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眉眼缱绻
苏娉接过饭盒,对旁边的女孩说:“好呀。”
她几乎每次出去都是跟哥哥们,很久没回学校了,之前玩得近的女同学就是莹莹,现在在部队每天除了卫生所就是宿舍和食堂,虽然自己一个人看医案也不错,但有个同龄人说说话会更好。
而且她跟柳青黛很聊得来,都是有丰富实践经验的医生,可以互相学习。
等她们端着饭盒去找桌子坐下,陆长风也从门外进来了。
“老赵,饭。”他言简意赅。
现在十月底,已经过了霜降,男人还是只穿一件单薄军衬,军装外套解开挂在手臂上。
“你小心被纠察抓着。”赵班长提醒他一句,拿过饭盒给他打饭,还不忘用大勺压了几下。
“出了食堂我就穿上。”陆长风随意道,眸光不经意看向远方。
“那个人谁啊?怎么好像没见过。”
“沈妹妹的老师。”赵班长把饭盒给他:“你最近怎么回事,以前别人都吃完了你才来,现在倒是挺早。”
“这不是饿嘛,”陆长风捧着饭盒站在他旁边吃,不经意饭:“老赵啊,你知道团长是怎么追到嫂子的吗?”
“啊?”赵德发愣了一下:“他不是组织安排相看的吗?”要不是组织,第七兵团从团长开始就得打光棍。
说到这,他忍不住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咱兵团跟个和尚庙一样,起码一半没媳妇儿。”
“是啊,从参谋长到厨子,都一个样。”陆长风调侃道:“老赵啊,你们这思想觉悟有问题啊,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了。”
军人多好找对象,怎么就这么多光棍。
“要我说这事就得怪政委,他要是跟工人妇女同志多搞几个联谊会,每年让文工团的同志多来表演几次,咱也不至于这样。”
平时家里来信催着回去相看对象,也因为没空给推了,假期少。
“什么事怪我?”余政委咬着个馍馍从后面出来。
赵班长和陆长风对视一眼,陆长风啧了声,“老赵说您不厚道,自己娶了媳妇不管兄弟。”
“……”余政委想了一下:“要不这政委你来当吧?”
赵班长立马尿遁,避之不及。
等他扔下锅铲走了,余政委问陆长风:“你打算什么时候找对象?你二哥说过段时间他也要过来看看你。”
“马上。”陆长风吃完最后一口饭,拜托他:“下次他们再给您发电报,您就说我调去别的兵团了不知道,让他们不要来了。”
“马上是多久?”余政委自动忽视他后面的话:“有打算了?”
“嗯。”陆长风也没藏着掖着,余政委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至于辈分实在不好论就不论了。
反正进了部队都是兄弟。
“武装部的?还是后勤部?”余政委想了一下:“还是作战部队的?”
“都不是。”陆长风下巴一抬:“搁那坐着呢。”
余政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怔愣道:“沈参谋长的妹妹?”
“是她。”
“你小子。”余政委明显是没想到,过了好半天摇头失笑:“这位小同志确实不错,哥哥都是军人,自己也是医生,思想面貌端正,上次我本来也动了心思要给你们拉线相看,小沈同志不太愿意。”
而且他看苏同学也没有这个心思。
“沈青雪?”陆长风挠挠后颈:“您有什么讨好大舅子的法子吗?”
余政委想起自家媳妇总念叨娘家弟弟没娶亲,“给他找个对象。”
“我哪认识什么女同志。”陆长风头疼道:“还有别的法子吗?”
“我是往我媳妇娘家送东西。”余政委吃完馍馍,又去盛清粥:“你自己动动脑筋吧。”
陆长风一脸若有所思。
小姑娘那不能送东西,她目前还没看明白自己的心思,怕吓到她。
那就往沈元白和沈青雪那儿送?
还有个在别的兵团,刚调过来就上了前线,目前也没怎么露面,先备着以后再给。
不过送什么啊?他难得陷入沉默。
苏娉和张轻舟吃饭的时候已经习惯性的讨论医学上的病例,柳青黛听了一阵,她才觉得眼前这吊儿郎当的人不简单。
试探性地开口说了几句自己的意见,张轻舟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
苏娉也含笑看着她。
柳青黛本来就是一名出色的军医,受到鼓励自然是侃侃而谈,把自己刚才对这个病例的看法和了解以及用药都说了出来。
“不错。”张轻舟夸了一句:“挺好的。”
比起小鬼虽然差了挺多,这个年纪没有老师带能有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放在东城大学中医系也能在前十以内。
柳青黛彻底放开,和他们一起探讨。
最后得知张轻舟的名字时,她喃喃道:“好耳熟,是那位简老先生的徒弟吗?”
