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庄周
这辆马车和今日擦肩而过的那辆马车是同一辆,她虽只瞥了一眼,但凌安鲜少这种华丽的马车,看来,今日的那个人,是晏呈。
内心不安的跳动,她走上前。
巷子里,也高挂了几盏灯笼,但不足以支撑整个巷子的通明,此处恰好是光暗交叠的地方,她那张瓷白的小脸上,朱唇轻轻的抿了抿,黑暗都掩盖不住她的美丽。
苏维适时的道:“许小姐,殿下在里头等您呢。”
许芊芊轻轻的颔首,苏维打开了马车的门帘,她踩上马扎,刚弯腰的一刹那,她闻到了里头浓烈的酒气。
她眉心一沉,晏呈喝酒了?
作者有话说:
前三十红包
第四十一章
戌时四刻, 天愈发的暗沉。
石巷子还算宽敞,顾府的外围院子很大, 墙上挂着几盏灯笼, 风一吹,灯笼光影摇曳。
晏呈一袭黑色华服坐在马车上,长腿敞开, 姿态闲散,马车内的酒气刺鼻, 他捏了捏眉心, 恍惚间, 眼前层层白雾,一些画面倏地,在眼前飘过。
是一年冬天, 漫天飞雪, 街边的树光秃秃的一片,树梢上挂着冰霜。
许芊芊的祖母染了风寒,她回了一趟许家,日暮时分,晏呈途径许家,但因政事繁杂赶着回宫, 不想进许家寒暄,便在巷子口等许芊芊。
许芊芊出来的时候, 有些匆忙, 连大氅都没有披,乖巧的钻进了马车里。
一进去, 便冻得直哆嗦。
晏呈赴了宴, 应付那些人, 不免有些烦忧,此刻正半阖着眼眸,睁开眼,便瞧见许芊芊冷的那双小手通红,脸颊也通红,看上去,可怜见的。
她是昨日归家的,在家中小住一日,两人也有一日未见。
许芊芊白生生的小脸,本就冻得直哆嗦,小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一双眼桃花眼黑亮亮的,看着晏呈,白牙发着抖,道:“殿下,你是特意来接妾身的吗?”
晏呈看着她这幅样子,眉心紧锁,须臾,道:“这天,为何不穿多些?”
“妾怕殿下等不及,走了,殿下莫要怪罪,”许芊芊嘟起嘴,而后突然嗅到了一股子酒气,翘挺的鼻尖吸了吸,一边吸一边往晏呈那边蠕动。
“殿下,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酒——气。”
在许芊芊说出气的那一瞬,她的脸已经抵在他的胸膛。
原来,这酒气是晏呈身上的。
晏呈喝酒了?!
许芊芊还未反应过来自己这“投怀送抱”的姿势,抬起小脸,望向一动不动的晏呈,柔声道:“殿下,你喝酒了吗?”
晏呈始终没说话。
许芊芊后知后觉自个儿已经半个身子赖在他的怀里,她了解晏呈,换做往日,他早已训斥她,但今日,许是喝醉了,他倒也没有推开机缘巧合下“投怀送抱”的自己。
在冬日里能和心上人相互拥抱,这是许芊芊觉得顶浪漫的事。
她白生生的小脸上,好不容易消下去冷出来的绯红,又浮了起来,但,这次,显然是羞涩。
她干脆直接抵在他的胸膛,像夜里,他喜欢的那般大胆。
呢喃道:“殿下,一日未见,妾身甚是想殿下。”
晏呈闻言,垂眸看着她,眼底的情绪不明。
一言不发。
许芊芊内心无比纠结,有句话喃喃在嘴里,欲言又止,她咬着自己的拇指尖。
晏呈瞧出她的犹豫,眉头轻展,道:“有事?”
许芊芊点点头,终是舍得将拇指尖从那张小嘴里放出来,一边往他怀里钻,想钻木取火一样,牢牢抱紧,一边道:“殿下喝醉了,绵绵也冷,挨在一块儿,岂不美哉?”
晏呈垂眸看着小女人,见她一副害怕被拒绝的样子,喉结滚动,将大氅把她给包起来。
此举,让她嘻嘻一笑,旋即,马车内响起她自言自语的声音。
“冬日冷,殿下与我一块,冬日都变春日了呢。”
“殿下....”她轻唤。
晏呈淡淡的嗯了声。
“我们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晏呈搭在大氅上的手一顿,垂眸看着许芊芊,眼底的神色模辩。
.......
“殿下,你喝酒了吗?”
