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昧平生_
陆厂长感激地说“我还能撑上一段时间,我已经去京城把房子卖了,向银行借的贷款暂时不急着还。”
“就是得要麻烦周教授,这些零件得尽快弄出来,机器拖着一天工厂少开工一天,浪费的全都是钱和粮食。”
周泓涵说“陆厂长不用担心,这点我是晓得的。”
陆厂长把两个人送走后,汗水已然是浸透了衣服。此时心头涌上了一种“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滋味,双腿已经发软得没办法再走路了。
……
陆厂长刚把周教授送出了长友食油厂,一行人走出食油厂后,苏叶向陆厂长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这批榨油机买之前没有验收试用吗,放油料进去能榨出油吗?”
陆厂长说“那么一大笔外汇,我怎么可能不验收试用?我亲自跑去国外的厂子调查的,亲眼看着花生放进机子里,榨出金黄的油,油还是我亲自称的。”
陆厂长把人送走后,回到油厂办公室,碰到了于福达。
于福达笑眯眯地说“陆厂长这几天太辛苦了,能凑够赎回厂子的钱吗。我说欠了那么多钱,哪里还得上。
等今年调令下来,我就是长友油厂的新厂长。老陆放心,看在咱们同事两年的份上,我一定会替你照顾儿子嫂子。”
陆厂长正欲开口向工人们承诺,榨油机可以修好,今年一定可以恢复使用。但一想到苏叶刚才提到的疑问,话到嘴边便咽了下去。
事发之后他心里也一直在打着突突怎么亲自去考察了工厂,买到的机器却还是坏的?
陆厂长冷冷地说“不劳烦你费心,我暂时还没有收到调令。”
油厂的干部们听了默不作声,工人的态度激烈地左摇右摆。
大伙在私底下讨论“于副要当厂长?”
“陆厂长虽然做事不够周全,可是这小人要是让他当了厂长,厂子就要变天了,还不如陆厂长!”
第71章 (大修)
一中。
苏叶找了周泓涵给食油厂修榨油机之后, 陆思远便回学校上课,他跟变了个人似的。
比以前更沉默了,他没事的时候就捧着一本书看, 不说话也不离开座位,看累了就休息, 每节课都不落下。
他的那帮兄弟见了,没有哪个不觉得奇怪的,一个兄弟诧异地问“远子哥开始认真学习了?”
往常这种时候陆思远肯定会踢他一脚,这会他听了却没有反应, 只皱皱眉说“别闹”, 接着继续埋头看书。平时跟着他一块混日子的那帮兄弟, 没有一个不大开眼界的。
杨辰星明白他家里出了什么事, 只拍了拍他的肩。
陆思远磨着性子听完一天的课, 做了这辈子都没有认真做过的事, 好像……这种感觉好像也不错。
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去办公室了找苏叶。他问“苏老师, 我们厂的榨油机真能修好吗?”
苏叶给了他肯定的答复,笑眯眯地说“放心, 一定能修好。所以你一定能拿到高中文凭吗?”
陆思远斩钉截铁地回复“我也是。”
苏叶看着陆思远日渐成熟的眉眼, 这个叛逆不羁的男生经历了油厂这件事后,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变得成熟懂事。
苏叶不禁感慨,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很不错啊,小伙子终于懂得努力了。答应老师, 以后凡事多三思, 不要冲动,谦虚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陆思远嘴唇抿得直直的, 没有吭声,苏叶看他的表情应该是听进去了。
……
长友食油厂。
陆厂长让会计给每个下岗的工人发两块的津贴,解聘厂里过度饱和的劳动力。
一个个工人排队领了黄色牛皮纸装的津贴,牛皮纸信封里面硬硬的,装着四枚五角钱硬币。他们已经接受了自己再次下岗的事实。
陆厂长沉默地看着解聘下岗的名单,一个个地数了过去。名单上的每一个都是他的家人,每一个他都不舍得解聘。
他摘下眼镜,愧疚地说“我对不住你们。以后你们要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可以来找我,虽然我本事让你们吃饱饭,但一顿红薯还是请得起的。”
大伙看见他沧桑疲惫的面孔,心里不禁想厂长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几天倾家荡产偿抵偿买机器的钱,还能说出这番话真不容易。跟厂长比比,他们也不知道现在到底谁更惨一些。
虽然陆厂长买这批机器不对,可是仔细想想,他为的也是提高厂子的效益,把下岗的工人返聘回来。
“厂长别这么说,你已经尽力了……”
“咱们厂子到今天都没有倒闭已经很好了!比好多厂子强多了!”
