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揽月自照
她夸赞道:“还是你最懂我的胃口。”
织锦不敢居功,只道:“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段雀桐与她闲话几句,终于步入了正题,问道:“此前投毒一事,是怎么回事儿,你细细说来与我。”
织锦闻言,当即面色也跟着严肃起来,想起那日之事,她如今还心有余悸,若不是发现的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那日,天刚蒙蒙亮,大家伙儿就如往常一般起身,一切和平日没有任何区别。
变故发生在辰时,因为昨晚陛下与众大臣通宵达旦地商议事情,是以让厨房整治一桌好酒好菜来犒劳一下,厨房得到消息就忙碌开了。
府中有一些名贵食材,是专为贵客准备的,帝后二人在饮食上并不如何挑剔,是以平日里大师傅都没有什么显露身手的机会,如今听闻要他整治一桌好的,当即大显身手,连秋日里腌制的鲍鱼醉蟹也都拿了出来。
饭菜做好后,第一时间就送到了前面去。
右寺丞姜怀远院中有一只泼猴,那猴子与他那里混吃混喝习惯了,丝毫也不怕人,竟趁着侍从不备,偷吃了一只鲍鱼。
侍从发现后,自然是要将它捉拿归案的。
姜怀远等人就在一旁看戏,只是以往身形灵便的小猴子今日却是有些不大对劲儿,不过才几息的功夫就倒伏在地,整个身体也跟着抽搐起来,不一刻就已经僵直了。
众人看到这副场景,当即大骇。
派来医者查看,那猴子竟是中了毒,猴子身形瘦小,是以才会发作的快些,若是人吃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燕北梧定然要查个水落石出,姜怀远本身就是大理寺的人,如今事情又是在他的院中发生,燕北梧就将事情交给了他来督办。
这顿饭最后自然是没能吃成,医者还在醉蟹中发现了同样的毒素,而专门在这两样东西中下毒,目标是谁不言而喻。
姜怀远办起案来自然更加谨慎,最终查出的结果直指洛阳。
“库房中有两个是洛阳的人,他们早早地就在燕北扎根,又在这边娶妻生子,是以也无人怀疑。”说到这里,织锦心下一阵叹息,不过更多的却是后怕,没想到对方的探子竟然藏的这般深,如果真的被对方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段雀桐也是一阵唏嘘,也许,真的有天命一说,否则为何刚好在这个节点上郎君会心血来潮一般地命人给臣子备下一桌酒菜,又偏偏安排在了姜怀远的院子里,那里又有那么一只喜欢偷吃的小猴子?
一切,皆是天意!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之前竟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闻,明显就是郎君下了命令,段雀桐虽然知道这是燕北梧关心她的方式,可她向来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这事儿,决不能发生下一次!
等到晚间,燕北梧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妻子靠在床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他回想一番,最近出行,他都让亲兵提前开路,再未有过女子拦马的情况出现,应该不是自己的问题,难道……
“昭儿惹你生气了?”燕北梧心下已经开始盘算起来要如何收拾那个臭小子了。
段雀桐哪里能不知道他如何想的,当下点明了道:“昭儿他阿爹惹我生气了!”
“我?!什么时候?”燕北梧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每日里忙于军政,妻子莫不是气他没有多多陪陪她?
燕北梧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就上前将妻子搂进怀里,吻着她因为有孕而愈发光彩的面庞,一股诱人的暖香直往他鼻腔里钻,最开始不过是打算哄哄妻子,渐渐却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段雀桐躲过他炽热的鼻息,微微喘气道:“和你说正事儿呢!”
燕北梧被段雀桐推搡两下,就势往旁边一歪,手掌覆上她紧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的小生命有活力的小脚丫,嗯,也许可能是小拳头,这处鼓一下,他按一下,那里鼓起来,他再去按。
段雀桐有些无语,这父女二人完全无视了她,隔着她的肚子竟然还玩起了打地鼠的小游戏?!
“之前有人投毒,这么大的事儿,你怎地都不与我说一声!”
燕北梧这才明白过来,为何今日妻子如此反常。
“事情已经解决了,放心,如今府内很安全!”燕北梧对此十分笃定。
段雀桐却不太乐观,虽说这次的危机解决了,可却难保没有下一次,尤其是他们如今的摊子越铺越大,以后的问题肯定更会层出不穷。
燕北梧没有听到妻子的回应,他终于放弃了小公主,起身看到妻子蹙着眉,眉心似乎笼着无尽的愁绪。
难怪乔九通说孕妇性子多变呢!