晏呈蓦然收回了思绪,抬眼望去。
许芊芊站在马扎上,瓷白的鹅蛋脸,桃花眼,樱桃口,青丝盘成发髻,银色的步摇簪子在黑夜中晃得亮眼。她身后,是一轮弯月,不远处枝叶茂盛,正是仲月好时节。
她那双黑亮亮的眸子和方才酒后的镜像中如出一辙,但细看,却能看出不同。
镜像中的许芊芊,满眼都是他。
哪怕使着小聪明,但却只是为了想要和他靠的更近。
而眼前的人,眼底平静的仿佛是一个陌路人。
晏呈的心口倏地很疼,那种钻心的疼又频繁挑起,他不可抑制的伸出手捂住自己心口。
许芊芊心口一颤,何时见过晏呈这般脆弱,仿佛久病缠身的人,她立刻回眸对着苏维道:“快去找大夫,殿下看上去,好似不适。”
苏维立刻应了,但到底也知道,这时候就该当个哑巴,若是真的请了大夫,还会被奚落一顿。
再者,殿下近来时常感到不适,大夫来了也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许芊芊说完,提着裙子弯腰走了进去,晏呈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季朝只怕要变天。
他虽不是一个好丈夫,但以后至少会是个好明君。
许芊芊待靠近了后,发现他身上的酒味愈发的浓烈,她忆起那年冬天,因为祖母生病,她特出宫了一日。
被祖母说了好久,问了好久,为何还没有子嗣。
翌日的傍晚,他便停在了许家的巷子口。也不知是赴谁的约,他竟破天荒的喝了酒,她当时冷的不行,寻了个由头便往他的怀里钻。
他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但却没有把她推开,甚至还伸出手,将大氅将她圈住。
那是前世,他罕见的柔情。
......
思绪渐渐收回,许芊芊看着一直捂着心口的晏呈,急声道:“殿下,你哪儿难受?”
晏呈眉心蹙起,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留下,见了她,他心头的疼倒是缓和了不少。
稍坐了会儿,酒劲正盛,他没忘记正事。
“我有东西给你。”说完,他便侧身,像是在找寻什么。
她眉头蹙起想再问问他为何捂着心口,却看见他拿出了一盒糕点。
“这是我,自己做的梨花糕,虽不如芊芊做的好吃,但这是我第一次下厨,芊芊且尝尝...”说着,他打开了盒子,露出了似圆非圆,似扁非扁的一个糕点。
“我依稀记得,你之前的梨花糕上都有自个儿亲手画的图案,”他修长的手指了指那团白色的正上方,一朵娇艳的茉莉花,道:“这是我画的。”
糕点不像糕点,但糕点上的茉莉花,倒是出奇的像。
许芊芊垂眸,看着他献宝似的端着装着梨花糕的缠枝盒子,她没有收下,只是开口道:“殿下何时做的?”
.......
他从秦家出来时,天色将晚,心中其实不怎么畅快。
哪怕他不想承认,却也得承认,秦昭是许芊芊现下看中的人选。
在秦家的时候,他便喝了不少,有了醉意,回了安苑。
回到了却无心处理政务,心中总是记挂着,在秦家吃的那块软乎乎的糕点,总觉得涩口,差了些味道,而后细细想来,才知,他自幼吃的糕点种类颇多,但也唯独许芊芊做的梨花糕,却怎么都吃不腻。
只是偶尔,他会忘记吃。
那些回忆慢慢的侵蚀开来,他忆起自个儿好几次没吃,让宫女倒掉了,这一点,他不可否认,的确是寒了她的心。
借着酒劲,他倒是胆大了起来,命人去寻了后厨的师傅,一点一点的学习怎么做梨花糕。
待糕点出炉时,他才心颤了颤,原来,坐一块糕点那么的难。
而他,却把她做的糕点,吩咐宫女们丢掉。
真真是叫人寒心。
虽然梨花糕不成样子,比不得她做的精美,但至少味道不差,他尝过,方才挑了最好吃的那一炉的,装了一个进木盒子。
还在上面画了茉莉花。
她应是会喜欢的,他想。
.......
他一路上有些忐忑,怕她直接扭头就走。
但听见她这么问,晏呈的心,是有些惊喜的。
他忙解释道:“今个晚膳后。”
啪的一声,马车内响起许芊芊将盒子盖住的声音,她目光淡淡,须臾后,道:“殿下的好意,臣女心领了。”
晏呈蹙眉,直觉接下来的话不是什么好话。
许芊芊声音淡淡,“但是臣女现在已经不爱吃糕点了,殿下请自个儿吃吧。”
她没撒谎,她的确不爱吃那甜腻腻的糕点。
说着,她便将缠枝食盒给放回了马车的桌案上,须臾,低声道:“臣女闻到殿下身上有酒味,殿下若是饮酒了,不如先回府歇着吧,有什么话,日后再说。”
晏呈看着许芊芊,见她一副淡淡然的模样,没有丁点开心,他心口的疼和酒后的头疼夹杂在一块,他脑子一热,倏地,伸出了手,抓住了企图转身走出马车的许芊芊。
男人醉酒后的温度比往日高上许多,手掌心更是热意盎然,与许芊芊微凉的小手形成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