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心菜
性命诚可贵,但世界上总有比性命更宝贵,更让人珍视的东西。
顾休休的嗓音不大,可每个字却都掷地有声,像是有千斤重,砸进了他的心里。
“那你……”元容薄唇微翕,低低问道:“为何躲孤?”
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她便咬了咬牙,也不纠结了,索性一股脑问了出来:“我想不通,殿下为什么娶我。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怜悯我?”
“不是……”元容见她误会,想要解释,喉间却涌上一股腥甜之意,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勉强用内力压了下去。
他嗓音略显沙哑,声线有些低:“孤娶你,不是因为愧疚,不是因为怜悯。”
顾休休视线落在他苍白无色的脸上,似乎是想得到一个答案:“那是因为什么?”
元容越是用内力压下,反噬便越厉害,只觉得肠子仿佛绞在一起,翻江倒海,阵阵刺痛,血腥从喉管溢出,不过一瞬间,唇齿间便已是被血液灌染。
他不敢开口,只能用力抿住了唇,怕是一启唇,那翻涌的鲜血就要喷溅出来。
他费力地咽下灌过舌底的血,低垂着头,将整张脸都埋在阴影中,嗓音含糊道:“你先回去罢。”
见他不愿回答,顾休休眸色黯了些,却到底是没了勇气继续追问下去。她低低应了一声,缓步向外走去。
她走得很慢,像是在期盼着他能叫住她,可直到她走出了东宫的殿门,他也没有追上来,更没有着人喊住她。
“你可算出来了!”顾怀瑾见到顾休休,上前用肩膀撞了撞她的手臂,笑得暧昧:“长卿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深情……”
话还没有说完,她脸颊上便倏忽落下了一行泪,几乎是飞快地坠落,快到顾怀瑾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欺负你了?”顾怀瑾脸上的笑意消散,皱起眉头来:“我这就回去找他!”
顾休休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抬手抹了一把泪,扯了扯唇,笑着摇头:“没有,我高兴,明日就要嫁人了,高兴的……”
顾怀瑾比顾休休年长几岁,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怎么能瞧不出她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他沉默了一会儿,搂住她的肩:“走,跟哥哥回家了。”
两人没有坐马车,而是步行回了永安侯府,朱玉跟在后头,看着沿路挂着的灯笼和张贴的喜字,似乎连空气中都渲染着热闹的喜气。
顾怀瑾并没有直接带顾休休回府,洛阳城内没有宵禁,他带她边吃边逛,买了一堆小玩意。倒是没用多久,便让她将方才的气闷都抛在了脑后。
直到回府时,漆漆夜空中已是布满了繁星,顾休休刚一踏入玉轩,便有仆人小步上前禀报:“方才二房女郎来过玉轩,说是找您有事,奴说您不在,她不信,硬是进了寝室里,说要等到您才行。”
顾休休看了一眼寝室的方向:“她人呢?还在我屋里?”
第53章 五十三条弹幕
仆人道:“二房女郎刚刚才走了。”
顾休休点头, 往寝室走去,朱玉跟在她身后,忍不住道:“女郎, 她能找您有什么事?”
自从上次在永宁寺佛苑中,顾佳茴站出来说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话,险些害得顾休休被众人误会偷盗贞贵妃的肚兜和冰砚后,朱玉便对顾佳茴没有了好感。
原本还觉得这是二房老爷的遗女,甚至可怜,如今却是提起了警戒心, 一听到顾佳茴, 便下意识觉得没有好事。
见朱玉一脸像是防贼似的表情,顾休休不由失笑:“不知道, 大抵是没有什么大事,不然她也不会走了。”
说话间,眼前的弹幕却是活跃了起来。
【我知道, 我看见了!顾佳茴趁着仆人不注意的时候,从梳妆台上拿了一只小盒子,看着像是粉饼还是什么东西】
【什么粉饼啊, 那是脂粉盒。傍晚顾佳茴出去了一趟,跟那个讨人厌的谢瑶见了一面】
【我现在都懒得看顾佳茴那条线了,有没有看见的姐妹说一下,顾佳茴见谢瑶做什么】
【两个人小声嘀咕了什么, 具体我也没听清楚, 但谢瑶趴在顾佳茴耳边说完话后, 又提到了四皇子,似乎是想用四皇子的名号挑唆顾佳茴做什么坏事】
【那这件事必然是跟休崽有关系了,感觉顾佳茴回府的时候, 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先别管那个了,我相信休崽可以应对这件事,但就是说,休崽和太子到底怎么回事呀!!】
