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梳云一坠
“老朽已布了‘梦里客’之法,在这里是不会被他们发现的。小友请放心吧。”
乌梦榆暗自心惊,她溜到观鹤堂前即使是用青吾伞,也耗费了不少气力,昭行队的探查之法可以称是举世无双,而方丈只是布了“梦里客”神通,便能叫人无法察觉。
她还是早点歇了从方丈面前逃跑的心思。
房顶上的瓦片看起来也有岁月了,只见怀谷方丈手上再结个法印,从这看起来要碎掉的瓦片里慢慢幻化出了一副……棋桌。
一局残局。
黑白子绞杀在一起,似是纠缠着难以分离的树根,枯木般的冷香从棋盘中缓缓地浮上来,可以再落棋的地方并不算多,难以分清哪一方行将末路。
“观鹤堂乃隐世门派不朽阁所建造,这副棋盘就是观鹤堂的缩影,其间构造,皆可以这副棋来随意改变。”
怀谷方丈继续说:“小友陪我将这局棋下完吧,若你赢了,我可以为你解答疑惑。”
乌梦榆虽然跟着冬虚剑尊学过些棋艺,但她也知自己并非棋中大家,这怀谷方丈嘛,看起来就是那种棋道高超的人物。
“方丈说笑了,我这点微末棋艺,就不在您老人家面前献丑了。”
话音刚落,她脚下的房屋长廊皆成虚影,以紫微瞳术可以清晰地看见观鹤堂内部构造,她甚至可以看到裴闲——
他被关在最里边的一间房,闭着眼,身上倒还看不出伤来,面色也算红润,但即使隔着这么远,乌梦榆也能隐隐感觉到他身上生机黯淡。
“之前见到这位前辈之时,虽然被困在陨心锁链里,可他瞧起来修为高深,明夜刀法也是无坚不摧,这才过了几日……”
听风补充着:“小乌,你昏迷七天了,也过了挺久了。”
七天也不至于让他看起来像被抽走生机一般吧。
怀谷方丈道:“裴闲小友以活人之躯受枯木逢春阵法,这本就有逆天道,虽然他天赋过人,修为高超,但这阵法缩减了他的寿数,能活到今日,已是不易。”
这时,从观鹤堂的另一道门施施然走过来两个人,乌梦榆一眼望过去,这两人还都是熟面孔,一个是第一轮同她一起到蓬莱的那位弟子,另一个是从她那里买下阵法的女弟子。
正是晏浮瑾和宁双双。
“蓬莱的弟子,也要偷偷来观鹤堂吗……”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而她刚刚到过的偏门口,也缓缓走来一位穿着白衣,身姿曼妙的少女,这面容就更熟悉了。
“姝颐。”乌梦榆想起来分别前姝颐曾说过的话,只觉得更晕晕乎乎。
而——
姝颐走到偏门口之后,季识逍负着剑从夜色里疾驰而来。
他面色苍白,身上一丝灵力也无,发冠戴得很正,少有地穿了件鹤纹黑边的衣服,不像是来偷摸进入观鹤堂,像是来赴一场宴。
季识逍他灵力也还没恢复,到观鹤楼来,送死吗。乌梦榆不经意地想着。
他们二人打个照面,都是一惊,过了十来招,又互相停手,说了些什么,最后是一起进入了观鹤堂。
这两队人,从观鹤堂的一南一北几乎是同时进入。
乌梦榆再看向棋盘,黑白棋子的路线正对应着——
怀谷方丈燃起了一炷香,那香只是凡间最寻常的香,似乎随时能在夜风里熄灭,然而它晃晃悠悠地,固执地燃着。
“裴闲小友命数已绝,香尽之时,便是他命丧之时。小友,要下这局棋吗?”