陆厂长卑微地恳求说“如果大家信得过我,就请再相信我一次!我陆某人一定会带大家渡过这次的难关!”
虽然陆厂长承诺一定会让食油厂恢复往日的光荣,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大伙也没见到榨油机好转的迹象,心里犯起了嘀咕。
油厂里的人渐渐意识到陆厂长风头已经过去了,开始巴结起了风头正劲的副厂长。
覃兰家。
覃爸又一次下岗了,因为他的腿脚不够利索,还好覃兰妈仍在油厂里工作,否则全家人都得喝西北风。可是一个人的工资怎么够全家开销?家里除了两个孩子念书,覃爸吃的药也要花钱。
覃妈愁眉不展地算着账,几分钱、几毛钱的硬币反复地被她点来点去,她咬咬牙说“油厂的于副给的彩礼钱有五百块呢……”
覃兰听了一惊,不敢置信地看向覃妈。
覃妈低声下气地恳求女儿,“于福达现在是副厂长、听说他以后能当厂长,妈不是让你嫁给他。你去跟他求个情,兴许你爸就能重回油厂工作了。我听说好几个人去求他,他都同意了。”
覃兰说“陆思远说,陆厂长一定会把榨油机修好,爸爸下岗只是暂时的,我们耐心等等厂长吧。”
覃妈满脸疲惫和麻木,“厂长有本事修好机器就不会倾家荡产了,你只是去求求都不愿意吗?”
覃兰很怵于福达这个人,但她看着覃妈脸上卑微的乞求、覃爸在角落沉默地抽烟的背影,拒绝的话始终说不出来,她点点头说“好”。
下午放学后,覃兰没有留下来补课,她特意请了假去食油厂找于福达。
覃兰匆匆地走进了食油厂,恰好碰到了刚放学回家的陆思远一行人。覃兰陆思远和杨辰星两个是补语文的,背完课文小何老师就放他们走了。
杨辰星见到覃兰进了食油厂,诧异地问“陆哥,我没有看错吧?那个不是覃兰吗!怎么走得匆匆忙忙的连声招呼都不打?”
陆思远注意到她走向的方向是办公楼,皱皱眉不由想起一些流言蜚语。
覃兰很快来到了于福达的办公室。
食油厂的条件很不错好,于福达不仅有单独的一间办公室,里面摆着一套红木漆成的桌子。覃兰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香烟味。
于福达正抽着“大前门”,看着报纸,他见覃兰来了笑眯眯地说“兰兰来了。”
覃兰皱皱眉,对这个称呼很是不喜欢。
于福达笑眯眯把一杯茶推到小姑娘的面前,“怎么今天有空来我这里坐坐?”
说着于福达伸手摸了摸她的手,心神荡漾,别说小姑娘的手就是嫩,嫩得跟豆腐似的,那是上了年纪的老女人比不上的。
覃兰迎着于福达赤裸裸的眼神,把手抽了回去,她对男人这种眼神并不陌生。因为从小长得好,没少碰到二流子、混混。
覃兰强忍着心里的不适,询问于福达“我听说于叔可以安排工作,我爸的情况虽然困难,可是他很勤快吃得了苦,于叔可以给他重新回到食油厂吗――”
于福达不高兴地把手摁在了覃兰屁股,“叫什么于叔,叫得这么生疏,叫我于哥吧!”
覃兰惊恐地连忙站了起来,强忍着眼泪说“于叔你要是这样我就走了,我只是和你提我爸工作的事,你这样是什么意思!你不想给我爸工作不给就是了,何必这样侮辱人?”
于福达一把搂住了覃兰,冷笑着说“我什么意思你还不知道?随便求求就可以捧上铁饭碗?做梦!”
