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朽月十五
他说完提着鱼身在生粉里滚一圈,免得等会儿油炸时,鱼软趴趴的不成型。
又听阿夏好奇地问,“跟船是不是很累?”
“还成,只要不遇上风雨天都好。”
其实他没说实话,跟船是很累的,尤其一连开几个月的船,要是能停港,还能洗个澡,吃顿除海货外的饭。若碰上四处环山,一连小半个月都没地方停靠,只能日夜换人掌舵。风雨天只能凭感觉来,不触礁是万幸,至于旁的只能忍一忍。
不过也没有说出来给阿夏听,而是让她离得远一点,开始炸黄鱼。
锅里倒的油要稍多一些,灶边隐隐冒点烟,能感受到热气时,将黄鱼放下去,刚沾到热油滋滋作响。
盛浔拿根很长的木筷子时不时翻鱼身,炸到皮酥肉嫩即可,筛油放到白瓷盘里。边上有炉子,上头置一个砂锅,嘟嘟冒泡,里头是拿鱼骨熬的汤。
煮黄鱼面,别人喜欢用镇里的长面,可盛浔更偏好碱水面,不要干面,宁愿自己耗时间做湿面。加了碱水做出来的面没有酸气,颜色微黄。
等鱼汤熬到浓白满屋鲜香后,捞出碎末残渣,抖开碱水面放到鱼汤里头,拿筷子搅散,再沸时即可出锅。
盛浔哪怕做碗面都要摆的好看,一口白瓷细碗,汤色淡黄,面卧在汤底,上头是半条完整的黄鱼,几点葱花。
他端来一个小木桌,边上立灯架,两碗黄鱼面摆上头显得色泽诱人,阿夏鼻尖里都是黄鱼的香,抽了双筷子先夹起几根面。
碱水面的好吃在于它很有韧劲,一点也不绵软,筋道顺滑,面沾满鱼汤那股味,吃的阿夏尝过一口后,吃了小半碗面才停下来喝口汤。
盛浔熬出来的汤头更偏向本味,料加得不多,黄鱼骨是什么味,他的汤就是什么味,鲜味自然。
鱼肉是阿夏最喜欢的,炸过的鱼皮很酥,鱼肉稍微用筷子一夹就落一大块,沾着汤落到嘴里最好不过,最要紧的是不用担心会吃到鱼刺。
夜里是静的,除了风声,屋里只有两个人闷头吃面的声响,两人缩在一方小桌子旁,偶尔喝汤时会头碰到头,不过也无人在意。
于春末的夜里,要天黑,屋里只亮盏灯火,吃一碗好面,只这样阿夏就觉得满足。
喝完最后一点汤,靠在小木凳上不想动弹,但她的嘴巴却没歇下,“这面比我阿爹烧得还要好。”
她说的是实话,她爹烧面讲究浓油酱赤,色要重,味要浓,清淡口有时也要加点酱色,有种大开大合的意思。
可盛浔的面跟他人一般,要淡,要鲜,适合阿夏的口味。
他正收拾碗筷,闻言笑道:“那下次再给你做。”
“我来洗吧,”阿夏看他拿着碗走到灶台边,还有点不好意思,大晚上不睡觉让人忙活了一个多时辰,现下还得人家来善后。
她再懒,脸皮也没有这般厚。
盛浔没答应,他说:“你坐着吧,我洗得很快。”
他确实洗得很快,两口碗而已,其余灶台用过的东西,早在做完后他就顺手洗了。灶台擦得锃亮,地上落了点东西,一点不含糊,拿起扫把整个地都给扫一遍。
与阿夏眼里没活相比,盛浔只怕是过于勤快。
全部做完后,还不忘将桌子给摆回原位,拿巾子擦干净手,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阿夏,我送你回去。”
“啊,”阿夏确实有点困了,不过她还记挂着之前应下的事情,“你不是说要我陪你去个地方吗?”
“隔日吧,”盛浔看她时不时垂着头,就晓得必然想睡了,不忍心折腾她。
“那成,可不是我赖账啊。”
她站起身来,还要强调一番。只不过今晚走了太多路,腿脚发软,且她穿的鞋子好看,底却薄,走了那么多路,磨得她脚生疼。
没走几步疼得厉害,她又不好意思说,只能磨磨蹭蹭往前挪。
盛浔脚长走路也快,走到门口才发现她没有跟上,又折返回去,语气关切,“怎么不走了?”
“我脚疼。”
阿夏睁着大眼睛看他,憋出一句话。
他也没说为何不早点讲,只是问她,“有没有出血?”
“没有,”阿夏发誓再也不穿这样的软鞋走远路,又说,“破了点皮。”
“那你能还能走吗?”
