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棋异果
有那么一瞬间,宁有鲤竟有点想督促苏予川做个正经魔尊。
算了,正事不是这个。她挥散这不靠谱的念头,归根结底,是得找个人陪她过年才行。
至于人选……现成的有的是嘛!
“我也要下山。”宁有鲤坚定道。
桑絮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去哪里?”
“还不知道去哪,先随便逛逛。”
“不在山上过年了?”
“嗯……反正很多师兄师姐都不在山上过年,我今年也想下去看看。”宁有鲤笑道。
除却一大半回家探亲的弟子,剩下的弟子也没有很多留在山上。
清匀宗在过年时布置得相当红火,却终究少了几分人世间热闹浓郁的年味。因此,在发现清匀宗完全不限制他们去哪过年后,弟子们便乐意趁着这难得的清闲机会找个地方待上一段时间,感受这人间最为朴实而繁华的美景。
今年,她也有了几分兴趣。
所以,找谁陪她呢——
“我?”第一池旁,影追受宠若惊,头顶的狗耳抖动了一下,“下山过年?”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下一秒就能摇着尾巴说好。
被扒了马甲后,影追也时常显露出人形,不得不说,这一身原始色的外衣远比黑红顺眼得多,而且更加自然。
宁有鲤挑中影追的原因,正是因为他是犬,能闻见到时候哪有好吃的。
“我——”影追唇角刚挑起笑,复又压了下去。他看见魔尊在一旁注视着他,仿佛只要他一点头,就摘下他的狗头!
“不、不行……我不行。”他连忙摇了摇头,心中苦笑不已。这个宁姑娘……魔尊明明就在旁边,怎么偏偏叫他呢??他是哪里得罪她了吗?
“为什么?”宁有鲤不解。
“你……我……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我陪你,终究不太合适。”这个理由一出口,影追就想打自己的嘴。他这平时很会说的技巧此刻仿佛失效了,这样一来,他岂不是把魔尊的路也堵住了吗?
宁有鲤觉得有道理,“也是……那印雪呢?”
她得知了这两人的名字,转头问小猫咪。
“我——”猫口吐人言,拉长了声音。
影追拼命向她挤眼睛。
印雪瞧他一眼,心中嗤笑,晃了晃尾巴,“我不去。”她本来就懒得下山,何况她又不是瞎,当然看得到魔尊那恍若实质的冷气,何必自找麻烦。
宁有鲤这下纠结了——她总不能带三鹅一兔中的一个去,这些妖修修为不高,她怕带下山后被某些热心肠的仙门弟子追着打,破坏新年的安详。
“那……”
“我陪你去。”静默许久的苏予川终于开口。
宁有鲤讶然看向苏予川,俊美高挑的男人存在感极强,即便刚才一直沉默着,也难以让她忽视。
此刻,那双深邃的眸子正望向她,平静的面容下像是藏有难以寻觅的波澜。
总之……好像有什么怨念传到她这里来了。
“可是……”宁有鲤迟疑。
“为何不带上魔尊呢?”影追趁热打铁,恨不得为自家魔尊鼓掌。对!就是这样!必须主动才能把机会掌握在手中,魔尊你一直被动是不会得到幸福的!
“他……或许很忙?”
“不,魔尊很闲。”影追毫不留面子地把苏予川卖了。
宁有鲤沉默了一下,纵使小红一直在灵云池住着,她也总觉得身为魔尊一定有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渠道管理着魔界,现在看来,是她想太多了。
“那,好吧。”宁有鲤斟酌着点了点头,转而看向那边的身影,道:“我去收拾一下,今晚我们就下山。”
“好。”苏予川的眉眼终是舒展开来,在午后阳光的映衬下多了几分柔和。
夜幕很快降临了。
傍晚的钟声敲响后,宁有鲤便跟着流水般的人群往山门赶去。
从今天开始,清匀宗算正式放假了。
交待完影追帮忙看好灵云池后,她又哄了一阵想跟上来的小黑,驱走想载她的白鹤,转头下了山。
走到山门口时,宁有鲤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山路石阶上张灯结彩,漫山都笼罩着一层热闹喜庆的红色,反倒让葱郁的深林山石显出几分寂寥来。
比小红的颜色浅。她忍不住对比一番,小红身上的颜色比这纯正的火红更有层次,也更加深沉好看。
想到这,宁有鲤揣紧了腰间挂着的锦囊,又用手心将其覆盖住,指尖在上面摩挲了几下。
她这次太过大胆。
为了带苏予川下山,她作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把他带在身上从大门走出去。
在得知小红是魔尊后,她曾特意研究过谢峰主设下的山门大阵,发现这个阵法居然在山门口的位置最为薄弱,相较而言,甚至可以说打开了一个“缺口”。
或许是认为来找茬的敌人不会明目张胆地从大门进?