他之前不说,是不想让妻子思虑过重,如今看来,还是要将事情交代清楚才好,如果让她一个人胡乱揣测,反而不好。
“桐桐,这次的事儿和洛阳有关,这你已经知道了吧”、
见段雀桐点头,燕北梧又接着道:“洛阳传来消息,司马越如今的情况不大妙。”燕北梧想到对方将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嘴角泄出一抹嘲讽。
段雀桐看到他嘴角的笑有些惊奇,对于司马越又出了什么昏招十分好奇。
其实司马越还真没发昏,就是他把自己的身体给弄垮了。
燕北梧:“你知道的,司马越服食寒石散。”
段雀桐再次点头。
燕北梧:“这次之所以埋在府中的暗桩浮出水面,正是他服散后下的令。”
段雀桐知道寒食散的威力,它可以让人的大脑皮层持续兴奋,有些人会出现幻觉,但如果控制得好,那么也会让人的思维更加活跃,她以往见到的资料中,有些文人画士就会通过这种方式来激发创作灵感。
竹林七贤就是其中翘楚。
如果这次没有那么多巧合,被投毒的东西被郎君吃了,那燕北肯定要乱起来,如此也能够缓解晋朝北境的压力。
段雀桐询问道:“他如今身体到什么情况了?”
燕北梧哼笑:“如果不服散,与废人无异!”
段雀桐十分震惊,“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燕北梧:“放心吧!那边有司徒丹臣在,虽说现在他没有原先受司马越器重,可他多年经营,如今又任少府一职,可以做的可太多了。”
少府,掌管皇帝私有财库及皇家御用器物及兵器的制作,兼管理物价等事宜,这几样随便拿出一个来都大有文章可做。
段雀桐这些年对经商颇有心得,加之前世的记忆,当下就道:“可以在恰当的时机调整物价,如果想要购买米粮这些基本的生活物资都变成了一种奢侈,用不了多久,洛阳城就会乱起来。”
燕北梧眼底是对妻子的欣赏,他补充道:“还可以在兵器上做些文章,凡兵器者,以攻坚为上,若是两军相对,兵器发挥不出相应的作用,那也就离失败不远了!”
段雀桐想象了一下,两军对峙时,一方的武器轻易被对方的砍断,战争的胜负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悬念了。
“可惜了,晋朝还是有几员猛将的。”段雀桐叹道。
燕北梧知道妻子是在可惜那样的人才最终将会殒灭,遂劝道:“你不是曾说过,江山代有才人出吗?况且,他们若是落到我的手里,我也不会吝啬于给他们一个机会的。”
段雀桐枕在他坚实的胸膛上,“郎君,你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燕北梧不置可否,也只有桐桐会这样认为吧!
他想要问鼎天下,从来不是为了文臣口中的太平盛世,也不是为了武将的建功立业,当第一个敌人死在他的长刀之下时,就注定了他这一生要不断地征战。
燕北梧知道,等到他荡平宇内的那一天,恐怕也会寻找新的目标,继续征伐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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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次年春, 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晋朝境内再次掀起叛乱,发生了全境范围内的大规模的起义, 饿疯了的百姓不顾大户人家的私兵刀枪。又因着此前接连两年遭遇的旱灾, 如今就连军队也不能按时发饷。
兰名扬一反常态, 在朝会上据理力争, “陛下,如今洛阳城内的米价已经要一钱银子一斤, 就这,每次不过半个时辰就会被百姓一抢而空, 如果情况一直恶化下去, 怕是总有一天米价会堪比金银,百姓无钱买米卖粮, 到时是会出现乱子的,臣恳请陛下能够开仓放粮。”
如今的局面,就是兰名扬自己也没想到,他还没有开始调整物价,物价就已经自己升上来了,他知道城中有些粮商在哄抬物价, 洛阳城中尚且如此, 其他地方会有多乱可想而知。
这一刻, 兰名扬忽然有了一种真实感, 晋朝这艘大船是真的要翻了!
对于这一提议, 有人赞同,可更多的人却是在反对, 其中尤以刘英杰最为强烈。
刘英杰出列, “臣以为, 兰大人的提议十分不妥。”
兰名扬怒目而视,“现在不是你我争锋的时候,此事关乎国家命脉,当务之急是要安抚民心!”
