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就是戴出去装面子,万一被懂行的看出来,也是丢脸。
“谢谢赵大哥关心,我就想要这样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为什么要去粤东省找?”这种小破烂在哪儿都能买到,他认识做典当和做各种金首饰的,熔掉的很多。
卫孟喜笑笑,总不能说是自己怕在石兰省内被人发现吧,反正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给了一千块钱,剩下的两百就当辛苦钱和车旅费了,毕竟两个省份之间隔着大半个龙国,再多他也不会要。
等她一走,唐云凤急忙推门进来,“咋说老赵?小卫让你帮啥忙呢?”
赵春来怕她又瞎操心,随便扯个借口,说自己年后要再下羊城一趟,很快回来,让她自己看好门,天黑就别出门了,闺女也少出去玩。
虽然刚经历过一次严打,治安好了很多,但当爸爸的,谁不担心呢。
另一个爸爸,现在也在担心呢,他人是坐在车上,但眼睛跟探照灯似的,到处搜寻着妻子的身影,他现在挺想孩子的,刚进门还没来得及抱抱他们,一群小屁孩出门打雪仗去了,只有呦呦在家。
他刚抱起来,呦呦就催他赶紧进城接妈妈,因为妈妈进城买年货还没回来,电视上说了待会儿会下大雪。
小姑娘,你说她天真吧,是有点,可偶尔也很聪明,能想到很多大人都想不到的事。
正想着,妻子的身影从不远处的胡同口出来,陆工连忙将车子打着,滴了两声。
卫孟喜跑过来,上车,将帽子手套脱下来,抖了抖雪花,“你咋还在这儿,不是让你先回去嘛。”
经过小燕那么一出,她的心情好多了,现在也知道不能怪陆广全,这人就是个木头,人家要喜欢也拦不住,自己这糠糟之妻就成了拦路虎绊脚石,想给她点教训也正常……只是,最后是谁给谁教训还不一定呢。
自从来到矿区,卫孟喜就不怕跟谁撕破脸皮,不怕跟谁正面交锋。更何况这一次,对方想直接把她和卤肉厂拖死,她得让对方知道,惹了她是要付出代价的。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那让她破产,不比杀人父母严重?
两口子都不说话,都在想事情。到了家门口,一群崽崽早就蹦跶欢了,有的上来拉车门,有的抱爸爸大腿,有的直接趁乱跳上车坐着摸方向盘,简直跟土匪差不多。
卫孟喜还是比较能沉得住气的,大人在外面受挫,那是大人的事,她不会对孩子发火,甚至还因为刚才下车时候冲陆工发火而愧疚呢。
他大老远的赶回家陪他们过年,何菲菲卡脖子又不是他安排的,怎么怪也怪不上他。
想着,她眉头舒展开来,“都别缠你们爸爸了,赶紧来帮忙把东西卸下去。”
于是,孩子们又是一哄而上,跟抢劫似的,两个男孩哼哧哼哧捡着重的大件拿,女孩拿不动,就两人合力一起往家里抬,就连小呦呦,也抱着一兜糖果,就像叼着一根骨头就往窝里拽的红烧肉一样。
为了弥补刚才对男人发脾气的愧疚感,卫孟喜决定,今晚就做男人爱吃的吧。
别看陆工玉树临风干净清透的外表,平时讲起营养学那是开口科学闭口科学,其实他吃食就喜欢油的甜的,小时候苦日子里熬出来的,即使已经是一流学府的研究生了,但他灵魂深处还是觉着只有油的甜的才是好东西。
卫孟喜用五花肉,烧了满满一盆酱红色的肥瘦相间的真红烧肉,里头焖几块土豆胡萝卜就是一个硬菜,再炒个玉米豌豆,这是给孩子补充维生素和膳食纤维的,根宝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容易便秘。
最后还得来一个小呦呦最爱的紫菜蛋花汤,足够一家子吃的饭菜就上桌了。
寒冬腊月的本就没什么青菜,能荤素搭配就不错了,卫孟喜真是怀念后世的菜市场啊,即使是反季节大棚种植,那也是绿叶菜啊!
陆工在京市这一个学期也是真憋坏了,食堂口味他不喜欢,每天吃饭只是为了吃饱肚子而已,只有回家才叫吃饭。不用孩子们帮他,他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白米饭,直接端起盛红烧肉的盆就淋。
油汤泡饭,是他小时候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东西。
卫孟喜笑眯眯的,也给自己泡了一碗,于是崽崽们这个也要那个也要,一家人吃着红彤彤油漉漉的米饭,那叫一个满足。
接下来几天小别胜新婚自不必说,卫孟喜虽然嫌弃是交公粮,但也是凡世男女,也没必要隐瞒自己的感受,想就是想。
没有老人,这个年没有往年热闹,但也不差,到了初二,依然是大批量煤嫂来串门,初三,小两口开始往亲朋好友家去拜年,一直持续到初八,这年才算彻底过完。
而韦向南,也早早的初七晚上就来了。
“向南姐快进来啊,不是让你多休息几天嘛,咋现在就回来了?”
