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意鹅
“你胡说什么?!”
“怎么是胡说呢?周叔工资不高,当年为给你妈治病,我记得他还去厂里借过钱……”
小年轻住周家楼上,平时为人很是仗义,曾经帮夏明庭解围过几次。
“难道我说错了?你家还有别的门路赚钱,能给你们兄妹买工作?这钱来路正吗?”
被他这么一问,又有那么多人看着,周大军连忙摇头。
“这个玩笑一点儿不好笑,我们一家都老实本分。”
周大军咬着牙,觉得对方是故意找茬。
承认花后妈拿来的钱很丢脸,可是承认这是自家的钱,又说不出来历,问题更大。
周大军直接避开问题,给了个含混的答案。
“那你别遮遮掩掩,直接回答呗,是不是用了人家爸爸的抚恤金?”
小年轻的爷爷是厂领导,也不怕周大军找自己麻烦。
“我没有。”
周大军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
“有没有你摸摸良心,自己不清楚么?”小年轻嬉笑着,完全不给周大军面子。
“钱是我找淑珍借的,是借用。我不会拿老夏的抚恤金,那是给明庭和明欣的。”
见对方咄咄逼人,弄得儿子下不来台,周富贵连忙开口。
周富贵算是明白邻居们奇怪的眼神是什么原因了。
这件事情一定要解释清楚。
用人家的抚恤金虽然不厚道,可总比以讹传讹,惹来大麻烦要好。
他可是一直老老实实上班,没有背地里搞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捞钱!
“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做什么……”
范淑珍在旁边开腔,还有些埋怨小年轻的意味在里面。
她这么一说,邻居们纷纷交换眼色。
你虽然是老夏的遗孀,可这抚恤金又不是给你一个人的,还有老人和孩子的份儿。
不少人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却打算离这一家人远点儿。
等邻居们走后,周富贵沉着脸,周大军更是一脚把椅子踢倒在地上。
“好端端的,他们为什么会提这事儿?肯定是明庭说的!”周大兰咬着牙。
她又不是瞎子,那些人没说什么,却比说了难听的话还叫人难受。
“除了他还有谁?哼!”周大军冷哼,浓眉拧在一起,“没想到明庭平时老实巴交的,关键时候捅刀。”
“这是上班了有底气?还是明欣考上大学,他觉得以后有了靠山?”
当初周大军毕业,周富贵能找到的工作只有去厂里烧锅炉。
这活又累又热,一般人根本吃不消。
可他们家没背景,好工作轮不上。
直到范淑珍嫁进来,才拿钱给他弄到保卫科。保卫科体面,还有点儿小特权,比锅炉工舒服。
其实不光是周大军,还有周大兰的工作,都承了范淑珍的情。
不然以周富贵的工资,外面还有欠债,猴年马月才能存到这笔钱。
只是两人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儿,被人当众点破又是另一回事。
这么多年,他们始终没有接受范淑珍,一直排斥她。
在周大军和周大兰看来,买工作是后妈想打入周家内部,刻意伏低做小,讨好他们的手段。
既然如此,范淑珍给的好处他们照收不误,可她想顶替自己亲妈在这个家的位置,不可能!
如今事情曝光,大家的眼神让兄妹俩心中生出怨怼,甚至迁怒到范淑珍身上。
原来口口声声说他们是一家人,她把他们当亲生孩子,其实背地里算得这么清楚?!
那时候明庭才多大?
要不是范淑珍告诉明庭,以他呆头呆脑的性格,怎么会知道这些?
果然,后妈没一个好的!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说不定就是她借明庭的口,把事情宣扬出去的——
第5章 感天动地好后妈(5)
看到大军和大兰怀疑的眼神,范淑珍急得额头冒汗,连忙看向周富贵。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明庭不是这样的人……老周,你相信我!”
“范姨,明庭是你儿子,你当然护着。”
周大兰穿着的确良格子衬衣,乌黑的长辫子垂在胸前,一双凤眼似笑非笑。
“没做亏心事他躲什么?都几点了还没个人影儿,这就是心虚的表现。”
这时,周小山看到了柜子上明庭留的纸条,连忙递给大哥。
“还跑得挺快!”周大军看后,把纸条揉成一团,“说什么去报喜,我看是‘畏罪潜逃’……”
“好了。”周富贵板着脸,“都少说两句!”
