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步长安
三喜吓坏了。
叶婷也吓得不轻。
原来大姐真的喜欢那位郡王爷,仅是听到有关郡王的事,大姐便如此上心如此在意,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她想过去安慰大姐,却瞧见大姐倏地朝门外跑去。
叶娉一口气出了门,但见前路无人,后路空空,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难道真是她练功练累了,眼花不成?
忽然前面拐角处似有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她咬咬牙撒腿追上去。一直追出去老远,还是没能追上。
人潮声声,远远传来街市的热闹,伴随着由近及远,或是由远渐近的嘈杂声。这些声音仿佛极远,飘忽如隔山隔海。
叶娉许久未动,似站在寒潭深处。
冷得彻骨,寒得入心。所有的一切都在远去倒退,天大地大似乎只剩她一人。她浑身发抖,心生绝望。
三喜也追出来,一连几声唤她,一声比一声焦急。
许久,叶娉才恍若梦醒一般,魂魄归体。
那位温郡王声名在外,字字非虚,应是一早已瞧出她的不对之处。原主本是内宅女子,又与他毫无交集,他居然能看出自己和原主的不同,足见其心思慎密。
她不知那把假的御龙刀是试探,主动归还。此举必是让他肯定猜测,断定她也是重生之人。他应知今日被封赏之事传出,她必然猜到他的来历。
他为何不避讳于她?
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死人才不会泄露出去。所以此前他几次三番,或许根本没打算让她活着。同类相斥,以那人之孤寒,后来为何会放过她?她心思急转,一时这般一时那般,如天上地下。
但事实是,她还活着。
或许那位温郡王,未必想要她的命。
僵冷的身体渐渐回暖,她朝三喜挤出一个笑。这笑落在三喜的眼里,比哭还难看。三喜后悔不已,自责自己一时没忍住提起温郡王,害得自家姑娘这般失魂落魄。
主仆二人往回走,叶娉一直想着心思,三喜则胆战心惊。
自家姑娘哪里都好,唯有一点让人担心:那便是一旦遇到温郡王的事,就开始犯病,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走着走着,叶娉目光顿住,看向某个地方。
背角处那个龙章凤姿的男子,不是温御是谁。
青砖的墙,厚重的苔。幽深的巷道仿佛一眼望不到头,哪怕是昭阳烈烈,男子的身后似乎永远不曾受过阳光的普照。
他的寒自带煞气,所及之处冰冻三尺。
墨绿色的官服,颀长的身姿。仅是那般随意而立,竟像是与这世间隔着鸿蒙旷野,无人敢近其身。
不是眼花。
方才那人真是温御。
他们已经彼此心知肚明,地位却又悬殊如天地,她该如何面对?
盛朝第一刑司之名,令人闻风丧胆。事到如今,她还有必要在他面前伪装吗?若是她坦诚以对,是否还有生机?
她深吸一口气,朝那边走去。
“郡王。”
“嗯。”
“贵人不踏贱地,郡王为何在此?”
“路过。”
好一个路过。
公主府在北城,刑司衙门在南北城交界处,通天台亦是在北城。无论他去往哪里,从哪里来,怎么也不可能经过她家门口。
“听闻郡王高升,小女不胜欢喜。”
温御又嗯了一声,表情冷淡。
叶娉绞尽脑汁,苦思冥想。既想不通他为何看上去一副神情淡淡的样子,又想不到该说些什么好。
难道直接问他,重生的感觉如何?要不要交流经验?
书中结局时,女主已生两子,但这位温郡王依然未娶。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重生的,后来有没有成亲生子?看他一副孤老的相,恐怕一直到最后也未必娶妻。
“郡王不高兴吗?”
“陛下厚爱,为臣者肩负更重。斩奸除邪,责无旁贷。”
他说斩奸除邪时,眼睛却是看着叶娉。
叶娉心道,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直视他的眸光。
“我不是奸,也不是邪,且我与郡王并不一样。”
寒风起,不知是倒春寒残存的冷,还是眼前之人与生俱来的冷。这风像是从某处而来,又像是来自四面八方。
叶娉下意识瑟缩着身体,她还穿着简单的练功服,略显几分单薄。乌黑的发未梳任何发髻,仅是辫成一个辫子,随意地垂在胸前。
温御的瞳仁里清楚倒映出她的模样,素脸娇艳,腰肢纤细,婀娜有致。再是衣着普通,亦掩不住峥嵘初现的美。
他静静待之,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郡王有没有想过,这世间或者存在一本书中。恰如我们回顾历史,那些王朝与民间故事之所以流传至今,皆是因为有文字记载。”
一本书?
