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步长安
温老夫人傻眼,她根本不是这么想的。若真让这个叶氏来侍疾,不管内里如何,名声确实会传出去。
“祖母身子还行,哪里用得着你受累。你只要好好照料御哥儿,替他管好内宅便是。”
“……祖母,您真是天下最好的祖母。孙媳何德何能嫁给郡王,还能遇到您这样疼爱小辈,通情达理的祖母。”
温老夫人被这话架着,不通情达理,也要通情达理。一时之间,她竟是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生气还是高兴。
温夫人进来时,明显感觉气氛不错。
她敛去心中疑惑,一脸欣慰。
“你们可算是来了,你祖母从昨天就一直盼着。”
一句话,让温老夫人皱眉。
是了,这两个不知事的东西,新婚第二日都不来给她这个祖母敬茶,简直是不孝。她刚才是怎么了,怎么轻易就喝了茶,还送了见面礼?
“大伯娘,昨日我们原本是要过来的,但是一想祖母还病着,怕时辰太晚扰了她老人家静养。”叶娉先是一脸愧疚,然后露出些许羞赧。“祖母疼爱小辈,处处为我们着想,我心中很是感激。我与温家有缘,以前蒙大伯娘抬爱,有幸能出入国公府做客。若不然我哪有这样的福气,怎么能当温家的孙媳妇。”
温老夫人眉头皱得更深,说来说去这个叶氏能嫁进他们温家,追根问底还是因为大儿媳妇心善。
心善是好事,但是太心善了也不好。
温夫人还是温婉和气的模样,道:“你这孩子,现在都是一家人了,还说这些见外的话。其实也是你自己有福气,若不是你心悦御哥儿,又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姻缘。”
“大伯母说的极是,我最是一个有福气的人。能嫁给郡王当郡王妃,还能遇到像祖母这样的长辈,谁不说我有福气。”
“你能这么想,那是再好不过。你祖母最近身体不太好,你若有空时时过来看看。”
“我省得。祖母和大伯娘都是为我好,怕我刚嫁进来立不住,有意让我搏个好名声,日后也能镇得住人。怪不得世人都夸大伯娘,原来是有祖母这样的好婆婆。古人云一女旺三代,想来说的就是祖母。祖母福泽深厚,既有大伯和父亲那样的好儿子,又有大哥和郡王这样的好孙子,堪称京中各府老夫人之中的典范。”
温老夫人受用无比,当年她嫁进国公府时,那可是十里红妆。嫁进来第二年就生了荣儿,稳坐国公夫人之位。
大儿媳妇一进门她就放权,整个永昌城也找不出像她这么好的婆婆。她的荣儿洁身自好,连个通房都没有,王氏能嫁进他们温家,简直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这个叶氏说话还算中听,看着也没那么讨厌。
温夫人面上笑着,眼底划过一抹深思,这孩子当真是大不一样了。
“瞧瞧着这小嘴,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她欣慰地看向温御,“御哥儿性子冷,日后有你照应着,我们也就放心了。”
温御什么也没说,仅是看了叶娉一眼。
只这一眼,足以让所有人知道他的意思。
温夫人笑得越发欣慰,对温老夫人道:“母亲之前还担心,您看现在不是好好的。儿媳看着这小两口,就觉得欢喜。”
温老夫人不喜温御,觉得这个二孙子煞气太重,闻言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纵然她不喜欢二孙子,也不得不承认二孙子和叶氏站在一起,看长相确实还算相配。
“娉娘是个讨喜的,以后她若是天天能来府里陪母亲小坐一会,想来母亲的身体也能好得快一些。”温夫人感慨道。
温老夫人听到大儿媳妇说的这番话,复又想起自己原本的打算,之前被这么个东西三言两语给糊弄住,把侍疾这事给搅和了。还是王氏妥帖,三言两语又给圆了回来。叶氏若是个孝顺的,无论如何也不会拒绝。若是个不敬长辈的,她自有话说。
