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揽月自照
“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于皇权来说是一种屈辱,双方的矛盾冲突一直都在,可没有一个皇帝是不想皇权稳固的,燕北从来没有私兵一说,为家族子孙计,您可告知父亲,还是要早作打算才好。”
段雀桐的意思说的已是十分明白,李氏当即道:“放心,你父亲心中有数!”
听她这样说,段雀桐也就放心了。至于做法,段雀桐也能猜到几分。
世家郎君,射御之术、兵法谋略,都是必修科目。
父辈年纪大了,可两位兄长却是正当年,将府中精心培养的私兵交与他人定然是不能够的,手底下有兵,在燕北也能更快地站稳脚跟,最大的可能是两位兄长投身军中,这样对于段府来说才是最有利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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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段雀桐从母亲这里离开后, 又去了梅雪妍那里,母女二人说话间,不时有人过来询问, 段雀桐看着娘亲很有几分意气风发的样子, 好笑的同时又觉得心酸。
女子在这个世间生存实在不易, 娘亲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也许就是没能嫁作正妻吧!
等到随从过来通知, 说是大王要回去了,这时梅雪妍才意识到有些忽略了女儿。
段雀桐自然看了出来, 就道:“咱们母女之间哪里需要在意这些,娘亲尽管忙就是了, 想我了就去看我, 或是叫人给我传信都是可以的。”
梅雪妍与女儿共同在燕北生活这么多年,也知道大晋女子出嫁从夫那套说辞在女儿女婿这里就是摆设, 是以十分痛快地应了下来。
她也就忙上这两日,等到夫人把一切都接手,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段雀桐到了书房那儿,看到郎君和父亲等人都在院中,她走上前去,问道:“怎么这么快就谈完了?我以为总要一个时辰呢!”
燕北梧:“岳父他们舟车劳顿, 事情说定了, 就想着早些离开, 你若是想要和家里人多亲近, 来日多多走动便是。”
段雀桐睨了他一眼, 郎君平日里跟个锯嘴的葫芦一般,让他多说两个字都难, 现在倒是会表现。
燕北梧耳根微微有些发烫, 他第一次见岳家人, 些许紧张也是有的,想到舅兄之前说的话,他着实是有些理亏,自然要多表现一些,总要让岳家知道他不会委屈了妻子才好。
夫妻二人的这番动作自是没能逃过在场其他人的眼睛,段景荣等人含笑不语。
段雀桐拜别了父兄和伯父之后,二人相携离开。
等到他们消失在视野中,段贺荣这才说道:“景荣,你自己端不起岳父的架子,支使儿子倒是利落得很。”
原来刚才在书房,段鸣睿随口提及,言道当初双亲本是想要多留妹妹两年再出嫁的,不想他动作如此之快,都不给家里人反应时间就与三妹妹成了亲。
段鸣睿说话好似玩笑一般随意,可在场众人都是人精,哪个不知道他意有所指。
这分明是说燕北梧不地道,直接抢了他们家的女儿。
只是如今他们既是姻亲关系,又是从属关系,有些话不好明着说罢了。可现在他们既然来了,也要表明他们身为娘家人的态度。
段景荣哈哈一笑,拍着儿子的肩膀道:“他身为兄长,为妹妹撑腰也是应该的。”
一旁的段凤睿说道:“之前还没看到燕北王的时候,我还有些担心,咱们家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否太过草率,如今看来,即便担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段贺荣:“我和你二叔看了几年的时间,已经是深思熟虑的了,大郎,二郎,你们要记着,想要家族更好的发展下去,有些风险是必须要承担的!谨慎些自然可以,可太过谨慎咱们段家怕是早就不在了。”
段凤睿两兄弟神情俱都郑重起来,齐声应是。
段景荣看兄长训完了话,这才笑着说道:“你们再过几日就要去军中,今天好好休息,明日也到各处去瞧瞧,这边的风气与中原大不相同,我段氏既然来了这里,就要入乡随俗。”
“是,父亲!”
“是,二叔!”
……
马车上,段雀桐道:“郎君,我听母亲说父亲他们请了邱大儒出山。”
燕北梧:“岳父已与我说了,我与两位舅兄说定,后日他们与我一同去迎邱先生回来。”
段雀桐感慨道:“我是真没想到邱大儒竟然会答应。”
燕北梧笑看妻子一眼。
段雀桐察觉到他目光有异,疑惑道:“郎君可是觉得我说的不对?”
燕北梧:“他会答应也不足为奇。”
“哦?”
段雀桐做出洗耳恭听状。
燕北梧:“晋朝佛道盛行,儒家处于两者的夹缝之间,邱禾山若真是个一心治学的,他的声名也就不会传到燕北了。”
段雀桐听明白了,一时竟有些幻灭,“郎君的意思是,邱~先生是沽名钓誉、追名逐利之辈?!”
燕北梧摇头,“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他有野心,好名声,不代表他的学问就是假的,不代表他的影响力是假的,相反,这样的人若是用好了,反而有奇效,至少他们圆滑懂变通,不会死揪着礼法不放。”
段雀桐一下子想到了历史上有名的贪官干吏,他们人品有暇,可能力政绩却也是实打实的,还真是不知要如何评说才好。
“哎!”她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具备政治家的素养的。
燕北梧将她揽到臂弯里,在她额角轻轻一吻:“莫要叹气!”
段雀桐倚在他的怀里,顿时就把这点儿小纠结抛到了一边,她抓着郎君的手指道:“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耗子的就是好猫!”
燕北梧眼中笑意加深:“桐桐想要他如何?”
“圣人有云:庶矣哉!富之。教之。①如今咱们有了足够的劳动力,百姓们也慢慢地富裕起来了,也是时候施行教化了。”
“建国君民,教育为先?”
