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久
直到徐海州二十岁那年,也就是77年,国家宣布恢复高考!
振奋人心的消息一经公布,徐海州第一时间写信到徐海平所在的村庄,把好消息告诉了他。
得到消息的徐海平赶忙给弟弟回了封信,信里说他会好好复习,让海州帮忙寄些复习书过来,也让海州一块儿考,凭借兄弟俩的智商,怎么样也能考上一所大学,或者大专也行,再不济明年再战!
不论怎么说,机不可失!
经过短短三个月的复习,徐海平顺利考上了湖市理工大学,国家重点大学!
但有一个消息徐海州一直没敢告诉哥哥。
他们的父亲早在三年前就患上了慢性肾小球肾炎,也就是肾炎。这是需要长期吃药维持身体基本功能的病,得了以后不能劳累、不能熬夜、不能喝酒……
酒可以戒,但徐勇贺作为钳工,咋可能不辛苦不累?
得了病没法继续工作,厂里得知他的情况怕他在工位上出意外,思来想去给了三十元补贴,代价是将他辞退。
徐勇贺是徐家唯一能挣钱的顶梁柱,工作的辞退无疑给徐家带来了灭顶之灾,这意味着徐家不仅失去了唯一的劳动力,更要负担一笔不菲的医药费开支。
那时徐海州不过十八岁,离高中毕业还有两个月,一家人利用之前微薄的存款度过了这两个月。直到徐海州毕业,被分配到轧钢厂当学徒工,才勉强有了点进账。
可学徒工那十八块钱能顶什么事儿?既要顾着日常生活用,还要给父亲买药,要给远在乡下的大哥寄生活费,家里一度入不敷出。
眼见着家中越发拮据,为了挣到更多的钱,工作后的第三个月,徐海州选择跟随候才军做副业——倒爷。
候才军是徐家隔壁院儿的邻居,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出生,徐海州小时候没少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也算半个长兄吧。
那时候他已经当了三年的倒爷,经验丰富。短短半个月,就让徐海州挣到了学徒工半年的工资。
这只是跟着候才军喝汤,还不算真正地吃肉呢,那时候徐海州白天照常上班,下班和休假的时候就跟候才军一块儿倒卖物资。
要是全职干倒爷,说不定多干几年就成鞍市万元户了!
如此一折腾,父亲的医药费终于有了救,家里的开支再也不成问题,还能每个月给乡下的大哥多寄十块钱。
这让他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上班工作下班当倒爷,对外宣称是跟着候才军上郊区水泥厂干苦力。
如此忙碌而充实的生活,到了77年年底,他哪里还有闲工夫歇下来复习。
刚恢复高考时,市面上所有甭管能不能复习的学习资料,全部一抢而空,复习资料的需求空前庞大,连印刷厂也来不及赶印。
好在高中时候的课本和资料徐海州都没扔,却也只有那么一份,他没有半点犹豫,全给乡下的徐海平寄了过去,自己这边没有复习资料,也没有时间,高考的事儿也就不了了之。
77年录取率低到离谱,平均一百来个人里只能录取五六个人,甚至比明清时期秀才考举人的通过率还低!
且从报纸宣布恢复高考到考试时间,前后只有五十天,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想要复习并且成功考上大学,谈何容易?
如果没有过人的毅力和天赋,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好在徐海平不负众望,不但考上了大学,考上的还是全国重点高校,家里人喜出望外,早早地就把房间收拾出来,只等徐海平从乡下“凯旋”。
这年,徐海州一心扑在了“投机倒把”上。
他想挣一笔大的,多挣点钱稳定后再试一试高考。
77年尾声,他跟着候才军去拉了一趟大批量的小麦,无意中被公安发现,人财两空!因为这个意外,鞍市的倒卖市场被大范围绞/杀,无奈之下选择与候才军南下,对外宣称去做生意。
这件事的真实情况徐海州谁也没告诉,只是很突然地告诉家人,自己要和朋友南下做生意,他说南方机遇多,能挣大钱。
徐家老小都不同意,什么挣不挣大钱,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挣什么大钱?安安稳稳,平平淡淡才是幸福!尽整些歪门邪道……
从前多勤劳好学的孩子啊,高中毕业后,人好像一下就变得圆滑了,爱投机取巧了……
家里没人能理解他,关键徐海州什么也没说,表现出来就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态度,兄弟俩难得大吵了一架。
徐海平觉得弟弟太没出息了,分明就是个学习的料子,好好的一个聪明孩子不去考大学,为了一点点眼前的蝇头小利居然去搞投机倒把!
考上大学以后,还愁找不到好工作挣不到大钱吗?非得把大好青春糟蹋在这样的事儿上?
临行前徐海平没送他,徐家人除了他妈,没一个人到车站来。
徐海州孤独的上了火车,远离故土,来到两千多公里外的黎安市……直到如今,在这里安了家,娶了媳妇。
故事很长,他长话短说,再少的字眼也无法倾诉他的煎熬、他的压力。
乔露听完整个人都沉默了,心口像被人用钝刀豁了一条口子,又疼,又煎熬。
“那……今年春节……咱、还回去吗?”
