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步长安
叶母和叶氏早已备好饭菜,温如沁原本还想推辞,被叶娉几句好听的话哄得开心无比,羞涩地留下来用饭。
相比公主府的饭菜,叶家的伙食太过简单寻常。但因着叶母早年走南闯北,便是简单的食材也能做出繁复的味道。
不知是真的饿了,还是叶家的饭菜合胃口,温如沁比往常多用了半碗。她原本还不好意思,却见叶娉和叶婷姐妹俩都比自己吃的多,惊讶的同时很快释怀。
离开时,她终于有机会问出来时就想问的话。
“娉娘,外面风言风语久久不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名声在外,已是让人闻之却步。日后你要做何打算?可有什么章程?”
“别人笑我贬我,且由他们去。”叶娉垂眸,深情哀婉道:“日后我就留在叶家,好好当我的叶家大姑娘。守得一颗心,此生不移情。”
娉娘竟是存了这样的打算。
温如沁红了眼眶,娉娘有什么错。
王家实在是欺人太甚!坏人名声还不够,还想断人活路。事情败露之后,还敢上门相逼。相逼不成,又纵容子孙作恶。
如果换成是她,怕是早就撑不下去了。
“娉娘…你真是太苦了。”
叶娉有些不忍,她装过了头,又惹了这善良的姑娘落泪。她忽然想到那位温郡王说的话,假话说多了,不仅骗过了别人,迟早有一日也能骗过自己。
从一开始,她对温如沁确实是虚情。这才多久的功夫,虚情已变成实情,她是真的喜欢这位人美心善的女主。
那么温御呢?
她说的那些深情话语,她做的那些痴狂之举,真的会骗过自己吗?
不,不会的。
温御不是温如沁,他是长得美,但是为人冷血无情。
“我不苦,我心里比蜜还甜。”
只要能活命,再苦也甜。
温如沁以为她是强颜欢笑安慰自己,越发替她难过。她猛然间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如果二哥娶了娉娘,那该多好。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因为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临别之际,叶娉送了她一串她自己亲手串好的铜钱,说是让她留做纪念。她将铜钱收好,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
红桑也得了铜钱,不是一串,而是整整十串。叶大姑娘亲自给她的,还对她道了一句辛苦,让她险些红了眼。
她仔细回想,不知为何愣是想不起对方以前的模样。
“姑娘,你还记得叶大姑娘以前怎么对你的吗?”
温如沁正伤心着,闻言先是一愣,然后轻轻摇头,“她以前是有病,并非真的故意害我。我已经忘记她以前的样子了,我只知道现在的娉娘很好。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
红桑心想,原来姑娘和自己一样,也不太记得叶大姑娘以前的样子。又猛然间发现,自家姑娘现在说话似乎和以前也不一样。
“姑娘,你怎么也学了叶姑娘,什么喜欢啊喜欢的…”
温如沁红了脸,攥紧那串铜钱。她也不知为何,以前这般羞人的话她是决计说不出口的。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手心里全是汗,这才微微松开一些。
进了府,主仆二人往西院走。走到无人之处,温如沁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她学着叶娉的样子将那串铜钱抛来抛去。
“娉娘说得对,这人生两大自在确实莫过于睡觉睡到自己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突然红桑扯了自家姑娘一把。
温如沁抬头看去,只见二哥神情冷穆目不斜视地往梨园的方向而去。她惊了一下,忘记自己正在抛铜钱,眼睁睁看着那串铜钱落在温御的脚边。
她吓得一动不敢动,全身紧绷。
红桑也吓傻了,郡王从来不搭理姑娘,姑娘一直小心谨慎,生怕惹了郡王不快。眼下姑娘这般不得体的举动被郡王瞧了去,还好死不死差点砸到郡王,郡王一定会大发雷霆。
主仆俩魂不附体时,只见温御突然弯腰,将那串铜钱捡了起来,还给了温如沁。
“拿好。”
温如沁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二哥不仅没有生气,还帮她捡了铜钱,叮嘱了她。她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谢谢二哥,仿佛身在云里雾里。
“红桑,刚才二哥是不是和我说话了?”直到温御走了,她才激动地问红桑,眼眶红得吓人。
红桑也分外激动,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姑娘,郡王帮你捡了钱,还叮嘱你拿好。”
“二哥真的没有生气,他真的没有生气…”温如沁死死捏着那串钱,突然又哭又笑,“多亏娉娘送我的铜钱,她真是我的福星。”
红桑觉得福星不福星的不太准,但姑娘最近确实开心了许多。
温如沁犹在喜悦中,原本一闪而过的那个念头又冒出来。
“我真的好喜欢娉娘,若是娉娘会成为我的二嫂,那该多好。”
她们不知道,已行至人影不见的人耳力极好。