【我赌五毛钱,太子绝对喜欢休崽】
【我赌一个亿!太子要是不喜欢休崽,我给你们直播倒立旋转窜稀】
【笑死了,姐妹倒也不必这么拼】
【但是太子为什么不说呀,难道是因为第一次谈恋爱还是个雏,不好意思了?】
【会不会跟二房父子的死有关系,觉得愧对顾家,然后还有当年的事情,感觉对不起休崽,就不敢表露心迹了】
【感觉太子是小时候经历的打击太多了,习惯了有什么事情都自己抗下,其实休崽要是能再主动些,太子肯定会被休崽拿下】
【不瞒你们说,我都想钻进书里当他的嘴替,看的我要急死了】
【太子的嘴这么硬,不知道别的地方是不是也一样】
【这破路都能开,姐妹真是6】
正经的弹幕,并着不正经的弹幕,看的顾休休神色微怔。
她尽可能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顾佳茴去见过谢瑶这件事情上,但视线还是会不住飘向那些提及她和元容的弹幕上。
发弹幕的读者们似乎都认为元容对她有情意——说实话,就连顾休休,有时候也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譬如方才元容应战,不论先前他是如何想的,是想要韬光养晦,还是忌惮西燕使臣,又或者是在陪着顾怀瑾胡闹。
最后他却因为那一只兰草香囊,改变了主意,应下与顾怀瑾比试。
就像是她忍不住对元容问出的那句话——就为了一只香囊?
他到底有几分在意她?愿意为了那一只针脚歪扭,绣工极差的香囊,明知顾怀瑾是激将法,还甘之若饴,将这三年之间的蛰伏和伪装都功亏一篑,暴露于众?
他说娶她不是因为愧疚,也不是因为怜悯,那又是因为什么?
顾休休想不通,更看不透他。
她前世只顾着闷头学习,想要考上一所好大学——作为一个从出生就被抛弃的孤儿,她似乎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改变自己未来的命运。
那期间她跟异性来往少得可怜,更没有时间去谈恋爱,别说是看透元容在想什么了,她现在连自己都看不懂了。
她不明白,为何如今元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可以牵动她的心,让她为之欢喜,为之担忧,为之落泪。
明明原来的她,不是这样多愁善感的人。
顾休休垂下眸,走进寝室,坐在了梳妆台前的蒲团上。玉轩内,乃至整个永安侯府中,都四处张灯结彩,贴满了大红色的喜字,就连她明日梳妆要用的胭脂水粉,也通通换成了喜庆的红色。
她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在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中随意拨弄着:“朱玉,这些胭脂水粉都是新换的?”
“是了,都是夫人前几日去水粉铺子特意挑选的。夫人说您最喜欢白茉莉的香味了,所以这些胭脂水粉也都是茉莉味的,您可以闻一闻。”
闻言,顾休休似是不经意地拿起了脂粉盒子,随手打开盖子,放在鼻尖嗅了嗅。
什么茉莉味,这脂粉香的呛人,难闻的很。
忆起弹幕上所言顾佳茴曾去见过谢瑶,又明知她不在府中,还跑到玉轩来说要见她,在她寝室中待了许久,摆弄过她桌上的脂粉盒子。
顾休休摇了摇头,低笑了一声,似是讥诮。她指尖叩在梳妆台上,一下一下敲着。
真不知顾佳茴是怎么想的。
贞贵妃都舍弃了谢瑶,顾佳茴却还觉得谢瑶能在四皇子那里说上话——这或许也不是顾佳茴愿意帮谢瑶的真正原因,大抵还是心有不甘,看不得她过的太安生。
顾休休有些兴致缺缺,懒得理会顾佳茴和谢瑶的小把戏,但她又向来不是吃闷亏的性子,长睫一扬:“朱玉,帮我把秋水叫来。”
-
翌日天蒙蒙亮时,顾休休便听到了鞭炮声。平日素净惯了的玉轩内,人来人往,奴婢仆人忙得脚不沾地,那交迭的脚步声吵得她实在睡不着觉,只好起了榻。
古时昏礼,其中有一个昏字,便是因为这里的人成婚、迎亲都在黄昏时,他们认为黄昏乃是吉时,取其阴阳交替有渐之义。
作为新娘,顾休休不必起太早。反倒是元容,今日要被折腾得不轻,天不亮就要起榻去乾明门祭□□拜,饿着肚子听礼官念那冗长无趣的告词,再受天子醮戒之礼。
等这一套流程走下来,来永安侯府迎亲时,便刚好是黄昏之时。而在这之前,顾休休只需要打扮得当,在闺房中待嫁便是了。
虽然是第一次成亲,多少有些紧张,但相比起坐立难安的永安侯夫妇和手忙脚乱的顾怀瑾,顾休休觉得自己还是显得淡定多了。
她简单用过了早膳,沐浴更衣过后,换上了皇太子妃的褕翟礼服,头戴九翚四凤冠,两博鬓九钿,端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婢女描眉梳妆。
永安侯夫人将永安侯和顾怀瑾都赶了出去,坐在顾休休身边的蒲团上,神色似乎是有些紧张:“豆儿,你如今长大了……”
见母亲含糊其辞的样子,顾休休疑惑道:“娘,您想说什么?”