卫孟喜递过去的糖果,她没接,因为不爱吃,“我要再不来,你是不是还没动静啊,再拖正月十五一过,到时候你那些业务员也不用出去了,因为产能压根跟不上。”
她说话一点也不客气,卫孟喜知道她是真为自己考虑,不可能跟她生气,只能放缓语调说:“你放心,我已经在行动了。”
“你行动?我咋没看见呢?”
她看见的是,卫孟喜跟没事人似的,天天该看书看书,该买年货买年货,还有心情跟人喝茶聊天呢,她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放心,最迟正月底,我保证一定能把贷款拿到手,你让工人该干嘛干嘛。”
韦向南狐疑,“你有办法了?”
卫孟喜很肯定的点头。
韦向南眼珠子一转,想起那年南下的火车,“你找到王老了?”
如果那个“王副行长”真是王老的女儿的话,找他倒也是个办法。
“不用,我已经知道小丑是谁了,过几天就让她算盘落空。”要是斗不过何菲菲,那就是她技不如人,她认。
王老欠她的人情他是认着的,可人情这东西用一次少一点,尤其是他那样久居高位的人,很可能会一次性还清……在卫老板看来,那东西应该用在最需要最适当的地方。
为了一个何菲菲就去求王老,那就是杀鸡用牛刀。
韦向南被她这几句话绕得云里雾里,更疑惑的是,她居然当着她的面,打了个外省长途电话,打给的正是一直维持给文具店供货的张兆明。
卫孟喜邀请张兆明年后来矿区玩两天,她一定好好的尽一尽地主之谊。
第二天,放了串鞭炮,厂里和卤肉店文具店同时开门营业,先集体搞了个大扫除,说几句吉利话,卫孟喜还给每个员工发了六块六毛六分六厘的开门红包,激励了一下众人的士气。
她的表现比去年还淡定,还大方,所以除了韦向南压根没人知道她现在面临的困境,倒是书店的店员们,因为有个孩子要高考复习而辞职了,卫孟喜暂时找不到人来顶替,就自己去顶上。
在文具店上班其实一点不累,店员也不能让老板干活,于是她就边看书,边往银行跑。
跑的是金水市的银行,省里何向坤那里的钱贷不出来,但市里扶持个体户的无息贷款却是下来了,有三万块呢!
这也是韦向南想不通的地方,在她眼里,卫孟喜就是为了三万块已经到手的无息贷款,放着三十万不管,天天往小银行跑,她图啥啊?
这不就是典型的捡了芝麻放下西瓜嘛?
但卫孟喜却老神在在,不仅跑银行,下班还把银行领导的家属往文具店卤肉店带,后面干脆就带到加工厂来了,名义是请领导来视察生产工作,可要是来的是徐良也就罢了,来的是俩银行领导的太太,视什么察什么呢?
而何家老宅里,何家这一代最有希望,最出色的兄妹俩,却在大正月里吵架。
事情是这样的,何向坤想的是,等去到京市,安顿下来后给卫孟喜打个电话,告知她贷款别急,他会抽一个礼拜回来把手头工作交接清楚,并把他没办理完成的事项交给同事,到时候一定会给她放贷的。
他不知道的是,卫孟喜已经早于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果然等他抽空要回去办理的时候,堂妹何菲菲气呼呼的电话就打来了。
第一时间质问他为什么要帮助卫孟喜,为什么都外出学习了,还把卫孟喜的事放心上。
第二就是问他是不是喜欢上卫孟喜了。
且不说第一个问题的没头没尾莫名其妙,就是第二个问题,就让他眉头紧皱,卫孟喜同志是已婚同志,她这话不仅侮辱的是他,还有她,和她的家人。
他不敢相信这种话居然出自一个何家教育出来的孩子的嘴,他气得当场摔了话筒。
兄妹俩闹得不欢而散,到年底,他回来了,与堂妹当面对质,才知道她从中作梗,让卫孟喜的贷款申请被打回来的事,顿时都气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何家长辈虽然也批评她,但更多的是对不懂事小女孩的无奈。
在他看来,这事不是不懂事,就是故意害别人,要是时间拖久了,把别人厂子拖死了,她这是谋财害命!关键谋到的财,也没进她的腰包,他就想不通她到底在图什么。
图小卫的丈夫?光想到这个可能,他就有种吃了苍蝇的恶心,何家怎么会教育出这样的子孙。
可要是说单为复仇的话,她跟小卫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啊,她到底想些什么?
