的气话。
毕竟不管陇西李氏还是安国公府,这样的高门府邸都是面子大过天的,怎能忍受这等的闲气?
直到一个时辰前,被人从衙门叫回来时他还是这么以为的。甚至还好奇陛下传旨到底是什么事,为此特意使了银两给前来唤他的护卫好提前透个口风。偏那护卫不贪财,口风咬得紧,一言不发。
忐忑了一路,待回到府中看到传旨的就是季世子时,他神情更微妙了。
印象中上一回看到季世子就是阿颜回来的那一日,这位世子被他误认成了“小午”,还感慨了好一番“江南道养人”,待拿下了斗笠才发现不是“江南道养人”,是根本就换了个人。
当时出身金贵的国公府世子为他家阿颜驱车,他只以为是世子不拘小节,为人和善云云的,眼下却觉得有些微妙。
好似自己养大了的白菜,早早被人盯上了,他这个做爹的却还被蒙在鼓里。
姜兆神情愈发为妙:他承认这位“贵婿”确实无可挑剔,羡煞旁人。可自家的闺女在他眼里是独一无二的,便是这位“贵婿”想要抢走,也莫名的让他心里发酸。
他不是姜三夫人母女,在见到圣旨之后,自是不会相信为争一口闲气这种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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