温御闻言身形一顿,修长的手抚过下巴,那里似乎还有残留着些许温湿的软滑之感,眼底乍起暗涌。
那个满口谎言的小骗子,当真是极会蛊惑人心。
第28章
梨园是安和长公主赵璃生前所住的院子,院子里遍种梨树。几十年的光阴荏苒,当年的小树已是枝叶扶疏。
一位身量颇高的中年男子立于一株梨树下,洁白的花瓣落在他的发间身上,如飞雪洒洒。他背着手望着飘落的花,依旧俊朗的面容尽是怀念之色。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他不用回头也知是谁。梨园乃公主府禁地,能随意出入者唯他们父子二人。
“年年岁岁梨花开,岁岁年年人不在。你母亲若是还在,看到你如今长大成人独挡一面,必定十分欣慰。”
温御默然,望向梨树枝头。
花开胜雪,很是繁茂。
听说这些梨树都是当年母亲亲手种下,母亲在时只见花开,未见果熟。而今年年花团簇簇硕果累累,可惜种树人无缘得见。
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母亲逝去多年,却又像是一直都在。舅舅时常提起,父亲亦是从不曾忘。
人人都说他的母亲安和长公主,计谋无比,谋略过人。在舅舅的口中,母亲是一个举世无双的好姐姐,在父亲的追忆中,她是一个让人无比尊敬的奇女子。
母亲在他心里,无疑是世间最为强大聪慧的女子。
中年男子缓缓转身,英武而有威仪,正是温御的父亲温华。温华望着比自己还高的儿子,眼前仿佛出现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此子肖母,生得极好。
若是他母亲还在,必定无比欢喜。
“你母亲最是放心不下你,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娶妻生子,告慰她在天之灵。”
温华很少插手儿子的事,儿子从小是陛下养大的,同他这个父亲并不亲。儿子一应事宜,根本轮不到他干涉,自有陛下做主。若不是最近几个月父子关系缓和许多,陛下又迟迟未指婚,这样的话他不会说。
温御闻言,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张脸。
极艳,却谄媚虚伪。
他一直以为若非如母亲那等不凡的女子,必定不会让他多看一眼。他却是没有想到,重活一回还能遇到那般厚颜无畏的女子。
听说母亲最是通透,若是她还在,不知会喜欢什么样的儿媳?那小姑娘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张嘴就是满口蜜糖,想来最是会哄别人开心。
他在想什么?
那个小姑娘如何,与他何干!
温华见他不语,心下微动。
难道御儿真如外面所传,并不讨厌那位叶姑娘?听说那姑娘当众说过不会为妾,倒是颇有几分傲骨。可惜身份太低,纵使御儿喜欢,只怕陛下也不会同意。与其惹得人家姑娘黯然伤神,还不如早些断了她的念想。
“我最近常听雪娘提起那位叶姑娘,若真对她无意,还是当面说清的好,免得让人牵挂。”
“她如何,我并不在意。”
温华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御儿这般性子,若真依着他,恐怕此生难成姻缘。陛下几次想指婚,都被御儿给拒了。武将之女他不喜,世家闺秀他不要,他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女子?
温御忆起上辈子舅舅去世时,说是自己此生圆满。年幼时有长姐庇护,得以顺利长大登基为帝。为帝时兢兢业业,虽不是千古明君,但亦对得住江山父老。最为遗憾的事便是未能看到他娶妻生子,黄泉之下无法同母亲交代。
而父亲…他们父子多年陌路,以前从不曾有过这般对话。这几个月同父亲说的话,比上辈子加起来还要多。
只是父亲并不知道,那个狡猾的小骗子,可不是真心喜欢他。分明是想借他的势,这才装出那等深情的模样。
可笑世人看不清,皆被她的谎言所骗。
谎言易说,圆谎却难。
他倒要看看那个小骗子将来要如何收场。
一片梨花飘飘然落在他肩头,他看见了,却未伸手拂去。
将回到自己的院子,便有暗卫现身禀报。
他静静听着,面容沉冷。待暗卫离去,他唤来侍卫如此吩咐几句。没多会的功夫,一个箱子被抬了进来。
箱子刻花繁复,檀香幽沉。
金锁固守,一打即开。
满满当当的零散铜钱,铜色新鲜。
那只常年握刀的手执起一枚铜钱,穿绳而过。一枚枚铜钱串在一起,一直串到一百枚后收尾打结。
沙漏一点点往下漏,外面的天渐黑,屋内的一片灯火。
月升星起,树梢影影。
一枚枚铜钱被拿起,一个个穿起成串。钱串堆放的地方先是平平,而后隆起,最后势成小山模样。
直到箱子见底,天光隐现。
温御望着那一堆钱串,眸色未明。
这俗世的快乐,当真有几分邪性。似那心机深沉,历鬼重生的女子,明明最是低微不过,却愣是让人另眼相看。
他起身,昂立。
锦衣华服,玉带腰封,从上自小无一处不矜贵。没有人知道这位生来尊贵的郡王爷,竟是破天荒地数了一夜的铜子儿。
侍卫听令进来行事,将那一堆钱串装箱封好。他们刚要把箱子抬走之际,却听到主子让他们退下。
从来不喜形于色的郡王爷,竟然为了一箱铜钱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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