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卟许胡来
司牧伸手,温热的手掌摸了摸司桉桉的脑袋,“能。”
司桉桉眉眼弯弯,“好。”
吴思圆听到这儿才走过来,柔声跟司桉桉说,“君后正找您呢,去吧。”
司桉桉这才拍拍屁股站起来,挥手跟司牧再见。她往廊下走,原本脚步轻快,可等意识到什么之后,步子不由放缓下来,她转身扭头朝身后看。
廊下台阶上那人清清瘦瘦的坐在那里,以单薄的身板担起肩上的积雪。
那是大司的长皇子,也是她从小喜欢的小舅舅。
“小舅舅。”司桉桉眼睛红起来,带着哭腔跟他说,“你要好好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养身体。”
她知道这可能是舅甥两人最后一面,强忍着眼泪跟司牧挥手,“我走了啊。”
司牧笑,“去吧,好好生活。”
远离皇城,远离帝王家,并非是件坏事。
吴思圆跟司牧一起目送司桉桉转身消失在走廊里。
也是转身走过拐角,站在了她们看不见的位置,司桉桉才蹲在地上抬手抹眼泪,哭了好一会儿,才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去找君后吴氏。
从今日起,她便不是司桉桉,而是吴桉桉。
她会以另一种生活方式,看小舅舅把大司变得越来越好。
吴思圆道:“时至今日,老臣才明白殿下的用心。”
尽心教导司桉桉,她该学的该知道的,不藏着掖着,反而大大方方一件不留的教给她。
正因为学的多,见识的多,又极为聪慧,所以今日才走得这般洒脱利落,才看得如此通透清楚。
若是往愚笨了教,她没有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将来随便一人来蛊惑她便就信了。
而现在的司桉桉,司牧告诉她,若是觉得皇位是她的,就用光明正大的手段来夺。
可这话本来就是个死胡同,司桉桉若是聪慧明白,便会知道这皇位并非是非她不可,那有如何来夺?
何况司牧的治理没有半分问题,司桉桉看得见听得见,哪里会想着回来争抢。
有时候把人往聪明了养,比把人刻意养笨了更好。
司牧只是垂眸道:“桉桉不回京一事,朝中还需要你去安抚,若有异样声音,还需你来镇压。”
吴思圆颔首,“是。”
司牧单手抚着小腹,“跟熊监正说一声,等下次捷报进京前,把我怀有身孕的事情提一提。”
吴思圆道:“臣明白。”
等司牧腹中孩子出生,吴思圆也该退隐出去,将朝堂彻底交给新人们。
这群入朝四年的新人如今已经羽翼丰满,能够独当一面。她们成长起来,吴思圆就该放手了。
吴思圆说完事情便躬身离开。
吴氏跟司桉桉悄悄出京,她去送一送。
众人都离去,唯独司牧还坐在廊下。
“也不怕冻着?”谭柚撑着伞走过来,站在司牧身后,手往前伸,伞罩在他头顶。
司牧仰头就对上谭柚温柔的眸子,眼里的冰冷顷刻间化开,露出清浅笑意,“我就知道你会出来寻我。”
他扯着衣摆,给谭柚看自己屁股下面厚厚的垫子,“胭脂仔细着呢,不会让我冻着。”
司牧又给谭柚看自己穿了几层衣服,以及怀里抱着的手炉。
他半点都不冷,甚至觉得热,这才坐在这里看雪。
谭柚放下心,将伞收起来靠在廊柱上,走过来撩起衣摆陪司牧坐下。
“我让桉桉出宫了。”司牧轻声说,“她其实很亲近我,也很懂事,但她不能留在京城。”
司牧将自己靠进谭柚怀里,“有时候保持一份亲情最好的方法,便是不复相见。”
谭柚揽住司牧,“我知道。”
“父君也会一辈子留在这边,守着他最爱的妻主跟女儿。”司牧说到这儿不由往谭柚怀里挤了挤,声音低低的,攥着她腰侧衣服说,“还好我还有你,现在还有了孩子,有了自己的家。”
他道:“我总算不像皇姐那般,孤身一人。”
孕期情绪会有波动,人会敏感脆弱,谭柚做过相关的知识,明白司牧是触景感伤,便说别的事情转移他的注意力。
“阿婉可能要娶夫了,陈老很喜欢她,有意帮她说亲。陈老年纪大了,竟也干起冰人的活。”
司牧道:“老人都这样,爱操心。”
谭柚见他果真顺着自己的思路走,又说,“祖母也是,偶尔见着苏虞跟吴嘉悦来府上找我,便问她俩找到夫郎没有。”
司牧笑了,“可谭橙还单着呢,她操心旁人怎么不操心谭橙呢?”
谭柚叹息,“祖母说阿姐孤身一人挺好的,因为她实在不开窍,不懂浪漫。”
司牧听到这儿不由微微挑眉,昂脸看谭柚,“阿柚,那你懂浪漫吗?”
