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步长安
“就炖汤的时候放几片参,怎么就多了?”温老夫人觉得丢了脸,嘟哝着为自己找补。她可不想担一个贪嘴的名声,传出去让她的面子往哪里搁。
细嬷嬷也附和,“真就是几片,奴婢还问过了的,大夫都说没事,这怎么又有事了呢?”
叶娉皱眉,问:“一般炖一次汤放几片?”
“也就三四片,人参性热,奴婢还再三叮嘱过。”细嬷嬷回道。
三四片怎么会有那么浓的人参味?
叶娉正思忖时,外间传来温夫人的声音,应该是听到动静自己过来的。
“妾身以前最是注意母亲的饮食,这些年从未出过差错。近些日子母亲也不知和谁学的,口味多有变化。妾身惹嫌说了几回,母亲很是不悦,哪成想就吃坏了肚子。”
“这不是你的错。”
说这话的是温国公。
温老夫人脸色越发难看,睨了叶娉一眼。
叶娉懒得和这老太太计较,免得自己生气。
“祖母身子骨这般硬朗,按理说不应该啊?”
温老夫人心里一个突突,那种说不上来的不安又浮上心头。她突然一把拉住叶娉的手,张了张嘴又不知该怎么说。
叶娉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心情有些复杂。老太太这性子,有时候真让人喜欢不起来,但有时候又觉得有点可怜。
“王家人的那些手段,大伯娘未必不知道,祖母你以后小心些总不会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真不是吓人的,毕竟在书里老太太的死另有隐情。
温老夫人本来就心里恐慌,又不敢说出来。眼下被叶娉点破,猛然间有种猜测得到验证的惧怕。
“娉娘,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这孩子可别胡说,你别吓祖母…”
“祖母,你想如玉妹妹。”
一想到那个发了疯要杀自己的大孙女,温老夫人瞳孔都大了。是了,王氏能教出那样的女儿,又是什么好东西。
她“呼”地起身,冲了出去。
“荣儿,休了她,快休了她!”
“母亲,母亲,您这是怎么了?”温国公皱眉,不悦地看向跟出来的叶娉。“你是不是和祖母说了什么?”
叶娉没想到老太太会冲出来,也没想到老太太会喊着休掉温夫人,她本意是提醒老太太小心为上,哪成想老太太会这么简单粗暴,一上来就要休了温夫人。
当儿子的帮老婆不帮亲妈,这是任何一个当娘的都不能接受的事。老太太立马不干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娘是三岁稚子吗?王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上梁不正下梁歪,谁知道王氏有没有学到王家人的那些手段?”
温夫人脸色发白,满眼的委屈。
“国公爷,您还是让妾身下堂吧。”
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温夫人。
不得不说,温夫人这招不错。
温家若不想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休了温夫人。更何况温夫人还有护身符,那便是亲儿子温廷之。
温廷之也来了,正一脸的郁气。当温国公质问温老夫人是不是叶娉说了什么时,他不善的目光也看向叶娉这边,眼里的郁气更甚。
“弟妹,你方才和祖母说什么了?”
“大哥是在质问我?”
温御一言不发,冷着脸站在叶娉身边,其保护姿态不言而喻。
温廷之胸口一窒,双拳不由握紧。
从小到大他好像处处都不如这个堂弟,明明他才是国公府的世子,但父亲甚至不止一次想将国公府的爵位让给堂弟。
母亲让他忍,他只能一直忍。
他以为自己在亲事上总算是能压对方一头,没想到庆阳郡主看似温柔大方,实则…实则极为看不起人,且在闺房之中也端着郡主的架子高高在上。
论身份,他是国公府的世子爷。他的妻子不说是要小意奉承他,至少也应该是对他无比尊敬。夫纳不振对于男子来说最是难以启齿,也最是让人恼怒怨恨。
半个时辰前,他又一次扫了郡主的兴致。郡主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废物,那种讥讽那种鄙夷,简直让人无地自容。更让他难堪的是,郡主最后说的那句话。
郡主说:“我还当你比郡王不过是略逊一筹,没想到一个是御龙刀,一个却是软面团。早知你这般无用,哪怕是嫁个王府里的侍卫,也比嫁你强。”
简直是个不知羞耻的贱人!
难道那贱人不仅和堂弟有染,且和璋王府的侍卫也不清不楚?若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温御不是事事都比他强吗?
他眼里的郁气变得疯狂,心里的惧怕也因为这种疯狂而变得兴奋。
“我不是在质问你,我是在问你。像你这样的女人,我有理由提出质疑。毕竟你当初曾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卖弄过色相…”
话未说完,他整个人飞了出去。先是撞在柱子上,然后重重跌落在地。脑子东撞西撞,他感觉自己的脑浆都在晃动。
“你…”
温御一脚踩在他心口,字字如刀,“找、死。”
第93章
煞神一怒,煞气四溢。
哪怕是一身常服,发未束冠,也未佩带腰刀,亦无人怀疑他凛寒的肃杀之色。他表情一如往常的冷,冷到让人战栗胆寒,让人魂飞魄散。
温廷之一口鲜血喷出,温夫人的尖叫声响彻屋顶。
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温老夫人骇得连翻白眼,却生挺着没有晕过去。她踉跄扑上前,眼底的惊惧和心疼交织在一起。
她的大孙子,从小到大哪怕是破了一点油皮她都会心疼许久,今日却遭了这样的罪,而且动手的居然是她的二孙子。她真的快吓死了,外人都传二孙子是煞神,她终于知道这个名号从何而来。
这哪里是人,分明就是个煞神。
“御哥儿,他是你大哥!”
