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古离
她余光撇到一些风景,及时地闭眼,只听到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许扶清从容不迫地拿下搭在屏风一角的衣衫,一件一件地往身上套。
“你怎么这么晚才沐浴?”谢宁感到尴尬,没话找话。
他系腰带的动作停了下,几秒后又继续,“习惯了。”
是吗?之前在山林的木屋里,他们沐浴的时间不算晚,谢宁想是这么想,却还是应:“哦。”
房间安静了。
许扶清穿好衣服,也不理还湿着的长发,回到床榻上侧躺着,并没有直接睡觉,而是盯着屏风那个方向。
又过了一会儿。
见谢宁还是没有动静,他似无聊地捻着发尾,语调听不出情绪,“你不回自己的房间,是打算今晚留在这儿跟我待在同一间房间吗?”
“这个。”许扶清指骨轻敲着床板,狐狸眼微挑,“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谢宁得睡地上呢。”
还真是有绅士风度。
谢宁找不到话来回。
这间房间居然没有侧榻,不合格!吐槽归吐槽,她还是乖乖地从浴桶里出来,打了个寒颤,夜有点儿凉。
此刻谢宁的衣裳正滴答滴答地淌着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这样走回去,若被人瞧见了,恐怕得闹出撞见溺水的鬼这一说。
“不用了,我现在就回去。”谢宁越过屏风,往房门走。
一打开门,她又给迅速关上了,背靠着门板,喉口发紧。
许扶清缓慢地坐起来,望着谢宁,温润如玉地问:“怎么了?”语气正常,仿佛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谢宁没想到林少如会守在外面不远处。
“林姑娘还在,我恐怕得留在你的房间一晚了,放心,我睡觉很安分的,不会发出声响吵到你。”
“嗯。”他反应平平,把一床被子放到地板上,“给你的。”
“……”谢宁觉着许扶清有两张面孔,随时变换,“谢谢。”
不过她还是站着不动,低眼瞄了瞄还在滴水的衣裙,“我衣裳都湿了,你有没有多余的衣裳,借我一件,我保证,明天一定洗干净还给你。”
总不能穿着湿衣裙过一晚上,谢宁不敢高估自己的免疫系统。
在医疗条件先进的现代生病都是件很麻烦的事情,更别提在这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小小的病也许就能折腾到你半死不活的。
她才不想。
许扶清起身,行至柜子前,随便地拿了件红色中衣给谢宁,尔后似慢半拍地说:“可我睡觉很不安分的。”
谢宁接红色中衣的手一顿,表情变奇怪,“呃,怎么不安分?”
光线拉长少年的身影,他转过身回床,看不清面部表情。
“吵醒我,我会想杀人。”
用黑红色剑鞘装着的剑摆放在床榻触手可及的地方,许扶清一袭红衣与之倒是十分相配。
谢宁嘴角抽了抽。
实话说,这不应该叫不安分,而是叫起床气非常大,她没再说话了,快手快脚地走到屏风后面换上他给自己的红色中衣。
回到床榻后的许扶清不经意地抬了下眼。
视线在屏风倒映出来的画面逗留了几秒。
画面中,少女抬手解开前不久才系回去的腰带,紧接着褪下衣裳,布料离开双肩,慢慢地被往下拉,没过雪色山丘,屏风勾勒出轮廓。
视线收回了。
他面无表情地躺下。
这些画面,许扶清并非没有见过,在山林时,他曾亲手地帮处于昏睡的她换过衣裳,只是那时候毫无感觉。
如今倒是有几分不同了。
可至于是何处不同,许扶清一时间说不出来,只知道,身子有些难受,犹如千千万万的虫子在啃咬着血肉。
每逢此时,便想......让她触碰自己......
怪。
屏风那头,谢宁看着地板上的水渍,不禁口干舌燥,死去的记忆又开始攻击自己,他们在浴桶里做了什么,一一浮现在脑海里。
他牙齿不但咬过了她的手腕,还咬了一口肚皮,这也是谢宁为什么反应那么大的原因之一。
在细腰带松开后,衣襟便随水散开了。
谢宁不回忆还好,一回忆起来,就有些无法直视许扶清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幸亏他咬这里的时候不像咬手腕那样用力。
红色中衣满是好闻的松木香。
谢宁穿上去后,感觉自己也变得香香的,但这件终归是许扶清的衣服,穿着无缘无故地有点儿不自在。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努力不去想那么多,把湿掉的衣裙全摊开到屏风上面晾着,弄完这些再出屏风。
许扶清依旧侧躺着。
只是改为面向墙,背对着谢宁。
想起他的话,她不敢弄出一丝声响,小心翼翼地弯下腰脱开鞋子走路,走到地上的被子前,缓缓地推开,铺着,然后躺上去。
躺了一阵子,谢宁发现自己没弄熄烛火。
想了想,她又起来吹灭烛火。
站在房间外面的林少如默默地看着房间由亮变黑,里面的人大概要休息了,他冷笑了一声,眼神显得高深莫测。
有名林府下人走过来,快速打手势告诉林少如,林夫人现在情绪突然变得很不稳定,又把新领回来林府不久的那名小姑娘给杀了。
林少如暗地里会派人跟着林夫人,有什么情况就会第一时间收到通知。
得知此事,他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不到一瞬,林少如放下揉按太阳穴的手,冷静到不像正常人道:“尸体按以前那样处理好。对了,她在我走后有没有看见了些什么?”
