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揽月自照
今年对于燕北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不同的。
原住民以往并没有过年的概念,胡人最重要的是祭神节,是以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热闹。
而今年刚来此地定居的人,多年以来不是这儿打起来,就是那儿打起来,天天过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又哪儿有什么过年的心思呢?更别说这样热闹地买年货了。
那种欢悦的气氛,实在是让人着迷,就算是不买东西的,也会去凑凑热闹。
这里还有一点与别处不同,因为桃娘子派发的订单,许多小媳妇、小娘子都到他们家织起布来,一匹布要织四五天,织完一匹布就有十文的工钱,当然也有手熟的织娘,两天就可以织一匹出来。
大家都知道桃娘子接的是将军府的订单,最初大家就像疯了一样,都想去桃娘子家里去织布。
只是他们家的织机数量有限,就算是三班倒儿也远远满足不了大家对赚钱的需求。
就有那伶俐人开始自己单干的,反正杂货铺长期收购,只要买得起一架织机,挣的总要比给桃娘子打工赚的多。
之前他们这来了个西域商队,他们把杂货铺库房里的布全都吃下去了,如果不是掌柜的一再拒绝,给军中留的布匹他也不想放过。
有些人家干脆就夫妻齐上阵,两人轮流织布。在实实在在的铜板面前,谁还在乎这到底是不是男人该干的活计呢!
因为织布的人多了,燕北的木匠成了最受欢迎的人,各种织机纺车供不应求。
有那手巧的,拿到图样子就能织出提花布来,那价格就是成倍地往上翻。
如今谁家若是有个手巧的小娘子,那真是会被全家供起来。
屋里必然要烧的暖暖的,否则手指僵硬,哪里能灵活地穿梭引线?
粗活也是不能做的,手指粗糙,织出的布可是会起毛的,这样的布可卖不上好价钱。
手笨一些不会织布也不要紧,纺线总是可以的。
至于笨手笨脚的男人,这个时候就被迫承担起烧火做饭的活计,原本还有些心存怨言的,可是一段时间过后,夫妻感情反而更好了。
无他,织布这活看起来轻省干净,可若是想出活儿,就需一直坐在织机前,从天刚蒙蒙亮,直忙到半夜去,谁家的媳妇女儿谁心疼,不过就是洗衣做饭,又不会掉块儿肉,有什么不能干的呢?
如此,全家都忙活起来了。
这一年,他们从春忙到秋,又从秋忙到冬,年终岁尾,总要犒劳一下自己吧!
原本习惯了精打细算的主妇贡献出了最大的购买力。肉是肯定要买上两斤的,除此之外,那些诱人的糖果也要买上几文钱的,还有样式新颖的碗碟,没有一个主妇能抗拒它的吸引力。
因为过年,杂货铺还会送个针线之类的小玩意儿做搭头儿,这下子大家的购物热情就更加高涨了。
也有单身汉看着别人家都热热闹闹,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当下打定了主意,明年要再用心些,若是能讨个媳妇,那就更好了。
这些人没事就喜欢往山里寻摸,运气好时也能打个野鸡、兔子之类的,拿到杂货铺就能换几个铜板。
积少成多,如今燕北最不待见的就是闲人,谁都不想被人瞧不起。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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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段雀桐一心等待着郎君的归来, 只是在她的满心期待中,先等来的却是恶客。
“你说来人是谁?”
段辰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不过还是重复了一遍, “来人说是幽州刺史府的管家, 为贺燕北新城初建, 他奉王刺史之命, 送来了节礼,如今正安置在知客院。”
段雀桐摸不准王浚此举到底是何意, 总不会是为了与他们燕北交好吧!
如今东海王势头正猛,今年又干掉了一个兄弟, 他对洛阳宫城里的那个位置虎视眈眈, 王浚只要牢牢地抱住东海王的大腿即可,最后总少不了他的一番富贵。
幽州和燕北关系微妙, 彼此并不想硬碰硬,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保持原有的平衡为好,为何现在忽然要往这里送年礼呢?
段雀桐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她这才注意到段辰有些欲言又止,“可是还有什么事儿?”
段辰几次想要开口, 可又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段雀桐看的着急, “有话说话, 别婆婆妈妈的!”
段辰被夫人这个评价刺激到了, 心一横、眼一闭, 说道:“幽州的年礼中还有几名女子,怕是来者不善。”
段雀桐听明白了, 这是想要往将军府的后院儿塞人哪!
这一点段雀桐绝对忍不了, 这明显就是看他们日子过好了来给添堵的。
段辰一瞬间被夫人眉眼间的凌厉所慑, 赶忙低下头去。
来到北地的这几个月,他一再刷新对段府这位三小姐的认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位据说被主母亲自教养长大的小姐是怎么养成现在这个性子的。
气度、眼界、心胸、手腕儿,样样不缺,更难得的是御夫有术。
燕将军是多铁血□□的一个人哪,在他们夫人面前愣是像变了个人一般。
虽然还是喜欢冷着一张脸,不过周身的煞气却是收敛了八.九分,单就这一点来说,他就佩服得紧。
不过,知道的再多他也只会压在心底,君不见何管事已经变成了柳大人,后勤部长那不就是军需官吗?手里的权利可大着呢!
他只要尽心办事,难保他不是下一个柳大人!
他是夫人的陪嫁,自然是夫人在将军府中的地位越稳固,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越好。
是以在发现了幽州节礼里的猫腻儿后他才会暗示夫人,心里有了准备,才能更好地想出应对之法!
