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月海
严局摇了摇头,正要说话,檀易摆在桌面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所有人一起看了过来。
“是小谢的电话。”檀易按下接通键,把音量调到最大。
“檀易。”大哥大里传出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檀易头皮发麻,他不那么明显地吸一口气,再沉下去,“范老爷子。”
“这么久才找到我,能力不过尔尔。”
“确实不行,远不及您老的挖洞功夫。”
“逞口舌之快,只会让她们死的更快,对你没有任何帮助。”
“所以,您老需要我们做什么?”
“用你的命换谢箐的命,你同意吗?”
“那柴煊怎么办?”
“只能换一个。”
“然后呢?”
“没有然后,该做的我都做了,我们兄弟很快就会重逢,我对得起他。”
“范老爷子,你其实很对不起他,你亵渎了他的牺牲,你亵渎了他们的付出,亵渎了他们英勇牺牲的每一个人。”
“放屁!你不是他们,你怎么知道他们愿意送死?哪个愿意死!你愿意吗?你愿意的话,你现在二选一,我马上成全你!”
“因为你不愿意,所以你就主观地认为他们也不愿意,对吗?但我要告诉你,他们是自愿的,我们警察讲证据,有遗书为证,这就是他们的崇高和伟大之处。我不崇高,也不伟大,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察,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愿意,我愿意代替谢箐和柴煊去死,只要你给我机会。”
“我说过,只能二选一。”
檀易果断按掉了电话。
他居然挂断了绑匪的电话!
所有人都惊了!
谢勋面红耳赤地站了起来。
谢宸直勾勾地看着檀易,泪水一行行地往下掉。
贺局温言道:“大家稍安勿躁。在这个时候做选择,势必有一人会死,但如果檀易不做选择,绑匪得不到情绪上的满足,就只能想办法逼檀易答应。他坚持这么多年,不会轻易放弃的,这是一种心理上博弈。”
谢勋缓缓坐了回去。
谢宸用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泪。
严局道:“他一不要赎金,二不要赎人,我们又无法对其行踪展开侦查,救人就成了妄想啊。”
贺局道:“如今之计,只能等,从檀易身上打开突破口。”
檀易道:“有一点我不明白,甚至感到有些违和。”
贺局略一颔首,“我们没有查到他,他却主动站出来了,并冒险绑架了人质,而此时此刻却没有提出让我们停止调查此案的要求。你说过,这不符合常理。”
“这是一点。”檀易揉碎了手里的烟,“还有一点,他明知道各位领导可能都在,而且在刚才的对话中提到了这一点,但他依然没有为他在意的人讨一个说法,要一个对他这些行动的理解和同情,这是不是非常奇怪?”
“有道理。”贺局连连点头,“所以话题再回到最初,你觉得他的真实诉求是什么?”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檀易不是范均沛的肚里蛔虫,猜不到他要干什么——一个心理上变态的人,做任何事情都有可能。
他说道:“贺局,严局,我有个猜测,不知道有没有道理。”
严局一拍桌子:“快说,不要卖关子。”
檀易道:“经核实,范均沛的病情属实,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知道命不久矣的情况下,很多人会放弃一直以来的执念,甚至会反省自己的一生。他有没有可能认识到了他的狭隘和偏私,看透了生死?如果这样,绑架的目的也许不是要谢箐柴煊的命,只为想把之前的游戏进行到底。”
贺局若有所思。
严局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我们不能因为这样的猜测,而不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铃铃铃……”檀易的电话又响了。
还是谢箐的电话号码。
檀易和几个领导对了对眼神,接通了电话,“范老爷子。”
“檀易!”电话里传出一个女子尖利地叫声。
檀易正要说话,但屏幕上显示,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檀易看向紧张无比的谢勋,“这是柴煊的声音,谢箐一般叫我檀队。”
贺局道:“我认为檀易说的不错,他确实在玩游戏,这就是对檀易刚才挂断电话的报复。如果所料不差,今晚他不会打过来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尽一切所能,迅速找到他们的藏身地点,大家都说说,有没有办法?”
檀易道:“已经有人去查圣安地产在安海的所有经营项目了。绑匪至少拥有两辆车,在安海,同时拥有两辆车的家庭少之又少,停远了,对逃跑不利,停近了,目标太大。从便利的角度考虑,他们落脚的位置大抵不在闹市。我市废弃的工厂不多,沿海的空闲院落不少,我认为应该在沿海一带加强搜索。”
黄振义也开了口,“谢箐在高速南口出事,他们会不会就近前往西南、西北两个方向的乡下?”