在东城,同行对于张轻舟的名字并不陌生。
比较深刻的是三个印象——
简老先生的学生。
许先生的学生。
被驱逐出师门。
见老师没说话,苏娉点头。
“张医生。”柳青黛忽然正色道:“我有一个冒昧的请求。”
张轻舟一边吃饭一边示意她说。
“您能不能收我做徒弟?”柳青黛不好意思道:“刚才听您跟苏医生的谈话就知道您的能力超出我很远,我想……”
“是挺冒昧的。”张轻舟打断她,“我没有精力带第二个徒弟,你本身也不差,自己多锻炼锻炼平时多看看医书,以后未必不会超过我。”
苏娉笑了笑,没说话,继续吃饭。
老师的选择她也无权干涉,不管收不收徒弟她都觉得挺好。
柳青黛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这是明晃晃的拒绝,于是也不自找没趣:“好的,谢谢您。”
这顿饭开始很热切,后来很沉默。
苏娉本以为第二天柳青黛不会找她去逛街了,没想到早上七点多她就在敲门——
“苏医生?”
苏娉揉了揉眼睛,去卫生间快速洗漱换衣,然后开门:“柳医生。”
“我们去逛街吧,”仿佛昨天的事没有发生,她笑着说:“我都有一两年没有做过新衣裳了,在部队都是穿军装或者军便服,布票攒在手里也没花出去。”
“好呀。”看到她眼底真挚的笑,苏娉没有拒绝,“麻烦你等我一下,我也取点钱票放身上。”
她想给哥哥们做一身常服。
柳青黛点头,站在门口看着她的动作。
苏娉打开衣柜,拿了件长风衣外套穿上,风衣比裙角短一点。
她有拿出一个自己缝制的布包,找出钱票放在包里。
在她打开衣柜的时候柳青黛就把视线挪开了,看向窗台。
她种的中草药长势都不错,在这初冬,还难得的有这么盎然的绿意。
“我们走吧。”苏娉提着布包出来,笑着对她说。
“好。”柳青黛收回目光,率先走在前面下楼。
苏娉锁门,把钥匙放进布包里。
走了一段距离,柳青黛说:“苏医生,昨天我突发奇想说要拜张医生为师是我欠考虑,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是觉得张轻舟只有这么一个徒弟,精力都在她身上,苏医生大概心里也是不想再多来一个。
没想到苏娉只是摇头:“你想拜老师为师是认可他的实力,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老师拒绝也有他的考量,你不要多想,也不用放在心上。”
小姑娘温声解释道:“虽然我们现在临床应用,但老师已经在着手准备转研究了,所以他确实没有精力再来教导一个学生。”
学校里那些学生不同,一天授一节课就好。
像苏娉这样的学生,他就得做好一辈子为她答疑解惑,而且像他的老师简老先生一样,随时准备为学生托底。
再加上俩人特殊的关系,作为这小鬼的长辈,他是随时准备为她冲锋陷阵的,不然张老爷子的拐杖随时会落下来。
听完她的解释,柳青黛心底最后一丝怅然也消失,她笑着说:“原来是这样,怪我没有考虑周全,希望你和张医生不要介意。”
“不会的。”苏娉给她肯定的答复。
这件事说清楚,柳青黛跟她的关系又近了几分,出了军区大门,她问道:“东城你都逛过吗?对这熟不熟悉?”
“没怎么去过。”苏娉柔声道:“最多的就是新华书店和百货大楼。”
“我也爱逛这两个地方!”柳青黛挽着她的手:“不过今天我们要先去另外一个地方。”
“嗯?”苏娉不解。
不过到了地方很快就明白过来。
裁缝铺。
“我想做一件你身上这种风衣,可以吗?”她怕苏娉会觉得穿同样的衣服不好,先问过她。
“可以呀。”苏娉笑道:“这件衣服是我哥哥在百货大楼买的,应该还有同款,衣服是没写名字的,谁都可以穿。”
“这小同志身材好,穿什么都显腰。”营业员抱了两匹新布过来:“这是新进的加厚的料子,就两匹,你们看看有没有想要的,再过两个月就要过年了,都提前置办年货,到时候想买也买不着了。”
苏娉听完这话有些恍然,竟然这么快又要过年了吗?对,现在是十一月初,农历九月末。
“两个月还早着呢。”柳青黛找了一匹和苏娉身上风衣相近的料子,不过是青色:“我想要她身上这样的款式能做出来吗?”
老裁缝拿着尺子正好经过,他勾下老花镜看了一眼:“能,一个星期后过来拿。”
“一个星期后可能不行,我先放在这儿,等有空再来取您看行吗?”马上就要去前线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付了钱给了布票开了条子,随便什么时候来拿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