叶娉心道,什么小坐,分明是让她来侍疾。她如果真来侍疾,她敢说温老夫人一定会把她当丫头使唤。关键是这个活吃力不讨好,自有一堆有苦说不出来的刁难等着她。
“祖母若是不嫌弃,孙媳巴不得天天来叨扰。孙媳初嫁郡王,许多人情礼数还不知晓,如能得祖母天天教导,日后旁人再也挑不出孙媳的理来。”
若是还被挑理,那就是温老夫人这个祖婆婆没有教好。温夫人会挖坑,她更会。就看谁挖的坑深,最后谁把谁给埋了。
温老夫人刚舒坦的心,又泛起些许闷堵。叶氏不应该是来侍疾的吗?为何是来向她讨教的?但她又不能说不教,毕竟二孙子还在,面上子还得周全。心里有些埋怨大儿媳妇多事,之前不是说好了不要叶氏侍疾,免得她看得心烦。
她竟是忘了,一开始她就有意为难叶娉,想让叶娉侍疾。刚才还觉得自己的大儿媳妇说话办事妥帖,一转眼的功夫就变了想法。
所谓老小老小,一样的变脸如翻书。
温御和叶娉又待了一会,这才告辞。
温夫人送他们出去,说温国公已经等候多时。
叶娉以前虽是国公府的常客,但并未见过温国公。温国公为人曲高和寡,不常出现在世人面前。昨夜人多事杂,她没有看清对方的样貌。今日一见,心道当年的京城第一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即使已至花甲之年,风采依旧远胜他人。
温国公明显不喜她,许是看在温御的面子上,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那无视的态度,着实让人不太舒服。
他给的见面礼是一块玉佩,玉质也是上乘。温夫人给的一根金镶玉的簪子,样式极为好看华丽。
庶出的两房人是来走过场的,见了礼之后全部识趣告退。他们给的见面礼都不算贵重,叶娉也不嫌,全让三喜收着。
见完长辈,接着是平辈相互认识。
温廷之她以前是认识的,模样长得肖似温夫人,也是一个美男子。外人提及这位国公府世子,皆是谦和有礼平易近人的夸赞之词。世家公子自小造势,若传出去的名声与才华能力无关,可见其人有多平庸。但镶了金的木头依旧金光闪闪,还是会让无数人羡慕追捧。
温如玉看上去一切如故,毫无芥蒂地叫她二嫂。
叶娉笑得眼如弯月,“如玉妹妹,想不到我们真成了一家人。”
一声如玉妹妹,听在温如玉的耳朵里无异挑衅。一个破落户,一朝山鸡变凤凰,居然成了她的二嫂。
“二嫂心悦二哥,如今得偿所愿,想来必是心中快活。我真为二嫂高兴,也为二哥高兴。”
娶了这么一个出身低,名声又不好的妻子,二哥怎么可能会高兴。
叶娉适时作出娇羞的模样,眼里却是带着得意之色。
“这可是陛下赐婚,郡王当然欢喜。”
温御喜怒不形于色,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温夫人笑得有些勉强和不自然,无奈地看了温国公一眼,似是愧疚和自责。温国公脸色越发不虞,对叶娉更是不喜。
不到半个时辰,温御和叶娉离开。
叶娉空手而来,满载而归。她盘算着自己的小金库,越算越开心。一天入账这么多东西,别提有多满意。
快出府时,温如玉追了出来,说是有话要和叶娉说。
“如玉妹妹,我与你二哥已是夫妻,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温如玉有些为难,似是自己要说的话不方便被温御听到。
“二嫂,我要说的是以前的一事。”
好像叶娉以前有多见不得人似的。
叶娉心下好笑,往旁边走了几步,她倒要看看温如玉还有什么花招。
“如玉妹妹,有什么事你说吧。”
温如玉好像害怕温御听到的模样,压低声音道:“二嫂,你还记不记得去年我们去庄子上玩的事?你与齐公子一见如故,又是谈诗又是作对。最后你还落了一方帕子,遍寻无果后只能作罢。”
齐公子?
