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步归
“也好,省的那姜肥猪进门污了我的眼,如今也算眼不见为净了。去了庄子上,无人管束,夜里便是留宿我那些好友,也没人说什么。”季崇欢冷着一张稍有不悦之色的脸,说道。
不管怎么说,他自觉自己这一番话算是在这些下人面前找回面子了,被人抬着上了马车,跟着他那大箱小箱的行李离开了国公府。
季大老爷看了一出热闹,直到看不到自家的风流才子侄子,才收回了目光,啧了啧嘴,问身旁含笑而立的管事:“我那好侄子要去哪个庄子上?”
管事面上的笑容未变,说道:“骊山脚下那个庄子。”
季大老爷露出了然的神色:“果然!”
他那好侄子这些时日闹腾不断,爹都说了不准再管言哥儿娶妻的事了,偏他还要折腾,如此个没眼色法不惹怒爹才怪了!
那好侄子还以为被赶去庄子上是去避暑玩赏的不成?又不是那姜四小姐去的有温泉的庄子,骊山脚下那个庄子都多少年没人住了?里头什么都没有,也只满庄子的灰,此一去,同发配也没什么两样了。
该!叫这小子乱折腾!连累他也挨了一顿打!季大老爷心道。
又在庄子上多留了两日看看状况,眼见她身体余毒确实清了,慧觉禅师才起身准备告辞了。
“阿弥陀佛!”接过香梨递来的两大包特质的干粮,隔着包裹都能闻到里头的肉香了。慧觉禅师吞了口唾沫,将包裹背在身上,向姜韶颜一行人抬手告辞。
“姜四小姐,前缘已了,此去经年,有缘再见了。”慧觉禅师说道。
这次是真的有缘再见了,而不似先时宝陵一别那般,他刻意绕道长安城,没有走远,因为她身上还有毒。
当年既受张神医所托,这件事自然是要办的。
如今事情办好了,自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了,他该再去做回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游僧了。
女孩子点头,朝他做了个佛礼:“禅师有缘再见!”
没了余毒的桎梏,女孩子的颜色一览无余,容貌与先时有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不过眼神坚定却从来没有变过。
她同季世子接下来要走的路很是艰难,不过对此,两人从未惧怕过。
“有缘再见!”慧觉禅师点头,朝女孩子摆了摆手,背着两只包裹,单手撑着竹杖,向前走去。
人影在视线中渐渐变小,最后化成一个黑点,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姜韶颜收回目光,走向一旁停靠的马车:“我们也走吧!”
这庄子虽好,可她该回城了。
同香梨上了马车,小午一挥马鞭,马车悠悠的向前驶去。
季崇言这庄子不止好在其内好,更好在其位置。虽说离城不算太近,可从出庄开始便是大路,一路马蹄奔跑,自也走的远比平时要快。
从庄子赶到长安城门附近时还不到半个时辰。
只是这一路的疾驰,在长安城门前遇了阻。
虽说有季崇言留下的腰牌,以防万一,若有急事,可免去排队的麻烦。可到了城门口,见前头也没多少人,姜韶颜便没动用腰牌,在一众挑担的小贩后排队等候进城。
这些挑担的小贩都不知进出城门多少回了,自然知晓规矩,官碟、文书之流都是早就备好的,一个一个的进,几乎没有什么耽搁。
眼见快轮到她们了,城门口却出了些小麻烦。
原因无他,迎面来了一队急着出城的人,看那前后四五辆马车的排场,似是什么富户权贵。
排在姜韶颜前头的一位小贩挑着两担西瓜,西瓜本就重,便是小贩力气不小,这两担瓜也挑的摇摇晃晃的,待经过那主子的马车时,西瓜一不小心撞到了那马车。
眼瞧着瓜到是没事,马车也没事,那马车里的主子却是发出了一声惨叫,当即大骂:“哪来的贱民?走路不长眼睛?”说罢便大喝,“守卫呢?这等故意碰撞闹事的贱民,怎的还不拿下?”
一席话听的那不小心碰了马车的瓜贩脸色惨白:虽然不知晓这马车主子的身份,可从这耀武扬威的口气中,也能知晓对方当身份不低。再者确实是他主动磕到的对方。
虽说瞧着瓜没事,马车也没事,只马车里的人恍若豆腐做的一般,惨叫了一声,似是确实磕到了哪里。
“贵人磕到了哪里?”瓜贩瑟缩了一下身子,看着问询赶来的守卫,哀求道,“小的不是故意的。”
守卫也愣了一愣:虽说也怀疑马车里的人是不是豆腐做的,可那惨叫声不似作假,因此看了眼一旁害怕的瓜贩之后,便走到马车前问了问。
马车里露出一张带着怒气的脸来:“安国公是我祖父,我是季崇欢。”他痛的龇牙咧嘴,看样子确实磕到了,不是乱说的,“这贱民将我磕坏了。”说罢还将手伸给守卫看,确实有些血迹。
似是却有伤口的样子。
守卫看的忍不住皱眉:这就难办了!虽说他也可怜那瓜贩,可谁让这季二公子身子委实精贵,确实磕伤了呢!
