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眉眼缱绻
这是什么?是关心,是爱。
见她重新包好芦苇纸,他想到什么,蓦然开口:“你要不要给我诊个脉?”
苏娉茫然抬头,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提前了解我的身体状况。”陆长风挠了挠后颈:“今天下午,柳医生找我递了结婚申请,还说她对象之前主动找她把脉,让我也找你看看。”
“有什么问题就及时纠正。”
“……”苏娉一听就知道他是被柳医生忽悠了,她对象并不是主动给她看的。
多半是中午跟她聊的时候,就记下了这件事,想着顺水推舟帮她一把。
现在满脑子都是她说的,陆副团长应该挺猛,苏娉有些脸热。
“不用了,过年我妈妈不是帮你把过脉吗?”她故作镇定道:“你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
“哦。”陆长风慢悠悠卷起袖子,“你要不要再确认一次?”
“……”
苏娉下意识抬头看他,对上男人揶揄的眼神,瞬间明白过来:“你故意的!”她笃定道。
陆长风看着手腕上的钢表和木珠手串,笑意盎然:“被你看出来了。”
未来丈母娘提出给他把脉的时候,他就知道是个什么路数了,作为母亲,为自己女儿的终生幸福考虑,这很正常,他能理解。
“不过我身上确实是有点伤,你也知道,而且挺丑的。”陆长风没有遮遮掩掩:“看起来也挺吓人。”
“嗯。”苏娉从角落找出炭火炉子,她自己买了木炭,用来取暖和熬药。
陆长风知道她要煎药了,从兜里摸出火柴,又找了张不要的废旧报纸,裁成四块。
拿了一块叠起来,骨节硬朗的手指捻着火柴一划,点燃报纸,放在木炭下面。
等炭火燃了起来,他手里拿着报纸扇风,等火星扩大。
苏娉洗干净陶瓷罐子,放了草药加了水拿过来,放在炭火炉子上。
“我知道。”她随意道:“我不嫌弃你。”
陆长风倏然笑出声。
“那我谢谢你啊,苏医生。”
两个人坐在炭火炉子前面,苏娉在写关于在妙仁堂看的病案的笔记,陆长风单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扇着风,就这么看着她。
小姑娘越长越明艳,一双桃花眼流转时潋滟生波,眸底清澈朗净。
她无疑是十分好看的。
陆长风早期被她吸引并不是相貌,只是性格,她永远不急不缓,镇定从容。
后来发现她眼睛很漂亮,跟沈元白挺像。
出于对兄弟的尊重,他并没有一开始就直接莽,后来被小姑娘越来越吸引,就只能对不住兄弟了。
他想过,自己要是有妹妹,他不介意让沈元白当妹夫。
出于这个想法,对于沈元白的愧疚也逐渐减少变淡。
陆长风一直盯着她看,苏娉也没有半分不自在,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眉眼认真。
陆长风没有出声打扰她,只是安静地看着。
守了一个半小时,药煎好了,他去拿了个碗过来,倒出来凉着。
全程苏娉都没有分给他一个余光,直至把自己要做的事做完。
钢笔的墨囊已经空了,她又拿出墨汁,重新吸墨。
陆长风把炭火炉子往她那边挪了点,提起暖壶,“我去趟食堂。”
苏娉点头,继续手里的动作。
距离回到东城已经过了半个月,苏娉白天在卫生所帮忙,晚上除了看以前的笔记,就是煎药。
喝完药大早就睡了,每天精神饱满。
苏策看到她都说:“好像比过年时胖了一点。”
她是那种很难胖的,因为身体太虚了,没什么营养。
苏娉心里隐隐有猜测,应该是药起作用了。
她给自己诊过脉,身体确实在好转。
不过这种药长时间吃不行,张爷爷跟她说过,半个月换一次药。
下午有空,正好回一趟张家拿药材。
野战医院的回复还没下来,应该是还在商议这件事,成立心理医疗站也不算小事,商讨多久都正常。
她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自己做完该做的,就不要再多想。
回了张家,她陪着张老夫人绣了会儿刺绣,又跟张老爷子交流医学上的事,然后才骑上自行车从张家出去。
张轻舟在研究所,平时很少回来。
她在部队时不时会接到他的电报,都是督促她别偷懒的。
苏娉每次看到那简短的几个字,都有些哭笑不得。
骑着自行车穿街过巷,现在能骑自行车的人很少,普通人家攒一年,也攒不出工业券来买。
因为她穿着军便服,路过的人也不由多看了几眼。
到了军区,拿出证件刚要进去,就听传达室的同志说:“苏医生,有你的邮递。”
苏娉停住动作,抬脚打下自行车脚踏,然后才去传达室。
“有一封信和一个纸箱。”传达室的同志问她:“拿得动吗?”
“没问题。”苏娉抱着箱子试了一下,不是很重。
她跟传达室的同志道了谢,抱着纸箱放到自行车后座,慢悠悠推着走。
回到宿舍,把东西搬上去,然后坐在窗边,看了眼爬在窗台上缠绕的绿叶,拆开信封。
阿软,你好——
很抱歉,直到现在才给你写信,有许多的话见面时反而难以宣之于口,这样反倒是要轻松些。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反复犹豫,才决定给你来信,表达我心中真实想法……
苏娉逐行逐句看完,她脸上表情平淡,没有什么起伏。
落款是林漪,信件的内容是为她之前的犹疑道歉,还有一些关心的话语。
全程没有提过徐娇。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给自己来信,苏娉又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信息,这才把信纸重新叠好,收入信封。
随手放在桌上,看到腿边的纸箱,她默然片刻,还是拆开。
包装的很严实,她缓缓打开,里面有三个纸袋。
先拿出第一个,是一条白色的针织长裙,上面还有百货大楼的标识。
摸着柔软的毛料,她叹了口气,放回去。
第二个是件外套,骆色长风衣,腰部有收腰的系带。
款式和之前哥哥给她买的那件淡蓝色风衣差不多。
放到旁边的床上,她又打开第三个纸袋。
里面是一双骆色的小皮鞋,皮质不硬。
目测了一下,是她的尺码。
应该是问过哥哥的。
盯着这些东西看了几分钟,她揉揉太阳穴,起身把这些都收回衣柜。
小皮鞋放在最下面,针织长裙和风衣外套用衣架挂好。
……
又过了半个月。
上面的通知下来了,批准成立心理医疗站,并且由苏娉带队。
她在部队最后半年的实习时间,都会待在医疗站。
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从别的地方调来,他们将会一起工作。
在医疗站的这段时间,接诊过不少之前在战场受过应激创伤的战士,同时也对有其他心理问题的战士进行疏导。
每天的病案都记录在册,包括谈话。
一份两册,留底,以及交一份去野战医院。
让苏娉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她的对面会坐着陈焰。
俩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苏娉眸光温和平静,等他率先破冰。
陈焰脸上明显带着疲惫,在东城军区这段时间,他去战场远比在军区久。
经历的事太多,以至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到最后,也只是问一句和自身状态不相关的话——
“他对你好吗?”嗓音沙哑,明显缺水。
苏娉倒了杯热茶,递给他。
看到他长出青茬的下巴,以及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她只是轻轻点头。
“很好。”
陈焰沉默许久,接过搪瓷杯,向她道了声谢。
最先接诊陈焰的并不是她,而是医疗站一位男军医。
可是不管怎么样,陈焰并不愿意开口,只好交给她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