叶娉想起来了。
是那位酒肉之徒,压死原主的最后一根稻草。
什么一见如故谈诗作对,那是温如玉提议的要戏弄齐公子一番,原主这才自告奋勇上前搭话。所以后来齐公子到处宣扬的原主贴身之物,原来是一方帕子。
“齐公子这人我倒是有些印象,至于你说的谈诗作对我怎么不知道?不是如玉妹妹你说最是不喜那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人,让我去教训他一二的吗?”
“二嫂不记得就算了,这些事原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嫂的帕子似乎被齐公子给捡了,这可如何是好?”
温如玉说是压低声音,其实就是作个样子。她的声音若是低,那世人交谈都可以称之为窃窃私语。
叶娉突然笑了。
“如玉妹妹巴巴地提起这事,是不是希望郡王对我心生芥蒂?”
“二嫂,你误会我了。我若是有这等想法,还会避着二哥吗?”
这样遮遮掩掩,比光明正大的说出来效果更好。
叶娉笑意略深,“温如玉,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你斗不过我的。”
温如玉面色微僵,“二嫂,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是为你好…”
“郡王。”叶娉突然变脸,掩着面朝温御走去,“方才如玉妹妹说有个齐公子捡了我的帕子,你能不能帮我把帕子要回来?”
温御什么都没问,回了一个好字。
第55章
温如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哥为什么问都不问?一般男子乍听这样的事,难道不应该问一问详情吗?
“二哥,那齐公子…”
“郡王,我不认识那什么齐公子,我也是听如玉妹妹说的。我去年和如玉妹妹去庄子上玩,一时大意丢了一方帕子,当时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方才如玉妹妹突然提及这事,当真是叫人意外。”
温御缓缓抬眸,望向温如玉。那凛冷的神情和寒星般的眸,让温如玉打了一个冷战,寒气顿时从脚底窜生。
她一直知道这个堂哥最是冷漠无情,可是人皆有慕强之心。比起自己嫡亲的大哥,她内心深处更以二哥为荣。她嫉妒温如沁,种种原因之中,还有一个:那便是温如沁才是二哥的亲妹妹,而她不过是堂妹。
尽管温御和温如沁也不亲近,但她见过温御和温如沁说话的神情,比之常人多了一丝耐心。明明她是温家嫡长女,温如沁不过是个庶女,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处处和一个庶女比较。或许早在得知自己原本比温如沁晚半个时辰出生时,她就已经隐隐开始计较。
温如沁那样的相貌,足以将她碾压。哪怕她再有贤名在外,再是受人尊敬,其实她知道在那些世家公子眼里,她得到的关注远远不如那个堂妹。尤其在得知沈世子对温如沁有另眼相看时,这种嫉妒更是到达顶峰。
这个叶娉,原是她对付温如沁的一把刀,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刀刃转了向,竟然帮着温如沁对准了她。
她恨,但不敢表露。
“二哥…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人在哪里?”
“在…在城西,这样的小事哪能劳烦二哥,我…派人去取便是。”
“不用。”
温御的反应,让叶娉很满意。
“如玉妹妹,多谢你把这件事告诉我。我如今已是郡王妃,那个什么齐公子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想败坏我的名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人指使?”
“二嫂…那齐公子就是一个浑不吝的,怎么可能是受人指使?”
“是吗?”叶娉皱眉,看向温御,“郡王,不管他是不是受人指使。他敢这么做,分明就是不把您放在眼底,您可一定要好好审问。”
温如玉急了,二哥是什么人,那姓齐的又是什么人。二哥只要往那人面前一站,那人怕是立马吓得什么都招了。
她不能得罪二哥,更不能让二哥厌恶她。
“二嫂,我…也是一听说这事就赶紧告诉你。我知道你最近对我误会颇深,我也不辩解什么。不过这种事情到底传出去不好,派个人将帕子取回便是,何必让二哥出面。二哥是何等身份,那姓齐的又是什么东西。莫要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坏了二哥的官声。”
叶娉似怔了怔,问:“郡王,您是在意我,还是在意您的官声?”
温如玉一震,这个贱人居然敢如此相问!男人志在朝堂和官场,这般没有自知之明简直是自取其辱。她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静等叶娉被下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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