温御眉锋微动,示意她往下说。
“我并非此间人,我以前生活的地方或是另一个时空,也或是千年之后。我不知自己为何会出在这里,但原本那位叶家大姑娘确实已经不在。我成了她,不仅拥有她的身体,而且还拥有她的记忆。我既得了她的恩惠,所思所想便是替她保全叶家人。”
所以这个小姑娘并不是重活一回,而是借尸还魂。
温御惯与狡徒奸恶打交道,自是能分辨出她说的是真是假。此女方才诉说时双肩微耷,呈自然之状。双手垂在身侧,并无不安的小动作。在说到原来那位叶家大姑娘时,眼中划过一抹悲悯。
如此荒诞,却似乎更合理。
他在观察叶娉时,叶娉也在密切感知他的情绪。
或许这位温郡王,信了她说的话。
“小女所求不过家人平安,此前多有冒犯郡王之处,实在罪该万死。若郡王能宽恕于我,小女日后必定谨言慎行,绝不会再言语唐突您。”
见温御气场平和,她又接着道:“郡王,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小女都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没有显赫的身份,也没有过大的野心。以前所求不过一生安稳,现在只求家人平安。您身份高贵,如坐云端。小女低微,如落尘埃。灰尘再是借风起舞,也无法飞上天。像小女这等微不足道的人物,不值得您多看一眼。”
这般自贬,竟是让人有些不忍。
温御已不记得自己的心有多久没有为某件事某个人起过波澜,越是年长他的心越是像是沉寂的凛冬,一片冰封白雪茫茫。
眼前的女子,原本的年纪应该也不大。他活到四十有二,应该比她年长许多。仔细思来,似乎有些以大欺小之嫌。
忽然间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可笑自己多活一世,再是容颜回春,却改变不了沉沉暮气。倒不如眼前的女子,借了异世轮回的光,还魂之后大放异彩。
“那本书,是史书?”
“不是。”叶娉心下一松,看来温御信了她。“乃是一话本,名为《盛宠小娇妻》,讲的是您妹妹温如沁和宣平侯世子沈翎的恩爱故事。”
居然是话本。
而且这名字,委实俗气了些。天下竟有如此荒诞之事,当真是活久见妖魔,更荒诞的是他竟然信了。
叶娉觉得他应该不会再杀自己,道:“书中所记郡王不负皇恩,披荆斩棘保家卫国,后世流芳千年万年。”
千年万年?
他可活不了那么久。
温御深深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转身走了。
身高腿长,如松如竹,端地是一个石破天惊的大美男。叶娉却莫名觉得他的背影有些孤寂,所到之处行人避让,如落入凡间的孤星。
或许是高处不胜寒,这位郡王爷活得未必开心。只是相比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出身显贵的世族子弟何等幸运。像她这等朝不保夕的可怜人,更是没有资格同情别人。
三喜见温御走远,这才白着一张脸过来。
“大姑娘,温郡王怎么会在这里?”
叶娉满腹心思,随口答道:“来看我的。”
三喜想哭,她家大姑娘的病真是越来越严重了。生病的大姑娘好可怜,她身为丫头不应该刺激主子。哪怕是说谎,只要姑娘能开心她也愿意试一试。
“……奴婢就知道郡王爷一定是来看大姑娘的,大姑娘这么好,他肯定被你的真情所打动,对你上了心。”
叶娉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三喜这丫头,还真信了她的鬼话。
得以保全性命的喜悦,和被人这般无条件信奉的感动,让叶娉鼻头莫名泛酸,眼眶也跟着红了。
三喜越发心疼自家主子,仅是见了郡王一面,居然能让大姑娘喜极而泣。
这时叶婷也跟过来了,看到大姐的样子,心疼得不行。
“大姐,那位郡王爷说什么了吗?”
“没有。”
“那就好。”
叶婷心想,那位温郡王生得那般好,难怪大姐入了痴。
“大姐,咱们回去吧。”
叶娉捏着妹妹的掌心,轻轻笑了一下。
她好生叮嘱叶婷和三喜一番,二人知道轻重,自是不会说出去。是以叶母和叶氏都不知道,还当是姐妹俩在家里闷得慌,出去透了个气。
傍晚叶庚下值回来,带回来一个好消息。他已为叶廉那得一位老夫子。那位老先生曾任国子监的讲学博士,学识渊博德高望重。
一家人听到这个消息,皆是欢喜不已。
翌日叶庚特地告假,准备一应上门礼带叶廉去拜访那位老先生。
父子二人到了老先生的家门口,叶庚敲门几次无人回应。最后出来一位老仆,说是他家老先生病重不见人,近日也不会再收新学生。
叶庚大惊,明明说好了的。他还亲自和老先生谈过,将自家与王家的恩怨和盘托出。他记得当时老先生十分气愤,极是不耻王家的行径,还再三保证绝对不会畏惧强权,一定会收下叶廉这个学生。
没想到不到一天的功夫,竟是生了这样的变故。
他初时当真以为老先生是病重,尔后细想便知此事有内情。他与老先生见面时,对方红光满面气色极好,不可能一夕之间就病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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