林府下人仔细地想了一下,比划着:“一幅画像,上面画着一名容貌俊丽的男子,不知夫人在房间哪里找到的,她看着看着就激动了。”
没料到素来安静的小姑娘竟然要逃。
林夫人拿起尖锐的钗子没有一丝迟疑地插进她的脖子,完了,她抱着已经变成一具尸体的小姑娘自言自语,眼睛却看着画。
听完这一切的林少如深深地闭了闭眼,问:“那幅画像还在吗?”
林府下人点头。
*
午夜,谢宁呼吸声清浅,许扶清翻过身来,凝视着睡得安详的少女,半晌后,他忽唤:“谢宁。”
她没动。
少年下床,曲腿半蹲着,指腹碰上谢宁露出来的手腕,一寸一寸地掠过,皮肤的牙印还在,血渍擦掉了。
就是周围尚透着较浅的红血丝,看着像甩不掉的印记枷锁,许扶清静看着,内心升起一股又一股的愉悦。
传闻东京城郊外有座叫雪灵山的山。
雪灵山的洞里有口放了很久的冰棺材,据说可保尸体永远不腐烂,这些日子来,许扶清有时会想把谢宁放进里面。
那样的话,他想何时去看她便何时去看她,想何时亲她便何时亲她。
对啊。
不知从何时起,他喜欢上了亲她的那种感觉,欲罢不能,兴许,这便是常人说的欲、和尚说的淫,需遏、需戒。
可他不想遏,亦不想戒,真的、真的好想把她藏进自己的棺材里。
单是想想便兴奋到指尖发颤。
许扶清呼吸逐渐地乱了,垂眼看着安静地躺在地上的谢宁,弯腰过去,指腹落到她紧闭的唇瓣,他低头,将薄唇印上去。
不一样。
他皱着眉离开她,这与她清醒时的感觉不一样,狐狸眼闪过一丝迷茫,接着便听见少女梦呓了几声。
少年靠近听。
谢宁不知梦到了什么,念着:“卫夫子、卫夫子。”
许扶清眼珠轻转,在黑夜中亮得诡异,手指似怜惜地抚摸着她微微翕动的唇,声音充满蛊惑,温柔到恐怖。
“谢宁,你在叫谁呢?”
“卫夫子。”谢宁梦到卫之玠被许扶清杀了。
“原来是卫公子啊。”他弯起眼睛,宛若对她的乖巧感到很满意,语调似喟叹,循循善诱地问,“他,怎么了?”
谢宁额头冒了些冷汗,皱紧眉头,“卫夫子不要死。”
许扶清苍白的面色没什么改变,还是温和地笑着,舌尖缓慢地舔舐过她额头上的汗,带过另一层水色,“谢宁为何怕卫公子死?”
“他不能死。”谢宁很难受,陷入梦魇出不来。
红色衣摆散乱地叠在许扶清身下,舔干净了,他抬手覆上她因梦而微微颤动的眼皮,呵笑,“卫公子怎么就不能死了。”
谢宁不说话了。
许扶清挂在脸上的温柔笑意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疯狂,凑到她耳畔,轻轻地说:“可若我就是要杀他呢,谢宁该拿我如何啊。”
可能是觉得耳朵痒,谢宁无意识地偏了偏头。
而他则张嘴咬住了她的耳垂。
*
谢宁这一觉睡到天亮,等她醒来,许扶清早已穿戴整齐地坐在桌子那处,用茶杯喝着水,闲散恣意的模样。
可谢宁却很是着急,生怕这个时候应如婉发现自己不见了,匆匆忙忙地从地上爬起来,叠好被子,放到床榻一旁。
“小夫子,你怎么不叫我起来?”
有些梦记得很清楚,有些梦一睡醒就彻底忘记了,就连睡着后做没做过梦都不知道,谢宁昨晚的梦属于后者。
许扶清慢悠悠地放好茶杯。
他欣赏着她头发乱糟糟的样子,一字一顿反问:“谢宁何时让我早上起来唤你?我记得好像没有。”
阳光越过窗纸,在房间的地板投下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