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眉眼缱绻
苏娉:“……你帮我把药柜抽屉都拉开,上面的标签读给我听,再看看里面的药还有没有。”
没有的就想办法补上,山上挖不到就让他们去一趟镇上药房,抓点药回来。
现在农村看病基本上都可以报销的,开支都是生产队上报到公社,有时候公社也比较困难,拨不下钱款,就是赤脚医生自己想办法去山上挖药。
现在的人都很纯粹,这些赤脚医生有的把自己的积蓄都贴补了进去。
她手里有部队发的工资和津贴,虽然是按照实习标准发的,但也能买不少药材。
陆长风走到药柜前面,他逐一拉开——
“茯苓,还有一半。”
“车前草,一小把。”
“乌头,没有。”
“毛姜、白蔻,有半抽屉。”
苏娉从医药箱里拿出纸笔,把这些都记下来,等男人念完了她也写了半张纸,然后补充了一些常用的药材。
“这些是需要去药房购置的,等莹莹回来,你帮我把这张纸交给何同学。”
“我行李袋侧边有钱票,帮我都给他。”
“你倒是信任我。”陆长风哑然失笑,现在连行李袋都让翻了,果然关系不一样待遇不一样。
“我这里有钱,我交给何忠让他和夏同学一起去。”
“去镇上来回要三个小时,正好可以在那里吃午饭,他们应该是很乐意的。”
夏莹现在很珍惜和何忠相处的每一分钟,回了学校就没这么自在,而且她要努力学习朝优秀学生的名额冲刺了。
只有一直稳居系前三,毕业后档案上才有好看的评语,这些都是她以后往上走的资本。
听完他的话,苏娉也没有反驳。
只说了一句:“好。”
夏莹他们一个小时后才从山上回来,没敢往深处走,只在边缘转了转。
收获也不少,药篓子也装满了,回到院子她把草药倒出来洗干净,然后铺开放到竹箕里晾干。
“缺这么多?”拿到苏娉给的单子后,她没有犹豫:“我跟何忠两个人去就好,不过来回挺久,我们下午才能回来了。”
“没关系呀,你们在镇上国营饭店吃饭嘛,陆长风拿钱和票去了。”
夏莹敏锐捕捉到她的称呼,似笑非笑:“陆长风?阿娉,你这改口的很快噢。”
之前还一口一个陆副团长,听着就疏远。
苏娉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眼底都是坦荡:“总不能一直那样叫他呀,太不亲近了。”
“是是是,现在这样就很好。”她也是管对象叫何忠的,比起同学同志,她觉得叫名字更显亲昵。
陆长风拿来钱票,何忠说:“我这也有,不能只让你们出,我和莹莹也出一份。”
他是在职军人,即便在学校读书,每个月的工资还是有的,因为没有去前线,津贴里的各种补贴就少了一些,但也不算低。
“行,兄弟,够爷们。”男人拍拍他的肩膀,勾着他的脖子到另一边说话:“不过你们这年底就要结婚了,多攒点钱票给人姑娘置办点彩礼,家里也好好捯饬一下,买药这钱我们出就行。”
何忠见他坚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就是觉得苏同学和陆副团长挺配的。
苏同学对莹莹从来不藏私,各种笔记问她就会借,陆副团长也从来没有那种上级首长的傲气在,没有架子,相处起来很舒服。
夏莹又问了苏娉有没有要带的东西,苏娉想了一下,没什么想要的,就摇摇头:“你看看有没有鱼卖吧,有就买一条晚上做鱼汤,没有就算了。”
“行。”夏莹说:“我先回房换身衣服,裤脚上都是泥土,中午你们得自己想办法做饭,早上没剩。”
在她看来,这是非常好的独处机会,就是阿娉伤了腿,做饭不太方便。
“放心啦,我们自己可以的。”苏娉笑着朝她摆手:“你们先去大队问问有没有去农机站买化肥的牛车,有就可以不用走路。”
“知道知道。”夏莹看了眼她,叮嘱在角落里跟何忠说话的男人:“陆副团长,阿娉就交给你照顾了,切记切记,注意她的右腿。”
“嗯。”陆长风跟何忠说了句什么,随意应了声:“行。”
现在是上午十点多,阴天,外面有风无雨。
何忠抖了抖竹篓里的泥土,背着空篓子,带对象一起去镇上。
卫生所又只剩他们两个人,苏娉看了眼盯着木架的男人,问他:“你在想什么?”
“你购买的药材种类太多,这里放不完。”陆长风随口道:“要再打一个架子放旁边。”
“你会吗?”苏娉有些诧异,又有些好奇。
“什么都会一点。”陆长风解释道:“部队很多东西都缺,后山有树林你知道吧?我们去拉练回来每个人都会扛根树。”
“团部食堂和家属院的桌椅板凳都是我们自己做的,你没发现有些椅子腿高低不平吗?”