除夕夜,兄妹俩为这事大吵一架,何菲菲摔门而走,何家大家长责怪他为什么不让着妹妹点,明知道妹妹是个还不懂事的小丫头云云……那一瞬间,失望透顶的何向坤,也走了。
他觉着是自己害了卫孟喜,要不是他那天拿着她的资料去找二叔正巧让菲菲看见,她就不会知道卫孟喜要贷款的事,也就不会阻拦了。
可卫孟喜却安慰他,不用为此愧疚,他的本意也是帮助她,这是谁也想不到的。
至于她不让她拿到贷款,她自然有办法拿到,到时候气死她。
而金水煤矿,韦向南的耐心即将告罄,她急得满嘴冒泡,卫孟喜却还在带着那俩行长太太喝茶聊天打扑克,她终于忍不住,将卫孟喜堵到办公室,“小姑奶奶,你整天陪着她俩跑啥啊,她们是能给你批贷款还是怎么着?”
谁知卫孟喜却反问她,“你怎么知道她们不能给我批?”
“她们,好吧,她们丈夫能给你批两万还是三万?你别忘了自己是要造冷库,两三万还不够塞牙缝的。”
“我要让他们给我批四十万,一分不少。”
韦向南想说你做梦吧,又把话忍回去了。
卫孟喜很愧疚,“我知道向南姐是真心替我着急,为我着想,但你放心,这次我真的不会让你失望。”
终于,在正月二十的晚上,卫孟喜接到赵春来电话,她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能睡半个安稳觉了。
第二天一早,矿区群众发现,本来停工很久的粮站楼装修忽然又开动了,这一次听说不仅要装小楼内部,还准备把地下室也腾出来,以后做仓库用。
大家也不知道什么仓库不仓库的,只是觉着新奇,因为一直用篷布蒙得严严实实的小楼忽然被揭开了。
原本青黑色的水泥石头堆砌的碉堡,被装修成了一栋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的小楼,楼上楼下面向主干道的墙全被拆了,换上透明的浅茶色大玻璃,内外能看得一清二楚。
造型新奇的玻璃吊灯,古色古香的窗棱,古典与现代兼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待客小楼呢!
矿区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除了这栋小楼,这让在矿区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人们,十分不适应,又十分好奇。
老人家们,都是家里没啥事的,抱着小孙孙,背着小孙女,围在小楼门前看热闹。
油漆味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现在就是腾地下室的工作,卫孟喜怕大家站久了累脚,还让人专门搬了几条长板凳出来,让她们好好坐着。
当然,卫孟喜本人并不在工地,她还在家看书,三月初就要考试了,她现在正在做最后的冲刺阶段。
正看着,忽然卫东那把老烟嗓喊了一声“妈妈”,“嗖”一声,火箭似的窜进来,一把搂住她肩膀,小声而急切地说:“妈妈妈妈,好事儿!咱们家地下室底下挖出黄金来啦!”
看她没反应,小子急得窜天猴儿似的,“黄金啊妈妈!是黄金,很执值钱那个黄金啊!”
卫孟喜依然不为所动,倒是刘桂花也火急火燎跑来了,“小卫赶紧的,赶紧拿上铲子锄头,你饭店装修地下室挖出黄的来啦!”
这次,刘桂花的大嗓门也是特意压低的,但没成功,实在是太激动了啊!激动到都快语无伦次了,直接拽着卫孟喜跟拖一只小咸鱼似的,拉着就走。
“哎呀小卫你咋还在这儿,你那地下室底下挖出黄金来啦!”
“土都是金色的,也不知道有多少砂金在里头,你们说这会不会是个金矿啊?”
“不仅砂金,还有这么大的,我家二狗子亲眼看见了的,有这么大呢!”妇女比着小拇指指甲盖说。
“是黄色的啊,我看着成色还好,比我二姑奶奶家的侄女的小姑子那戒指还黄呐!”
……
短短几百米的距离,卫孟喜的耳朵都被“挖出黄金”四个字给占领了,她直接吓傻了,不会说话啊。
到了跟前,小楼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施工的工人们和胡小五刘利民正在那儿维持秩序,让大家不要挤,注意安全什么的,谁听啊?
来得早的,在那儿绘声绘色形容黄金什么样,不仅砂金,还有金疙瘩,有多少,有的说是小拇指指甲大么大,有四五块,有的则说是大拇指那么大,有好大一堆,被工人藏衣服口袋里了。
来得晚的,就伸长了脖子想要往里头挤,就是不能上手摸一摸,那亲眼看一下,也是够在以后吹牛的时候吹几年的。
卫孟喜的神志终于被找回来,也不知道从哪儿拿来一个扩音喇叭,“大家让一让,让一让,不要挤,万一发生那年工人俱乐部的事故,咱们可承担不起……”
话音未落,大部分人已经退开了。那是血泪的教训啊,有个被踩断手臂的孩子,到现在那只手还写不了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