这就给了她机会。
老疯子给的那本功法,《不变》之后自动变成了《万象》,《万象》专门讲的阵法。
她在自己身上布了个隐匿的小阵,让苏予川进到锦囊里,再用系统的储物功能将锦囊储存起来,最后,再把锦囊放入这个隐匿的阵法之中。
三重保险。
但也不是没有败露的可能。
宁有鲤垂下手,宽松的袖子遮住腰侧,深呼吸了口气,自然地跟着人群走向山门。
倘若败露,她也想好了对策——大不了趁着混乱离开,从此再不回来。
天下之大,还能没她容身之处么?
很快,宁有鲤发现自己想多了。
在经过山门的一刹那,她的身体紧绷到最顶点,直到经过山门,走出好几米远,才怔怔地发现已经出来了。
这个办法居然可以!
宁有鲤一时间不知到底是哪一个环节起了作用,但保险认为系统功劳最大。
毕竟,系统是这个世界看不见也摸不到的东西,恐怕别人也难以想到里面藏着一个魔尊……
彻底出了清匀宗所在的仙山,宁有鲤一路走着,中途也御剑飞行了一会儿,等到离清匀宗很远了,才终于将锦囊打开,让里面的人出来。
月色下,一袭赤色衣袍的俊美男人伫立在她的面前,皎洁的月光披洒在他的肩上,也将那头柔顺的黑发染上几缕霜色。
那件用于伪装的白色外衣已经不必穿了,这是凡尘世俗,无人知晓他是谁。
当然,除了她。
宁有鲤盯着面前的男人看了一会儿,冷不丁走上前去,伸出手。
苏予川垂眸,甚至稍稍往前俯身。
“衣服乱了。”宁有鲤凑得极近,自然地为苏予川整理了一下领口,忽然又想起这可能是鱼皮,没捋两下,迟疑地又把手缩了回去。
暗夜里,无人看见魔尊耳根的皮肤微微发红。
“我们去那里。”宁有鲤望着河对岸的远处,那里有大片连绵的灯火,将一座黑瓦白墙的古镇照得通明,天边都映上了暖红。
从来没有过年经验的魔尊微微一怔,“恐怕回来会很晚。”那么远。
“哎?影追没告诉你吗?”宁有鲤意外地回头,笑盈盈道:“不回去了,这几天都在外面。”
“只有我和你。”
作者有话说:
四舍五入,夜不归宿(喂
——
第九十七章
平雨镇。
这是一个位于清匀宗数十里开外的城镇, 约有上千人居住在这里。
在这个时代,千人的城镇已经相当可观了。还未走入镇子,热闹祥和的过年气氛就扑面而来, 两侧楼阁商铺鳞次栉比, 吆喝声此起彼伏, 道路上人来人往, 大约都是在置办年货。
加上回乡探亲的人,让这本就不宽敞的道路更显拥挤。
宁有鲤来回张望了片刻,最终还是担心他们被人群冲散,便抬手拽住苏予川的袖子,随着人群走进了平雨镇。
入眼就是大片鲜艳的红。
各门各户都挂上了红灯笼与红绸带,连街边支起的摊位也用的红布, 无一处不透露着喜庆。
太有过年的感觉了。宁有鲤也算是第一次真正地下山闲逛, 还是在这种特别的节日,只觉四处都充满了新鲜的趣味,忍不住加快脚步, 差点顾不上手里牵着的人。
“快来。”
苏予川任凭宁有鲤拽着,顺从地跟她一起走,目光却落在那白皙纤长的手指上。
若不是袖子就好了……他虚虚握了一下手。
“太有意思了……”宁有鲤走到一个挂满腰扣与流苏的摊位,摘下架子上的一枚手制葫芦流苏腰扣, 爱不释手地摸来摸去。
“你看,可爱吗?”她转过身, 把挂饰比在苏予川腰间试了试, 却遗憾地发现这东西放在他身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画风都不一样。
苏予川接过这串腰扣,指腹在那圆嘟嘟的葫芦上摩挲了一下, “很可爱。”
却不知是说的谁。
宁有鲤没听出其中的语焉不详, 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是吧,我也觉得。”
那摆摊的老伯笑呵呵地,“公子,给你旁边的姑娘买一个吧,虽说是个小玩意儿,讨人欢心不是?”
这话刚一说完,旁边走来了一对年轻的男女,正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玉郎,你瞧这玉佩好不好看?”女子取下一枚同心结托在手心,衬得掌心粉白,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