守卫默然了一刻,回到瓜贩身边,道:“马车里的贵人是安国公府的季二公子,确实叫你一撞磕出血来了,你……同我走一趟吧!”
瓜贩听的脸色更白了,嘴唇颤了颤,道:“能容小的将这瓜卖了再走吗?家里还有婆娘同孩子等着吃饭呢!”
守卫闻言叹了口气,想到马车里那位季二公子的样子,便知道不是个好说话的,能容许他卖完瓜才怪了,不过,还是说道:“我去问问……”
话还未说完,便听有人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必了,季二公子的伤不是你磕出来的,是挨打打出来的。”拿着季崇言给的身份腰牌,小午瞥了眼季崇欢马车前的小厮,说道,“这是季世子的腰牌,你去同季二公子说若有什么问题,叫他亲自去同世子说去!”
方才那季二公子身旁的小厮就过来了,主动求见了四小姐,而后说了几句,四小姐便让他拿着世子的腰牌过来说了这一番话。
没想到回城还能碰到季崇欢的,姜韶颜摇了摇头,觉得晦气,对小午道:“进城吧!”
那厢得了话的季崇欢却是气到七窍生烟,要不是伤口裂开了,恨不能下车发作一番还好。
眼下,眼见那拿了季崇言腰牌的一行人离开,不知是记恨想要记住马车中人的长相还是别的心思,他本能的掀开车帘往这边看了过来
对面马车的车窗帘子也因天热卷了上去,季崇欢这一眼望来时,正见车窗后有人朝这边望了过来。
马车要摇晃,日光明明暗暗中,一张美的惊心动魄的脸朝他望了过来,而后……给了他一记白眼,放下了车帘。
季崇欢怔了一怔,人不由呆了。
这般一呆怔便许久没有回神,城门口大家都要进出的,他们一行四五辆马车杵在这里,旁人还怎么出城?
小厮自己都觉得脸上躁得慌,不得已只得开口唤起了呆怔在原地的季崇欢:“二公子?”
“二公子?”
季崇欢没有一点反应。
小厮抽了抽嘴角:他是世子的人,自然不会不知道方才那辆马车里人的身份。
那不是瘦下来脱胎换骨一般的姜四小姐还能有谁?
先时姜四小姐胖时,便是呼个气,季二公子都觉得是错的;眼下成了这模样,翻记白眼都能叫他看呆了。
这还真是……啧啧啧!
不过,眼下可没工夫让他继续发呆了,小厮凑近季崇欢身边,加大了音量:“二公子,咱们先出城吧!后头也有人要出城呢!”
后知后觉的季崇欢反应了过来,木愣愣的点了点头,没有在意出城不出城的问题,而是说道:“那马车里的美人拿的是季崇言的腰牌,双喜,你说,她是季崇言的什么人?”
第五百六十章 一查
双喜低头暗暗翻了个白眼,能随手一拿便拿出世子身份腰牌的,能是世子的什么人?难道还能是才认识的点头之交不成?
只是不等他开口,季崇欢便猛地一拍手,大声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你明白什么了?双喜忍不住摇了摇头,手里却拽了拽缰绳,驾着马车赶紧出城了。
不出城在城门口愣着不走,是想被后头等着出城的人动手揍一顿不成?
这长安城的权贵又不止安国公府一家,权贵子弟脾气暴躁的可有不少,动手揍人打架也是家常便饭。
“二公子明白什么了?”待得离开了城门,双喜才问了出来。
季崇欢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闻言当即激动道:“你当我那大堂兄会娶姜肥猪当真是长安城那些愚昧贱民口中所言的不以貌取人?屁!不过是借着姜肥猪沽名钓誉罢了!姜肥猪那等身份、地位同相貌哪里配得上他?能得这个亲事定是心中诚惶诚恐,唯恐丢了去。这季崇言要做什么,她那里敢过问?“
“那阴险小人不过是算准了这一点,一面借着姜肥猪赢来名誉,私下里却暗藏了这等绝色,金屋藏娇,当真是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季崇欢说到这里,狠狠的呸了一声,“我从未见过这般无耻之辈!”
双喜冷着一张脸,听着季崇欢谩骂,心道:这些话他定要背下来,回头一字不落的告诉世子去!