“手艺也参差不齐。”
苏娉呆愣愣盯着他看了许久,陆长风没有听到回应,转头看。
对上她清润的目光,忍不住笑了:“觉得你对象很厉害?”
“嗯。”她坦诚道:“有一点。”
“就一点啊?”陆长风去杂物间找来木尺,比对原来的药柜量了下尺寸:“这么大的做起来要费很大功夫,我这手伤了,最多只能做半个这么大。”
他右手胳膊还有虎口那儿被纱布缠的十分厚实,肘关节都是直直的。
先不说痛不痛,反正是不太好动。
“半个够了。”苏娉眸光柔和。
到了十一点的时候,陆长风把柜子的尺寸还有抽屉大小都记在纸上,他问小姑娘:“我去做饭?你在这还是跟我一起。”
苏娉有些担忧:“你会做吗?”
陆长风思考了一下:“我看老赵做过很多次,我会烤地瓜,行吗?”
“……”她叹了口气:“一起吧。”
陆长风又扶她起来,跟她一起去厨房。
苏娉拄着拐杖,速度很慢,就是一步一步慢慢地挪。
男人也不着急,跟在她后面,时不时搭几句话。
推开厨房门,陆长风扶了她一把,男人的胳膊结实有力,苏娉觉得自己想摔都摔不了。
所剩的食材不多,只有几个土豆一个南瓜一个冬瓜,苏娉想着两个人也吃不多,问他:“中午熬个南瓜粥就算了?”
“我都行,还有点肉,我剁了蒸给你吃。”他揭开锅盖,从锅里的木盆里拿了块肉出来,又放到搪瓷盆里去压水井那边打水。
苏娉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走,男人没让她等多久,又端着搪瓷盆进来了,放在案板旁边。
他拎起角落的南瓜,目测了一下,扭头对身后的女孩说:“我不太好动手。”
“我来。”苏娉略微侧身,示意他把南瓜放在案板上。
陆长风会意,还顺手把刀递给她。
两个人一个伤了手,一个伤了腿,陆长风见她把拐杖放到一边,单脚站在案板前,右腿略微悬空,他走到她右边,高大的身影给她倚靠。
有他的支撑,苏娉稳当许多,握着刀的手略微凝滞,随即又很快动作起来。
南瓜皮很硬,她削起来毫不费力,而且十分齐整美观。
南瓜被她切成小块,之前洗好的瘦肉也被她剁碎,加了姜末和盐,放到瓷碗里。
厨房里陶罐,陆长风拿去洗干净,南瓜块放进去,加了把米和半罐水,放到小灶上让它慢慢熬。
大灶里也生了火,肉末汤在锅里慢慢蒸着。
苏娉灶前的坐在椅子上,陆长风拿了个小板凳放她旁边。
两个人守着灶火,男人还往炉子里扔了个土豆。
厨房里隐隐有南瓜的清香和肉沫的香味,苏娉吸了吸鼻子。
“饿了?”他往灶里添了根柴,又起身拎着开水壶去压水井那儿灌水。
没一会儿,他回来,高大的身影微倾,把开水壶挂在炉子上。
“不怎么饿。”苏娉见他只穿一件单薄的衬衣,“你不去加件外套吗?”
“没干。”陆长风见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蜷缩,知道小姑娘单独面对他还是有些紧张的。
他想了一下,掌心朝上,朝她伸手。
苏娉不思其解。
“要不要感受一下我的体温?”他笑着说:“我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上了战场没办法,要想活命只能拼命,可能那副样子吓到你了。”
苏娉看着男人的掌心,他手上纹路清晰,一条条交错的线就像是山川河流,带着蓬勃的生机。
犹豫片刻,她缓缓抬手,试探地碰了一下他的手指。
灼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底,她缩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逃脱,就被男人合掌裹住。
微怔片刻,就听男人带着笑说:“我们阿软真的很软啊。”
苏娉脸上一片滚烫,她只能看着炉子里跳跃的火苗,尽量不去看他。
陆长风指腹有着枪茧,和小姑娘柔嫩的手呈鲜明对比。
他就这么一直握住她的手,也不去管炉子里还有没有柴火,直到苏娉闻到一股焦香味,才小声提醒他:“土豆好了。”
他才恋恋不舍松开手。
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热衷找对象了,温柔乡,陷进去了就舍不得出来。
拿起夹钳,他把炉灰里的土豆扒拉出来,夹到腿边,等稍微冷却一些,才拿起来。
一抛一接拍掉灰尘,放在腿上,单手慢悠悠剥着皮。
见他这样,苏娉忍不住弯眸,笑容清浅。
“我这伤多久能拆纱布啊苏医生。”陆长风看着自己裹比她腿上石膏还厚的手,忍不住叹气。
“半个月吧。”苏娉看着他的动作,嗓音极轻,“本来已经开始结痂了,可是因为我又要耽误一阵。”
“哎打住。”陆长风见她神色黯然,有些愧疚,忍不住道:“别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我自己自愿的,不怪你。”
苏娉无声点头,垂眸看着他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