“做饭吧,这个时候孩子们早饿了。”周富贵吩咐道。
范淑珍“诶”了一声,又带着讨好的语气,“大兰不是想吃肉么,我今天买了一块好肉,晚上焖豆角,你多吃点儿。”
等周大兰跟着范淑珍进厨房一看,肉没了,水池子里放着用过的锅和盘子,她的凤眼立刻瞪得老大。
“肉肯定是被明庭吃了!他怎么这么自私,一个人吃独食?是饿死鬼投胎吗?”
范淑珍也没想到会这样。
明庭今天是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没了肉,范淑珍只能做别的。
以前有儿子帮忙,她下班回来做饭的次数少,好久没炒菜,有些手生。
范淑珍一直忙到九点,他们才吃上饭。
这顿饭她吃得异常憋屈,一家人都拉长了脸,空气又闷又热。
周大兰的筷子在菜里拨来拨去,嫌弃的不行。
她一会儿说范淑珍的鸡蛋炒老了,一会儿说豆角没滋没味,筋没撕干净。
“范姨,你是不是对我们有意见,今天的晚饭做得这么难吃。”
周大兰斜眼看着范淑珍。
“大兰,阿姨真不是故意的。平时明庭做的多,你们可能吃习惯了。没事,我以后下班早点回来做饭。”
范淑珍扒拉着自己碗里的红薯,也没有什么胃口。
大概是煮饭的火候没到位,她把红薯块切得太大,有些没熟透。
再加上时间急,米煮少了些,范淑珍把白米饭盛给了周富贵和周大军他们,自己光吃红薯,还真有点儿噎得慌。
饭后,周富贵先放下筷子,一声不吭地回了卧室,周大军吃完也把卧室门砸得“哐当”响。
“明庭,洗碗……”范淑珍刚说完,才想起来明庭回夏家湾了。
平时使唤小儿子习惯了,猛地人不在家,她真没适应过来。
就在范淑珍收拾碗筷,挽起袖子准备洗碗的时候,周大军和周大兰又气呼呼过来了。
“今天没洗衣服?我的白衬衣明天要穿的。”
周大军拎着衬衣质问道。
周大兰也拿着新做的裙子,她还打算明天穿裙子上班,让小姐妹们羡慕,结果找了一圈,裙子丢在盆里。
“范姨,今天你不是休息吗,怎么衣服都不洗?我明天穿什么?!”
就连周富贵也来问范淑珍自己的工作服洗了吗,放在哪里?
“你们先放着,我等会儿去洗。”
范淑珍的表情有些僵硬。
“白衬衣不能和别的混一起,会染色的。”周大军臭着脸,“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干。”
有哥哥姐姐打头,周小山冲凉后把自己一身臭汗的衣服也丢在盆里。
等范淑珍端着一大盆衣服来到公用水池,有人路过,看见她打招呼。
“淑珍,这么晚还在忙活呢?真是少见啊——”
范淑珍挤出笑容回应了两句,看着一盆堆起的衣服发愁。
除了周富贵的工作服,周大军的白衬衣,周大兰的连衣裙,还有他们今天换下来的脏衣服,满满一盆。
夏天天热,这衣服上的汗臭味可真是不好闻!
范淑珍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这么晚洗衣服是什么时候了。
还能怎么办?只能慢慢洗呗!
外面是高低起伏的蝉鸣,头顶的灯泡散发出橙黄色的柔光,不少飞蛾扑棱扑棱在顶上飞着,还有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
等范淑珍洗完一大盆衣服,已经累得腰酸背痛,她把衣服晾在窗外,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揉了揉难受的腰,范淑珍洗漱完回屋,周富贵早已熟睡。
这几年虽然周家三个孩子对她不冷不热,总是阴阳怪气的,可周富贵是个知冷知热会疼人的。
每当晚上他们独处,他总是会替孩子们赔礼道歉,安慰她宽解她。
今天不知道周富贵是不是太困了,此时屋里鼾声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