段雀桐:“知道了,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
段辰:“那位孙管家说是想要到府上拜访。”
段雀桐哼笑一声,来给她添堵难不成还奢望着她能以上宾之礼待之?更何况来的还是个管家。
“我这几日忙着,让他们先等着吧,人家远道而来不容易,可要好好款待,知道吗?”
段辰小心地看了一眼夫人的神色,确定自己没有领会错夫人的意思这才退了下去。
怎么好好款待呢?
段辰能被柳子尧培养成接班人也不是吃素的,当晚孙管家一行人就感受到了将军府的“热情”。
孙齐看着桌上的粗茶淡饭只想摔筷子,他强压下火气,叫来院子里伺候的人,指着桌子上的饭食问道:“你们这么对待客人,府里的主子知道吗?”
于小鱼看着桌上的饭菜,咽了下口水,他充满期待地看向孙管家,“您这是不吃了吗?”
是个人就能看出他对桌上的糟糠有多向往,孙齐一时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挑剔了,可看着壳儿都没脱干净的高粱米,还有看不出来原材料的菜肴,他心里的火又拱了起来。
不是他挑剔,而是这胡族小儿没见识。
孙齐:“……负责这院子的是谁?让他过来!”
于小鱼:“就是我啊!你有啥事儿都可以跟我说。”
孙齐看着这个没甚尊卑的小子,心里更气了,可人在屋檐下,他还真怕外面那些蛮子不按常理出牌。
没错,孙齐他们压根儿连将军府的门朝那边儿开还不知道呢!
他们一到这儿,就被安排在了亲卫营旁边的院子里,出了院门就有士兵守着,一个个的,面相凶得很,对待他们的态度不像是客人,反倒像是犯人。
他原本摆出的姿态看到这架势立马就颓了,基于对方的态度,他确实不敢造次。
孙齐看着眼前有些木愣的小子,温和道:“你叫什么名字?”
“于小鱼。”
“小鱼是吧,来的时候我看那边儿在杀羊……”孙齐看着于小鱼的目光稍显热切。
“那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都是犒劳军中的”,于小鱼看他眼巴巴的样子似乎有些不落忍,遂道,“你若是想吃,我可以给你要份儿羊杂汤来。”
孙齐:“羊杂汤?那是什么?”
于小鱼眼睛晶晶亮,有些兴奋地介绍:“就是用羊肚、羊肝、羊肺、羊肠、羊下水切碎,和羊骨头放到一起煮出来的汤啊!杂货铺有卖,五文钱就能买上一大盆,您若是想吃,我可以去替您买。”说着嘴里还发出了恼人的吸溜声。
在孙齐的认知里,他口中提到的这些东西都是脏秽之物,就这,燕北竟然还敢往外卖?还真是穷疯了!
蛮夷就是蛮夷,再如何也改不了骨子里的兽性!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可孙齐却升起一丝微妙的优越感。
他当下拿出二钱银子来,“你去给我重新置办一桌饭食来,这样的东西就莫要拿来现眼了。”孙齐拿眼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
于小鱼接了银子,还放到嘴边儿咬了咬,孙齐一脸的嫌恶,赶紧摆手道:“剩下的就给你做赏钱,机灵着点儿,知道吗?”
于小鱼嘿嘿笑了两声:“小的头回儿见银子长啥样,您多担待!”说着还不忘巴望着桌上的东西,直到被孙齐瞪了一眼,这才转身跑了出去。
孙齐对他的识相感到满意,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银钱开道都是有用的,这不立马就会说话了吗?
此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身为客人,即便是不受欢迎的客人,想要吃顿羊肉也不应该自己掏银子。
于小鱼刚出院子,就被狄星搭着肩搂了过去,他看了眼院子的方向,问道:“怎么样?”
于小鱼土憨憨的脸上,一双眼睛露出狡黠的光,他评价道:“不太聪明的样子,隔壁院儿里那几位怎么样?”
“就那样呗,装的倒是老实,不过阿蛮说,她们一直打听将军和夫人的性情。”狄星的语气充满了不屑。
于小鱼听后神色也有些不好看,幽州来人明显是给将军送女人,也许在别处这只是寻常,可在燕北,没有人希望将军府的后院儿有别的女人。
这里的人有一种十分朴素的思想,似乎将军和夫人一直和美下去,燕北也就能够变得更好。
这种想法并没有人刻意去灌输,只是任谁看到过两人策马而行的情景,都会不忍去破坏。
于燕北而言,将军和夫人已经成为了一种美好的象征,谁若是想要打破这种美好,那就是在和所有人过不去。
……
段雀桐打定主意要晾那些人几天再说,结果还没等她撩开手去见孙齐他们,上党就来人了。
来人风尘仆仆,正是段景荣身边的长随顾从礼,段雀桐一个示意,思秋就赶忙去端了姜茶来。
段雀桐待他极为亲热,“阿叔,这一路辛苦了,莫急着说话,快喝些茶暖暖吧。”又吩咐银锁亲自去客院安排。
顾从礼听着三小姐亲切的话,只觉分外熨帖,他喝了半盏茶,体内的寒气似乎也被驱走了大半。
顾从礼:“看着三小姐一切安好,老爷和夫人也就放心了。”
段雀桐笑道:“有父亲、母亲撑腰,我自是过得极好。”
顾从礼听到这话,脸上笑意又真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