他明知故问。
“不带上脚我能自己走。”
阿夏打趣自己一句。
“那我背你。”
盛浔微微弯下身子看她的眼睛,征询她的意见。
“可是我有一点点点重,”阿夏比划了她的一点点点是多少,而后叹气,“要是你背不动,半路把我摔了怎么办。那我很丢人的。”
他站在那里笑,盛浔想过她可能会觉得不好意思,却没有想到她在意的是这一点。
“不会摔的。”
他在阿夏眼里看到了怀疑,也没再解释。
走到她旁边,单手环过她的腰,没使多少劲就将她整个人抱起,让她站到旁边的茶凳上。
脸不红气不喘,放下手和她对视,“我说了,真的不会摔。”
“你下次动手前能不能吱一声,我差点没被吓死。”
阿夏嗔怪,至于别的,她没想那么多,可能有点想法,只不过不是亲哥胜似亲哥这个念头根深蒂固。
“成,”盛浔无声叹气,有时候真想看看她脑袋里想的都是啥。
他弯下腰,阿夏爬到他的背上,有些许别扭,因为她十岁后,她哥也没有再背过她。不过想起十五及笄那时喝醉酒,醒来也是盛浔背着她回去,又放松下来。
手放到他的脖子前,提着盏灯笼,盛浔缓缓起身,很稳当地背她出去。
盛浔的肩背很宽阔,夜风温柔,让阿夏眼皮打架,她趴在他的肩背上,很小声地喊:“哥。”
“嗯?”
她说:“你要是我亲哥就好了。”
阿夏很喜欢她大哥,以前总爱跟别人炫耀她有个好大哥,但后来她大哥去陇水镇外求学好几年,也没时间回来。
是盛浔弥补了她哥哥的位置,好玩的会带她一起玩,有好吃的也要送过来一份,总会替她出头,处处护着她。
他算是阿夏心里第二个哥哥。
不过很可惜,不是亲的。
盛浔背着她走在小道上,他告诉阿夏,“只要你想,一直都可以是。”
无意打破她的想法。
许是夜里沉静,叫他的声色也平添了几分温柔。
阿夏半合起眼,她趴得很舒服,说时也带了点出来,“哥,你背得累吗?”
“不累。”
“那你累得时候要叫我,我可以自己走,我有点困了。”
现下已经将近三更天,阿夏玩闹那么久,眼皮发沉,说话声越来越小。
“那你睡吧。”
盛浔也将声音放低,走路更加平稳,没有杂念。
甚至还想,做个好梦。
三更天的后巷无人在路上走,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没有灯火,只有屋檐底下几盏微弱的烛光。
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逐渐隐没进巷口。
作者有话说:
很感谢大家能喜欢这篇文。这文的节奏很慢,所以不管是谈恋爱或是其他的都不会那么快。而且我能接受亲亲啥的年纪,也至少得到十六岁,十八更好(仅代表个人看法哈,不然总感觉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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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云片糕很看运气,不管现做的还是别的,不好吃的很齁很干,吃一片就让人倒胃口,尤其是包装好拿来卖的云片糕,很腻味。
碱水面是一定要现做的软面才好吃,拿来炒面拌面都是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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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糖饼
阿夏当日也确实做了一个好梦, 她梦到自己坐在一盏孔明灯上,从屋檐瓦背飘过,绕过山脉, 最后落到渔船上。
这个梦做了很久,醒来后屋子里不见一点光,阿夏还懵着,半靠在床沿上, 呆呆地望着帘布。等完全清醒后,她摸索着下床去点灯。
不小心踢到一旁的孔明灯, 她拎起, 擦开发烛,点燃灯盏里的蜡烛。
亮起后, 孔明灯上原本的图案渐渐不显眼, 透出里面的梵文, 上头还有孔眼, 阿夏提溜起来, 墙上的灯光星星点点,是夏夜里高悬的星子, 晃一晃,星河荡漾。
她觉得颇为有趣, 蹲在那里玩了许久, 却不知道这些错落又有风骨的梵文是什么意思。
想不明白, 索性明日再问盛浔好了, 把灯挂在灯架上, 她提起另一盏灯笼轻手轻脚出门。
路过她爹娘房门时, 只听得吱呀一声, 门被打开, 方母此时还没睡,穿着寝衣从里头走出来。
边走边道:“下次可不能再放你玩到那么晚了,一睡睡一天,叫也叫不醒。”
方母又问,“饿了没,锅里还给你焖着炒饭,我跟你一起下去。”
阿夏老实地说:“饿了。”
一天没吃东西可不是饿了,方母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母女两个一起下去。
方母给她拨着零散的头发,放下时才想起来,交代一声,“白日阿浔来过,说是明早带你去蒲乡玩一圈,五更天的时候走。眼下你还能眯会儿,等到时候让你爹叫你。”
“昨日也没听他说,”阿夏嘟囔道,不过能出去玩她也是很乐意的。
到了灶房,方母去把锅里的那碗炒饭拿出来,放到花腿方桌上,打着哈欠道:“阿夏,你自个儿在这吃着,我去找点东西。”
等她走出去后,阿夏才拔了双筷子,准备吃这碗炒饭,她爹炒饭有一手,火候好。用冷饭炒,不黏不硬,颗颗分明。蛋全给揉散了,金黄色,还放了点虾仁,火腿丁,几许葱花。
不过这一碗炒饭对于讲究的人家来说,还是有些许简陋。他们吃炒饭,不要冷饭,用热水烫鲜米,泡得有点发软为止,再平铺到蒸笼上蒸到熟透,保管一点粘连都没有,不软不硬正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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