刘英杰嗤笑一声,兰名扬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在这个时候装起忠臣良相来了。既然如此,就休要怪他不讲同僚的情面。
他对上首的司马越道:“陛下,近两年天灾不断,粮食本就紧缺,如今军中的粮饷已是不能及时发放,军中尚且在饿肚子,如果朝廷开仓放粮给百姓,怕是会引起军中哗变,此其一;
除此之外,如今朝局动荡,若百姓吃到甜头,如法炮制,朝廷就会陷入被动局面,届时就是削减了军队的实力,喂养了一群虎狼,再想要镇压怕也是有心无力啊,臣恳请陛下三思。”
刘英杰此言一出,又引得一些官员赞同,这也是如今他们最担心的一点。
兰名扬:“刘大人所说不过是最坏的打算,若是照你这么说,难道就看着百姓活活饿死吗?”
刘英杰:“兰大人刚刚说过,城中粮铺每日都会供应粮食,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如何能够饿死,兰大人未免太过耸人听闻了吧!”
兰名扬气道:“一钱一斤的粮食,试问有几家能够买得起,又能够买得起几天?”
刘英杰眼露嘲讽,“这就要问问兰大人了,兰大人主管城中物价,如今百姓吃不起粮,陛下还未问责,你倒是叫嚣的厉害,难道你以为开仓放粮了就能抵消你的失职吗?还是,你想将事情推脱给陛下?”
兰名扬眼神慌乱了一瞬,刘英杰瞬时就像逮住老鼠的猫一般,向司马越恭声道:“陛下,洛阳城中造成如今的局面,臣以为兰名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臣恳请陛下严惩,以儆效尤!”
司马越听两人吵了半天,已是有些不耐,他此时有些提不起精神,只想快些回到后殿,遂将目光投向兰名扬,沉声问道:“你可有什么话说?”
兰名扬从司马越的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过这个时候他决不能坐以待毙,当下就将祸水又引回到了刘英杰的身上。
“陛下,臣眼见的百姓吃不起米粮,夙夜忧叹,也与手下明察暗访,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的有意外收获。您道为何刘英杰拦着不让开仓放粮,原来城中最大的粮商背后的东家正是刘英杰,他怕我捅漏了他的钱袋子,是以才会如此激烈地反对,臣一片忠心,还望陛下明察!”兰名扬说到最后一揖到底。
司马越看着下方面色各异的大臣,深深地闭了闭眼,渐渐地一阵低笑声从他的喉间溢出,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众人不知皇帝究竟是怎么了,缘何竟是这样笑个不停。
还有一些人是知道司马氏的骨子里是带着那么一点儿疯病的,也不知这位是不是被刺激的狠了,才会突然发起癫来。
他们一时间竟是也不知要如何是好,內侍看陛下情形不对,赶忙上前搀扶,却被司马越一把甩到一边,他仰天大笑个不停,可那声音却分明又带着一腔悲意。
他听着耳畔传来的一句句似关心,似疑惑的“陛下”,抬手挥了挥道:“都散了吧!哈哈~散了吧!”随后就往后殿而去,步履蹒跚中带着踉跄,似是受了极大的打击。
司马越觉得没意思透了,他这一辈子殚精竭虑,不过就是为了皇权,为此他谋划半生,只是自打他高坐明堂,却没有一日是真正舒心快意。
苦寒荒僻的燕北如今已经成了有名的粮仓,可是一向富饶的中原大地却是天灾人祸不断,屡遭荼毒,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当初的做法,他逼着司马衷退位,是不是上天不认可他,所以才会降下诸多灾祸。
很快,他就再无心去想其他,他脚步虚浮地回到了住处,丽姬赶忙上前搀扶,关切地问道:“陛下,您怎么了?”
司马越看到是自己的宠妃,胡乱吩咐道:“取散来!”
丽姬看他神色不对,不敢耽搁,赶忙吩咐人去取了散,随后又命人去取了酒过来。
司马越服下寒食散后,一种熟悉的炽热如洪流一般在体内冲刷,一时觉得自己飘在了云端,一时又回归了人间界,之前的烦恼似乎也烟消云散了。
丽姬斟了一盏酒递到他的面前,“陛下,快饮些美酒消散消散。”
司马越神情恍惚,他一把拉过丽姬,两人齐齐跌在大床上,只听司马越道:“饮什么酒?丽姬就是最好的酒!”
丽姬娇嗔一声,随即素手拉动了床幔,将两人遮掩的严严实实,只有偶尔传出的一两声低吼轻吟诉说着隐秘又直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