乌梦榆忽觉有些干涩:“方丈既已知他生平,为什么不………帮帮他呢?至少蓬莱的刀峰是无辜的……”
“裴闲小友来大慈悲寺借舍利子之时,我曾与他约定,他杀孽过重,待他身死时,由我亲自为他超度,以免他入恶鬼道为祸一方。”
“今夜便是约定的时候了。”怀谷方丈轻轻叹了口气,“裴闲小友已安排好了一切,老朽所做的,也只有顺应天命。”
季识逍和姝颐已经在观鹤堂里穿行过了两个拐角,忽然遇到机关万箭齐发,根根利箭淬满剧毒,他们二人便在那处耽误了许久。
而另一边,那两位蓬莱弟子一路也不通畅,此时正被一处幻境困着。
怀谷方丈持黑子,落下一枚后,那二人所遇的幻境如云烟般散去,前方的路豁然开朗。
不朽阁所铸的观鹤堂果然不同凡响,竟能把所有的变幻都凝聚在一方棋盘上,只是不知道,如果一方赢了会是怎么样。
怀谷方丈手里还捏着棋子,他所站的是黑色一方,若一直这样——那先见到裴闲的,该是那两位蓬莱弟子。
而且,那柱颤巍巍的香还在颤巍巍地燃着,燃的速度缓慢却没有停下。
乌梦榆想着,虽然不知道姝颐和季识逍为什么来见裴闲,但这个时候,她还是应该站在朋友地一方。
她在怀谷方丈对面坐下,拿起一枚白子,道:“方丈只说了我赢了会怎么样,那如果我输了呢?”
怀谷方丈:“那只需要小友帮我做一件事。”
乌梦榆又想了想,总觉得自己还是吃亏:“您比我多了几百年修行棋艺的时间,这样对弈,恐有不公吧。”
“若小友赢了,我大慈悲寺所有神通,一切佛法,皆为小友敞开,随时随地可来修行。”
乌梦榆看了看棋盘,落下一子:“好。”
第59章 桃花(四)
就连棋子上也透着冷意, 乌梦榆微微蜷缩了一下手指,凭着对棋的感觉,将黑子落在了一处。
她落子的一瞬, 季识逍同姝颐面前的万箭机关也随之消失。
怀谷方丈面容含笑,下起棋来, 也是大开大合的棋路, 只稍微再过了不到十个回合,他所持的黑子已经局面大大占优。
与此同时, 晏浮瑾和宁双双也是在观鹤堂里走了一半的路程。
观鹤堂里乾坤盘不起作用,又有迷惑方向的阵法, 晏浮瑾却偏偏如同走在自己家里一样, 什么时候该往何处去,他都清清楚楚。
他躲过机关的时候游刃有余,甚至还很有余力也将宁双双护住。
“浮瑾哥哥,你来过观鹤堂吗, 怎么对这里面这么熟悉?”宁双双抱着打探的心思,问了一句。
晏浮瑾笑:“你忘了我从前曾在杂物堂领差事吗, 从前不朽阁来客的时候, 我就在一旁端茶递水。”
“不朽阁?这观鹤堂难道是那个隐世门派所铸就的吗?”
晏浮瑾点头:“对, 不朽阁以棋盘为媒介,建立起观鹤堂,它所有的变幻无穷的幻境和层出不穷的机关,都依乎棋局的定势。”说到这里,他笑里带了三分得意,“那位不朽阁来客是个臭棋篓子, 最喜欢同长老们下棋。”
“我将他的棋路记了下来, 闲暇的时候以他的棋路走出了几局棋局, 我料想观鹤堂的内部,必定如同棋局一般,只是当时就算知道这个,对我也没什么用。”
“直到今日,方才派上了用场,我的猜想真是对的。”
听了这一番解释,宁双双心里陡然一惊,嘴上夸奖着晏浮瑾,内心却颇有些懊恼地对宿老说着:“我好像太小瞧他了……”
宿老安慰她:“人生在世最忌讳志得意满,需知道任何一个敌人都不值得小觑啊,老夫当年,可就是死在小人物手里。”
晏浮瑾又带着她往前行了一段路,手里掐了法决,停下脚步望了望头顶:“我猜想,有人正在观鹤堂这局棋盘上对弈,不然,我们早该遇到裴闲了。”
怀谷方丈落了一子,望着乌梦榆:“乌小友,该你了。”
眼前的棋局几乎已经是一边倒的颓势,乌梦榆心里止不住叹气,以她这臭棋篓子的水平,要想在短时间内棋艺大增打败这位方丈是真不可能。
她心算了好几步,对接下来该往哪一步仍是犹疑不定。
怀谷方丈安抚她:“不急,小友可以慢慢想。”
可是……她能清楚地看见,那两位蓬莱的弟子离关押裴闲的房间已经很近了。
而姝颐和季识逍还在观鹤堂里打转。
乌梦榆最终选了自己觉得把握最大的一步,走这一步最起码不会立即就输。
棋桌旁燃着的香已经燃过了十分之三,看起来更加凄惨。
怀谷方丈似有似无地叹口气,“那这一局,该是老朽胜了。”他落子的速度很慢,可再慢也有棋子与棋盘相碰的一瞬——
晏浮瑾和宁双双身前的路倏地“咔哒咔哒”地变幻,望过去一片平坦,幻境与机关尽数消弭,他们只要沿着这一条路走到底便可以见到裴闲。
乌梦榆:“方丈您叹什么气呀,输的可是我。”
她觉得有力没处使,“我就是不明白,您为何非得让我来陪您下棋,这不是逼我献丑吗?”