“没错!”
只有有了足够的人才,燕北的政治和民生才能得到更好的保障,这也是为了以后做准备。
郎君的野心,从他称王的那一天起,就不再是秘密,而她,也同样期待。
就在燕北开始为长远布局的时候,司马越终于班师回朝了。
这一仗打的艰难,整整用了三年的时间,这是司马越举兵时绝对没有想到的。
不过,战事就是这样,好在结果是好的。
如今,他不只打败了成都王,就连楚王也被他枭首示众,现在,整个蜀州都已尽归他的名下,他只等皇位上那位退位让贤了。
回到洛阳后,他大摆庆功宴,周围人也在粉饰太平,一派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
倪放之在下首作陪,他现在早已放弃了这个没脑子的,三年苦战,其中殒命的士兵、耗损的战备,输送的粮草不知凡几,以往他会为大晋的国力消耗痛心,现在他只需静静等待他的覆灭,再适时地推上一把,届时倒要看看他会是何等模样。
不过,很快倪放之就发现,他也许不需要等太久了。
这日,他们一群人正在议事,有人提及了段家举家迁徙,燕北王所谋甚大。
当时倪放之还想着对策,结果就听司马越道:“不过是个武夫,他就是称王了又如何,塞外尽够他折腾了。”
倪放之听到这话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司马越如今是愈发的刚愎自用,可他这人对权利看得极重,因而对那些潜在的威胁也分外在意。
此前,燕北梧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鲜卑将军时,司马越尚且多有关注。
如今,燕北梧变成了燕北王,他用短短几年的时间就扫平了半个北方,实力更是极度膨胀,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显见得是脑子不大清醒。
察觉有异,他就着意观察起司马越的举止来,这一看,还真发现了问题。
虽然司马越极力压抑,可还是能看出来他神情愉悦,偶尔眼神中流露出几许恣肆疏狂来,身上只着了一件柔软的外袍,当即心下只有一个想法:晋朝气数已尽!
他是真没想到,司马越竟然会再度服散,若不是在议事,还不知他会露出什么丑态来。
倪放之精通医理,当年他下定决心辅佐追随司马越,对他自然上心。
在发现司马越服食五石散后,倪放之曾痛陈利弊,司马越那时候对他十分信服,且他本身也只是偶尔才会服用,是以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戒断。
可看他如今的形貌,怕是已然成瘾。
现在这情况,显见得是无法顺利议事了,等司马越缓过劲儿来也不知道要多久。
当下他就起身走出议事厅,不想再看里面的情状。
一阵寒风袭来,倪放之拢了拢身上的氅衣,天边云团翻涌,其中好似潜藏着一头凶兽,它用幽深的眸子冷冷地看着这方天地,只等时机一到,就要一跃而下。
他看的太过专注,不知何时身边已是多出一个人来。
“倪先生看出什么来了,竟如此入迷,不如说与兰某听听?”
说话之人正是兰名扬。
兰名扬面如好女,又巧舌如簧,明里暗里不知给他使了多少绊子,是个实实在在的真小人,倪放之向来看不上他,当下就想要离开。
只是他想要离开,兰名扬却并不想让他如愿。
兰名扬上前一步,拦在他的面前道:“可是兰某的到来扰了先生的兴致?”
倪放之看着兰名扬那双狐狸眼,似是从中读出了一丝讥讽来,当下轻笑一声,这人莫不是以为自己怕了他?他还真当自己好脾气不成?!
“王爷服散,里面有你的功劳吧!”倪放之说的是问句,可语气中却带着十足的肯定。
兰名扬眉角轻扬:“王爷初入蜀地染了风寒,大夫说要发散热量,这才给王爷用了散,和我可是不相干的!”
“至于后来王爷到底为何离不开散嘛,其实也不是多奇怪的事儿,王爷心中烦闷,我等担心王爷情郁于中,总要分担一二,用尽了办法,唯独服散最为有效,哪里想到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呢?”兰名扬说完还假模假样地叹了一口气。
倪放之最看不上的就是他这一点,这个人从来不遮掩他的野心和恶劣,偏偏是个摇舌鼓唇的高手,多少人都败在了他的这张嘴下,偏偏王爷对他越来越信重。
不过,现在这些和他也无甚关系了,他反而还希望这个小人能再多蹦跶几下,等到司马越身边只余奸佞,一切也就尘埃落定了。
兰名扬没在他脸上看到想要的反应,有些无趣。突兀地问了一句:“倪先生何时离开洛阳啊,你我多年情谊,在下少不得要相送一番。”
倪放之转头,直看到他的眼底:“你何出此言?”
兰名扬的眼睛变得更加狭长了,“没有吗?兰某还以为先生要赶去与严先生相聚呢!毕竟你们师兄弟多年未见,想来也是思念得紧!”
他看着倪放之忽然变得有些危险的目光,怕这位大佬拿出点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送他归西,再不敢造次,赶忙道:“忘了介绍,鄙人司徒丹臣,忝为燕北军辅司三司司长。”
军辅司?倪放之没听过这个名号,不过也已经搞清楚了一点,这个人是燕北军中之人。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好似在梦中,他仔细观察着此人的面相,他亲缘淡薄,自幼失怙,这些都没有变。
只是原本这人小人得志,却下场凄惨,不得善终,如今却是青云直上、功垂竹帛之势,一个人的命运竟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实在是奇也怪也!
兰名扬看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才接着道:“军师大人明白您的苦心,可这里一切有兰某,先生在这儿实在是大材小用了,不若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也好一展才能……”
他看着倪放之的脸色越来越臭,讪笑两声,乖觉地闭上了嘴,反正军师交代的意思他也带到了,其他的不说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