大哥?
温御眉宇间越发冷冽,那双没有温度的眸淡淡地看了温国公一眼。温国公被他这一眼看着心惊不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温夫人失声大喊,“廷儿,廷儿,快,快请大夫!”
“御哥儿,你…你快放开你大哥,你大哥快要不行了。”温老夫人的声音带着颤,语气也断断续续。
她想上去拉开温御,但是她不敢。
温御俯睨着满脸鲜血的温廷之,“看来你根本没将我的话放在心上,若再有下一次,本郡王直接送你去见阎王!”
说完,他矜贵从容地移脚。
温廷之又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吓得温夫人和温老夫人齐齐惊叫。婆媳俩这才敢上前,一个比一个心疼。
“御哥儿,他是你大哥,你为什么要对他下这样的毒手!”温夫人眼里的恨再也掩藏不住,整个人变得无比凌厉。
“死不了。”
“他伤成这样,你…你还有没有心?”
“我说了,若再有下一次绝不会手下留情。你应该庆幸我今天不想杀人,否则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忌日。”
这叫什么话!
温老夫人气极,什么叫今天不想杀人,合着这孽障杀人杀惯了,在自己家里也改不了恶习。他把国公府当什么地方,是刑司大牢还是西市的刑场!气愤的同时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这孽障说死不了,廷哥儿的性命应该无忧,
这么多的血,廷哥儿该有多疼。
温夫人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生生掐出血印子。“他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以前娉娘行事确实多有不妥之处,他身为你的大哥,也是怕你被迷了眼…”
“大伯娘,如果驸马和大伯说,说你曾经在他面前卖弄过色相,你会不会生气?大伯会不会生气?”叶娉打断对方的话。
“你给我闭嘴!”温老夫人恨恨地瞪着叶娉。“你大哥不会说谎,你以前做下那样的事也就罢了,刚才为何不拦着御哥儿?他们兄弟骨肉相残,你高兴了?”
叶娉对老太太没有什么感情,也承认自己和老太太相处时演戏多过真心,但听到这样的话她心里多少还是会有点不舒服。
她看着此时表情相似的婆媳俩,暗骂自己多事。人家婆媳俩好着呢,看看这同仇敌忾的模样,她和温御就是外人。
“祖母深夜派人送信,我们一路担心不已,唯恐祖母出了什么事。原本是分了家的两房人,你们国公府的事不应该麻烦我们才是。何况祖母身边有佳儿佳媳,还有最为看重的长孙,为何要把我们叫过来?难道就是让我们过来给你的宝贝大孙子骂着玩!我们又不是贱得慌,白白送上门让你们骂。既然如此,那我们走便是,日后再有这样的事,还请祖母莫要再找我们。”
“你…你眼里还有没有尊长?”温老夫人气得发抖,这个叶氏平日里说话直也就罢了,眼下是什么情形,还敢火上浇油简直是不知轻重。“我说你一句,你有十句等着我!若不是你…你大哥怎么会提醒御哥儿,御哥儿又怎么会动怒!”
温御冷道:“我的妻子,不需要外人告诉我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你大哥,不是外人!”
“非我公主府的人,皆是外人。”
温老夫人闻言,心口一阵寒凉,竟是不敢看温御的眼睛。原来在这个孽障的心里,她这个祖母也是外人。
到底是谁教的!
长公主死去多年,总不会是陛下教的。
“你…你这个不孝的!我可是你嫡亲的祖母。”
“你是温廷之的祖母。”
一句话,让温老夫人寒凉的心生出一丝丝钝痛。她忽然感到心虚,心虚到找不到任何话去反驳这句话。
是啊,她最看重的是廷哥儿,从未把这个二孙子放在心上。
这能怪她吗?
要怪就怪长公主太过欺人太甚,生生拖了她的长子近二十年,又让她的小儿子与她离心离德。她不喜长公主,对这个孩子也是打心眼里的排斥。
温国公目光沉痛,复杂地看着温御。这个孩子长得真像他的母亲,尤其是这绝情的样子,更是像了十成。
“御哥儿,我们是一家人,是骨肉至亲…”
温御看过来,“骨肉相残者,历来不绝。”
“御儿!”
“大伯若想出言教训,还请三思。毕竟我有父亲,轮不到隔房的大伯教我为人处事。子不教父之过,大伯若有空闲,不如好好教导自己的儿子,省得他被世人耻笑没有担当。”
温国公满眼的痛心,还有说不出来的愧疚。但是当他朝叶娉望过来时,那眼神却是明显的不喜和谴责。
叶娉简直无语,这也能怪到她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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