怀谷方丈将棋子一枚一枚收好:“这棋局本也不重要,结果早就注定了。”
乌梦榆:“啊?”
这方丈的话,她是从小到大就没听懂过,从前听不懂方丈所讲的佛法课,到现在连他老人家说的话也听不懂了。
“结果注定?您是说,那两位蓬莱弟子,注定会比姝颐他们先到吗?”
“既如此,您何必再让我来同您对弈?”
怀谷方丈微微一笑:“我怕小友孤零零在这夜风里,觉得无聊,下下棋也算是消遣消遣。”
*
裴闲靠在墙壁上,闭着眼,若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几乎就像死了一般。
宁双双跟在晏浮瑾身旁:“浮瑾哥哥,我前几日在昭昭天行梯里见过这位明夜刀,他怎么短短几日,就气若游丝的模样了。”
晏浮瑾:“他接连鏖战万象迷宫里的百余位弟子,又身负陨心铁链,再加上……这观鹤堂本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昭行队恐怕动了大刑。”
宁双双:“他既已叛门,昭行队将他一剑斩了就是,何苦折腾这么久,又是让他守关,又是苦苦折磨。”
她心里,其实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原著书里曾经写过。她此时问出来,也不过是想听听晏浮瑾对原著剧情掌握到什么程度了。
果不其然,晏浮瑾很有耐心地解答了她的疑问:“他身上有枯木逢春阵法,这等阵法用于活人身上,那他在寿数尽之前,除非他自己想死,不然别的任何人都杀不了他。”
“为何会这样?”
“枯木逢春,顾名思义,他在生机断绝之时,可以凭阵法之力汲取天地灵力,再重新凝结肉|身。”
宁双双:“竟然还有这样的阵法,双双还真没听说过,可是听起来的话……任何人都伤不了他,这该是一种威力不俗的阵法,为何没见过别的人用?”
晏浮瑾摇摇头:“这阵法向来用于死尸傀儡之上,用于活人……他虽然可以复生,但是每一次死亡的痛苦是不能磨灭的。”
他顿了顿,“而且,这毕竟是有违天道的阵法,每死一次,折损的是一半的寿数。”
这些本该是他经历过同裴闲的生死对决后,又在之后进入黄泉渊考察裴闲的过往后,才能知道的事情。
那些所谓的窥天命者告诉他这些事,倒省去了他许多功夫,同裴闲的生死对决也不必重演一遍了。
宁双双喃喃:“……一半?”
晏浮瑾:“没错,剩余寿数的一半。这位明夜刀裴闲,不知道已经用过多少次枯木逢春阵法了。不过他昔年从昭行队手里逃生,又在黄泉渊杀出血路,可以料想,这次数也不会少……”
他们二人齐齐沉默了一会。
宁双双其实是知道答案的,原著里曾写过明夜刀裴闲寿数尽于蓬莱十派会武之时,死前将明夜刀神通连同心魔境心法一同交给主角晏浮瑾。
她这时候看着晏浮瑾一步一步走过去,只恍然觉得,剧情还是在冥冥之中按照所写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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