季崇欢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怜惜之色:“那姑娘……那姑娘定是个可怜人!被我那大堂兄给骗了去!她不是自愿的,定是身世所逼,不得已才委身于季崇言这等人。”
双喜:“……”胡说八道什么瞎话呢!就算季崇欢没认出姜四小姐来,那个白眼总看得出来吧!会拿着世子腰牌出手的,哪像是不愿的样子?反倒是对着你翻白眼,看得出姜四小姐是真的挺嫌弃和厌恶你的。
可季崇欢显然不是这么觉得的,又暗自脑补了一会儿,忽地出声道:“不行!我定要想办法把我那大堂兄的真面目告诉那个姑娘!他同那姜肥猪可是圣上赐的婚,圣上都说两人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了,那这婚事便是万万不可能收回成命的了。那姑娘可不能将大好的年华浪费在季崇言那等人身上!“
双喜翻了个白眼,提醒他:“……二公子,你先时还说要想办法阻止姜四小姐进门的呢!”
怎的不过一个眨眼的工夫,就道两人是天作之合了呢!二公子的想法当真是“坚定”的超乎了人的想象啊!
季崇欢默了默,伸手恼怒的给了双喜一拳头,而后咳了一声,道:“原来是原来,眼下是眼下。我那大堂兄都要诓骗人家姑娘了,我怎的还能因为私心,看着人家姑娘掉进火坑里?”
双喜费解的看了眼季崇欢:“……”真真是在二公子身边呆的越是久,越发觉得自己言语这般苍白,人也不够伶俐,竟找不到可以形容二公子这个人的话语。
季崇欢却越想越觉得该是如此:“那姑娘好生可怜,这般美人本该被人捧在手心的,却被季崇言哄骗,成了见不得光的娇色……”
双喜打断了他的话,提醒他道:“小的觉得那姑娘未必需要二公子来救,方才她还朝二公子你翻了个白眼……”
季崇欢被这话噎了一噎,那白眼翻得如此明显,硬说不是白眼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过想了想,季崇欢却为她辩解道:“那不是她的错,她不清楚内情而已,怎能怪她?”
双喜:“……”
这对待美人跟寻常女子截然不同的态度简直叫他大开眼界啊!
“那一眼……”季崇欢想到那丢来的一记白眼,心中便是一阵悸动,“真真别有一番风情,难怪我那大堂兄会暗自下手了!”
双喜:“……”翻白眼都能翻出风情来了。
真真是越来越离谱了,再叫二公子这般想下去,指不定在二公子看来姜四小姐都要对他情根深种了。
二公子的身上总有种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
双喜提醒他道:“二公子如今已经惹怒了国公爷,还是暂且莫要插手世子的事了。毕竟世子有婚约在身,二公子也有,还有苏二小姐,她先时遣人带话,说待敷了这些时日治脸的药,便过来寻您。”
便是当真把姜四小姐当成了别人,怪世子有婚约,说的好似二公子自己没有一般。况且二公子可不止有婚约,还有个红颜知己呢!
这……倒是叫季崇欢一时语塞,本想说“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寻常’,可一想到这话一说不就等同为季崇言开脱了,便也只好顿了片刻,含糊道,“我同他不同,他是圣旨赐婚,天子金口玉言,不可能更改的。我不同,我拿回了婚书婚约便能解除的!”
原来二公子心里也清楚圣旨赐婚不能更改的,那他原先闹个什么?双喜掏了掏耳朵,一甩马鞭悠悠驾着马车向前驶去。
今日之事他定要告诉世子!让二公子近段时日不要回城了,免得跑到人前碍眼。
比起季崇欢的抓耳挠腮、愁肠百结,姜韶颜丢了记白眼便没有再把季崇欢放在心上了。便是知晓季崇欢有了别样的心思,她也并不意外。
毕竟,这位就是这么个人,做出这等事并不意外。
过了城门,马车便未再做停留,直回了东平伯府。
此时不过方才午时,姜兆要等到暮时时分才会回来。姜韶颜便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坐了没一会儿,姜二夫人便过来了,一进门看到姜韶颜时不意外的同样吓了一跳,忍不住质疑是不是换了个人。
不过这质疑不到半个时辰便消散了。这说话的语气、神态和举止,不是四丫头还能是哪个?最初的震惊之后,姜二夫人也不觉得奇怪了,甚至还觉得该是如此。
“你爹是兄弟三个里最好看的,你娘又是那等美人,你自不会丑到哪里去。”姜二夫人感慨道,“只是以往那样子连模样都看不清罢了。”
“来来来,吃瓜吃瓜!”香梨捧着一大块自井水里拿出来的西瓜同一大盘切好的卤味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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