室内一片沉默,沉默了很久,沉默到昏天暗地,他才哑着嗓音说:“不想回去。”
“为什么。”
徐海州咽下苦涩,拥她入怀,将她抱得紧。
“他们不喜欢你。”
他怕,怕她受委屈。
十八岁投机倒把,没怕过;二十岁南下,没怕过;二十五岁娶了单亲妈妈,更没怕过。
乔露是他活了二十五年,想要捧在掌心的宝贝。
天晓得,在与她结为夫妻的这两个月来,他有多快乐,有多幸福和满足。
然而有多幸福就有多忐忑,有时候午夜梦回,他多怕这两个月的美好只是黄粱一梦。
虽然父母和哥哥的意见也并不能阻止什么,他仍旧忐忑,一丝一毫的危险他都怕会破坏他们来之不易的幸福。
他不愿他们好不容易组成的幸福一家,像彩虹色泡泡,一戳就破。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你每个月寄三十块钱回家,证明你心里还是很惦记他们的,既然你把他们当最亲的家人,我们又是夫妻,你的亲人我当然也要认识,不论他们喜不喜欢,总要见上一面。”
况且徐海州每年春节都回家过,今年娶了媳妇反而不回家,这让他的家人怎么看待她?
觉得她吹枕头风?觉得他是个白眼狼,有了媳妇忘了娘?
乔露痛恨自家大哥的不作为,也痛恨嫂嫂的专横,她不希望自己在外人口中是牛巧丽那样的儿媳妇,也不希望徐海州变成像她大哥乔国斌一样的儿子……
“不过你要是真不希望我过去,我也没所谓的。”这年头出远门都是火车,北方到南方少说也要三四天打底,这么长的路程,还带着三岁的乔安,舟车劳顿,要是能不去自然是最好的。
徐海州再次沉默,用那高挺的鼻梁骨一下一下在她脸颊蹭n动,动作不安极了。
“嗯,年后再说吧,现在太晚了,火车票不好买。”八十年代也有春运,也是人挤人,尤其是硬座,连过道上都坐满了人。
乔露点点头,看他兴致缺缺的样子,便转移了话题:“上次让你买的小床,买了吗?”
“嗯,已经找到了,明天去取。”
两个人之间忽然陷入一阵漫长的沉默。
“今天还做吗?”乔露嘴巴捂住棉被下,声音显得有些沉闷。
“做什么?”他问。
黑暗中,乔露脸微红,没好气地推开他:“不做就算了。”
本来有点可怜他,想用“行动”安慰他,没想到这人装纯……乔露咬着牙齿掐他的脸。
徐海州低低笑出来,笑音醇厚而性感。
忽然将她的手腕牢牢握住,亲她的嘴,然后是鼻尖,然后是眼睛,最后在额上印上一道——满是爱意。
“今天就算了吧,有点累。”他说。
累?心累吧。
“嗯。”乔露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
正好她也休息休息,话说最近几天就没怎么歇停过……
两人相拥而眠,乔露被他勒得睡不着。
“徐海州,你松一点,这么紧我怎么睡觉?”
“抱歉。”圈在她腰上的手稍微放松了一些,但还是有点紧。
十分钟后——
乔露超小声地问:“海州,睡了吗?”
徐海州扭了扭身体,:“还没,怎么了?”
乔露摇头:“没怎么,问一下。”
徐海州的笑声忽然变得意味深长:“你怎么也还没睡着?”
乔露迟疑了片刻:“有点失眠,眯会儿吧,很快就睡着了。”
才不告诉他是因为心乱了。
男人忽然低头,攫住她红润的唇吸了又吸,流连不止:“是不是今晚没做,睡得不舒服?嗯?”
乔露羞得差点尖叫,猛地大力锤他胸口:“去你的!滚蛋!”
真是受不了,纯情小鲜肉居然讲这种荤话,太违和了好吗!
太羞人了太羞人了!
眼见着隔壁男人呼吸逐渐加粗,乔露赶紧翻了个身背对他。
“睡觉睡觉!”
果然,荤话开完后,没几分钟就睡着了过去。
徐海州缓缓靠近她,环住她的腰肢。
他似在于她说,也似在自语:
“睡吧,他们会接受你的。”
作者有话说:
一般情况下除了0点,其他时间的更新可能都是在捉虫(捂脸)
第34章 二更合一
吴桂芳的新大衣在一周以后终于做好了, 忍不住,提前拿出来穿了一天,大街小巷到处窜, 如果巷子里有哪条流浪狗不知道她的新衣服,都算她没宣传到位。
新大衣受到不少邻居朋友们的夸赞,但怎么看怎么也不像乔露那件, 虽然款式是比着做的,可无论是版型还是气质都不一样, 压根没人往乔露那件大衣上联想, 只以为是吴桂芳新琢磨出来的款式呢!
新鲜是挺新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不适合冬天穿, 有点薄, 可里头又夹了层绒布, 一时倒分不清这是哪个季节的衣裳。
不过吴桂芳自己挺高兴的, 毕竟大家都夸嘛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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