覃兰惊恐交加,“啊”地尖叫起来。
外面的陆思远和杨辰星两人听到动静,闯进了办公室。
两个半大的男人看到这一幕,又惊又怒,陆思远狠狠地揍了于福达一拳、又踹了一脚。
杨辰星见了陆思远眼里的凶戾,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打的架势,死死地拉住陆思远,说“别冲动远子!你这样会吓到覃兰的!”
杨辰星见他还没停下手,情急之下搬出了苏叶,“你不要再麻烦苏老师了,你记得答应过她什么吗?”
陆思远想起苏叶的话,竭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收回拳头。他深呼吸几次,反而笑了笑。
他攥紧的拳头还在微微发颤,脸上却多了一抹笑容,那笑容看得杨辰星心里都}得慌。
陆思远扶起了于福达,拍拍他身上的灰说“对不住于叔,我年轻不懂事,拳头不长眼没冒犯你吧?还请你宽宏大量,别计较这些小事。
怎么,于叔现在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当厂长?我回去告诉告诉我爸,让他早点把位置腾出来让给你?哦,我差点忘了。我爸还是这个厂的厂长,他在一天,就能管一天的事!于叔要想坐稳这个副厂长,就给我小心一些。”
覃兰的香腮惨白,眼泪流了满脸,衣衫凌乱颤抖地跟着陆思远和杨辰星两个人离开了办公室。
出了食油厂后,杨辰星一路骂覃兰,“你怎么这么没脑子,看不出来那个于副是什么货色吗!还敢单独去见他!”
陆思远剜了他一个白眼,“别骂了。”
杨辰星停止了教训覃兰,他回过头来对陆思远竖起大拇指,“不错呀陆哥、远子哥!你今天是这样的!”
他原以为容易冲动、不顾后果的陆思远会当场把于福达揍得半身不遂,没想到他收住了手。
次日,杨辰星去学校,私底下把这件事告诉了苏叶。
苏叶听到自己的学生受到了欺负,哪还忍得了?难怪她今天看见覃兰,女孩子眼睛肿肿的,恐怕昨晚没少掉眼泪。
听完杨辰星的描述,苏叶首先对陆思远的行为表达了高度的赞扬和肯定。
“不错,你这次做得很好,碰到自己人被欺负一定要出手帮忙!自己人有难都不搭把手,那不是孬种是什么?”
杨辰星愣了愣,旋即心头涌上一阵喜悦,苏老师这回居然没骂陆哥冲动打架?
苏叶看见他们脸上一片错愕呆愣的表情,不禁表达了自己的愤慨“怎么,我那么像那种迂腐不懂变通的老师?”
“你们这回有分寸、有血性,终于像了一回我的学生。放心,我不骂你们。不过……轻飘飘的几拳怎么够?太便宜于福达这种人。”
陆思远听了她的话,默默地抬起头问“苏老师,你想做什么?”
杨辰星激动地附和“咱们几个兄弟套麻袋,揍他一顿!”
苏叶不赞同地摇摇头,“你们把上次的教训忘了?为这种人白白赔上自己不值得。咱们是文化人,当然要做文明事。”
陆、杨两个人听到“上次的教训”,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
苏叶以前不是没有听说过于福达的风评,钻营弄巧、欺上媚下,听街坊邻居说人年纪一大把了还打着光棍。于福达敢这样对覃兰,平时恐怕没少干这样腌h事。
混到副厂长这样位置的人,哪几个还在打光棍?听传言他的私生活极为糜乱,又听说他在乡下早早就娶了老婆,真真假假连苏叶也分辨不清。
别的苏叶管不着,但是欺负到她学生头上,这一点她不能忍。欺负谁也不能欺负她的学生,尤其是女学生!
放学后,苏叶找覃兰了解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
覃兰听了,便掉着眼泪说“家里条件困难,爸爸要是下岗了连药都吃不起。我听说求于福达就可以让爸爸重新回到工厂上班,老师我想得太简单了,我错了。”
苏叶听得胸口怒火烧,多么老实懂事的孩子!小姑娘长得水灵灵的哭起来委屈得让人都看不下去。搁在他们那还是受保护的未成年人,祖国未来的花朵!
她轻声细语地温和道“傻孩子,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于福达,跟你有什么关系?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里想太久,痛痛快快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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