严局不同意他的看法,“乡下没有沿海便利,范均沛身体不好,且养尊处优惯了,我赞成小檀的意见。”
“铃铃铃……”电话又响了。
这一次打来的是座机,安海本地号码。
檀易接了起来,“找到了吗?”
任亚光在电话那头说道:“檀队,圣安在安海没有任何固定项目和固定资产。”
檀易心里一沉,“我知道了,你赶快回来。”
严局道:“圣安这条路不通,抓郎子彦、褚凉证据不足,我们现在的处境十分被动。”
贺局看看谢勋父子,“既然没有捷径,就使用笨办法,听我命令,调动所有警力,在沿海一带进行地毯式搜索。”
檀易道:“范老爷子去年才来安海定居,来此之前一定做过考察,很可能住过疗养院。我们先查疗养院,后查拥有独栋别墅的小区。”
“这个想法不错。”严局道,“安海有独栋别墅的小区不多,绑匪们容易泄露行藏,未必会选择。但疗养院大多空着,现在正是刚刚营业、客人极少的时候,可能性反而大些。”
贺局起了身,“走吧,我们去开发区分局,那里更方便指挥。”
……
柴煊之所以发出那声惨叫,是因为鱼泡眼拿着一把匕首刺向了她的咽喉。
她有些清醒了,哭着说道:“谢箐,我现在困的厉害,是不是要死了?”
谢箐打了两个滚,贴近柴煊,小声道:“困是因为他给咱们打了安定,你暂时不要说话,但要尽量保持清醒。”
柴煊有些惊喜,“真的么?”
谢箐点点头。
柴煊松了口气,“那太好了。”说完,她的眼皮便合上了。
谢箐赶紧踢了她一脚。
柴煊含混不清地说了句“别闹”,翻了个身,沉沉地睡了过去。
谢箐无法责备一个养尊处优、没受过苦的女孩子,只好苦恼地咬了咬牙。
安定的剂量不算太大,她虽然困,但有上次做卧底的经验,只要左手掐掐右手,或用别针狠刺一下,就能在神智上保持些许清明。
为转移注意力,她开始观察周遭的一切。
厢房的窗户很大,分上下两层,下层是一整扇大玻璃,上层分为两扇,是那种由木格装饰的对开玻璃窗。
窗外有放哨的人,时不时地往里看一眼,以关注她们的情况。
大概是范老爷子的威慑力十足,塌鼻梁完全没有骚扰她们的意思。
但谢箐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她一面装睡,一面倾听外面的动静。
电话铃音总共响起过四次,最后一次谢箐还听到了范老爷子的呵斥声。
她清醒了几分,很想挪到门口听个仔细,但室内开着灯,亮如白昼,只要她动了,守在外面的人就会立刻发现。
争吵,说明他们内部有冲突。
范老爷子这突如其来的手笔,很可能没有得到同伙的认同。
那么,如果意见达不成统一,她和柴煊会不会被灭口?
一定会的!
明明地板上冰凉,谢箐还是出了一头冷汗。
她重重地踹柴煊两脚,但柴煊只“哼哼”两声,根本没有醒的意思。
谢箐无奈地放弃了叫她的计划,四处观察一番。
家具是中式的,全部卯榫结构,木头表面不但光滑,甚至还有包浆,想靠它们磨断绳子难如登天。
良久,谢箐的目光落在身后不足一米的地面上。
在那里,地板上有一条凸起,边缘上被踢掉了一块,起了毛毛刺,不算锋利,但磨断一条细的尼龙绳似乎没有问题。
待塌鼻梁走后,谢箐赶紧滚了过去,侧身躺好,右手带着左手疯狂摩擦起来……
皮肉和绳子一起接受考验,疼痛让谢箐所剩无几的困顿消失得无影无踪。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这样静谧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但好在门窗都关着,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鱼泡眼到了窗前。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装睡的谢箐,推开门进来,往她这边走了两步。
谢箐知道,她挪动位置引起了对方的怀疑。
为消除对方的疑心,她故意磨了磨牙,还蹬了一下腿。
但这并未打消鱼泡眼的疑虑,他甚至继续往前走了一步。
恰在这时,柴煊放了一连串的响屁……很快,空气中有了一股热乎乎的腥臭味。
鱼泡眼骂道:“草,还特么名媛呢。”
他大步出去了。
随着一声门响,谢箐的一颗心落回了原处。
不过,她没有急着动作,直到脚步声响起,才重新行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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