“我若是不懂,此刻便不会傻傻的陪你坐在这里淋雪。”
“此话怎说?”
谭柚侧眸看他,眼里笑意浓郁,手掌搭在他脑后,低头吻他微凉的额头,温声说,“陪你白头啊。”
傻猫。
第87章
“好久不见。”
司牧有孕一事, 朝臣们并不是很意外,甚至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
到时候司牧生下女儿,便直接能从如今名义上的皇上司桉桉手里继位, 名正言顺。
她们也都明白为何司桉桉如今在皇陵守墓不回京城, 毕竟战事之后,不管战果如何, 只要司桉桉在,功绩总要往她身上分一分, 到时候再退位, 可能就不合适了。
只是小部分大臣还是有异议, 比如司牧不把大权放给司桉桉,比如司牧把司桉桉囚在皇陵于理不合。
这些人引得苏虞一顿怼。
“理?谁家的理?你家的吗?”
“照你这么说, 你家那么多钱, 也没见你分给你弟弟的女儿啊。”
“以己度人,你连钱财这些身外之物都舍不得,为何强求长皇子放权?”
“长皇子没以男子身份继位, 已经是最大的退让。若是他的让步换不来半分尊重, 那我们全力支持长皇子继承先皇的位置, 以弟代姐执掌大司。”
一群老臣被她们说的哑口无言,最后只能指着她们道:“强词夺理,一派胡言,不知东西。”
但也只能口头说说, 不敢真逼得司牧继位。
司牧有孕期间丝毫不耽误他上朝,幸好如今朝中人手多又够用, 很多事情放权下去, 他只盯进度跟结果就行, 倒也不像以前那般事事操心。
远在外省的白妔听闻司牧有孕后, 还从当地寄来许多特产。
她如今已经是一方知州,也娶了夫郎,去年刚生的女儿,美死她了。过年回京时她还跟几人炫耀,“都来认识认识,你们干闺女。”
瞬间羡慕死几人。
苏虞轻呵,“有孩子了不起。”
白妔睨她,“那你把孩子放下再说这话。”
苏虞不愿意,抱着孩子逗她咯咯笑,“叫奶奶,叫奶~奶~”
白妔险些脱鞋砸她,“你占谁便宜呢!”
除了她,谭母跟谭主君以及沈氏知道司牧有孕后,也寄来不少东西。除了吃的,还有谭主君跟沈氏亲手为孩子缝制的小衣小鞋。
虽然这些寻常物件随处能买,且司牧身为长皇子更是不缺,但到底是身为长辈的心意。
沈氏绣工了得,给孩子从一岁到五岁的肚兜都做了出来,上面绣着各种花。
有一件梅花的,司牧特别喜欢,他往自己身上比划,竟发现能穿!
司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站在铜镜前提着肚兜往身上贴,“我能穿嗳!”
胭脂,“……”
胭脂实在不如硃砂懂的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装作没看见,什么都不说。
长皇子想怎么穿他不知道,想穿来干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就是殿内的一根柱子,别问他。
当天夜里,司牧就把原本属于五岁孩子的肚兜穿在了他自己身上。
虽说小了点,不能遮住肚皮,但好在上面的梅花正好遮住红豆,而且他这衣服只在沐浴后穿给谭柚一人看,又不穿出去,自然是越短越好。
不过这事就不好往外说了,反正这件肚兜后来胭脂没再见到过,幸好没再见到过。
其实原本沈氏跟谭主君还商量要不要回来伺候司牧,但一想想有谭柚在又打消了这个主意。
比起司牧,谭母这个老小孩更需要人照顾。
这些都是远处寄来的,近处的苏虞苏婉吴嘉悦熊思婕,是隔三差五往谭府送东西,张罗着各样好吃的新鲜的,要司牧尝尝。
那日在谭府偶然听见司牧说想吃鱼,要新鲜的,苏虞苏婉跟吴嘉悦当天晚上就去夜钓了。
……结果差点在夜里掉进水中,俗称夜掉。
虽然事情没办好,但清晨时三人买了几条新鲜的鱼,总算让司牧吃上了她们亲手……买来的鱼,味道还算不错。
不过三人觉得,师公口中的这个不错应该不是在夸鱼,而是在夸亲自下厨烧鱼的谭柚。
管她啦,反正师公喜欢。
京中事情极多,且边疆一直有战事,从而显得这些温馨的小日常格外珍贵。
日子从三月到九月,秋收之后,朝中需要有人往边疆押送粮草。
这差事本该落在吴嘉悦身上,最后却是苏虞接的差。
“要不还是让小吴大人去吧?”有朝臣建议,“毕竟跟小吴大人比起来,苏大人明显更……较真。”
说是较真,其实是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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