永安侯夫人硬着头皮,将一本画册塞到了她手里,压低了嗓音:“到没人的时候再打开看一看。”
这话听起来十分的熟悉,就在不久之前,到永宁寺的佛殿中抄佛经时,虞歌夫人也用着极为相似的神情,说过极为相似的话。
顾休休垂下眼尾,不动声色瞥向那本画册,外封面是宝蓝色,没写着字,画册不怎么厚,但拿在手里很有分量。
她心中顿时明了,这东西必定是传说中的春宫图了。其实在北宫中,皇后派去教习讲解大婚当日礼规的女官和嬷嬷,已是给过她几本房中秘术的小册子了。
但她觉得大抵是用不上,就没有看,直接让朱玉收了起来,压箱底了。
旁人给她是一回事,永安侯夫人作为她身边最亲近的人,给她一册春宫图,这令顾休休无所适从,由耳根到脸颊,都蔓延泛起一片烧红。
顾月当初进宫时,永安侯夫人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宫中自有女官引导,用不着她操心。
但顾休休就不一样了,这明媒正娶迎到东宫里的太子妃,她作为母亲,自然是有义务要教导顾休休如何服侍太子殿下的。
就在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氛围,母女两人大眼瞪小眼之时,顾佳茴来了玉轩,手中捧着一柄玉如意,道:“祖母让我给姐姐送来此物,贺祝姐姐今日大婚。”
说话时,她视线不住向那梳妆台上瞄去,直至看到婢女给顾休休用了那盒脂粉,才放下了心,嘴角微不可见扬了扬。
送完了玉如意,顾佳茴便又离开了玉轩,母女两人说了些体己话,便这样熬到了黄昏之时。
顾休休坐在玉轩里,听到了永安侯府外的鼓吹乐声,她知道迎亲的仪仗队已是到了门外。
永安侯夫人取出了红盖头——顾月绣到了一半,便由永安侯夫人带回了府中,着手绣完了另外一半的盖头。
她象征性地盖在了顾休休的九翚四凤冠上,这盖头四四方方,霞缎绚美,边角挂着彩穗,绣着翱翔于天的九尾凤凰。
盖上以后,在朱玉的搀扶下,顾休休站了起来,朝着玉轩外走去。
待她到了前院时,元容也随着礼官进了永安侯府,他将手中的大雁交给随行者,看向他将要迎娶回东宫的太子妃。
虽盖着红绸,看不清她的面容,单是看她凌傲的气质,似是腊月寒梅,又似松柏竹兰,微抬着皙白修长的颈,比那湖中的天鹅还要优雅端庄。
按照礼规,将由永安侯夫妇先后训诫过顾休休后,再由顾怀瑾这个兄长将她搀扶上凤轿,太子则乘金辂车至东宫。
顾怀瑾向来与顾休休斗嘴斗惯了,但却比谁都宠爱这个妹妹,顾休休受父母训诫过后,她的手还没搭上他的手臂,他的眼泪就哗的一下落了下来。
顾怀瑾用着抿着唇,抬手抹了一把泪,瞪了一眼看过来的元容,似是想要警告元容,若是对他妹妹不好,他可是绝对不会绕过元容。
可转念一想,他太了解元容了,元容又怎么会对他妹妹不好?
往年旁人都以为元容与他关系亲近,每每打了胜仗回到洛阳城里,便一定会到永安侯府寻他。
他们都不知,元容说得是寻他,但哪一次进府,必是要拐弯抹角,提到顾休休,而后装作无意似的,在府中与她偶遇。
上一篇:穿成豪门后妈和继子上综艺
下一篇:猫薄荷在星际当团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