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大娘种的豌豆苗小葱韭菜芹菜菠菜,都是二十多天就能吃了。而且掐着吃,把根子留住,没几天又长出来了,可循环好多次呢!
卫孟喜上哪儿买这么水灵的绿叶菜去?就是一贯不爱吃绿叶菜的根宝,也吃得津津有味,他说张奶奶种的好吃。
话说根宝这孩子,小时候看着挺正常的,最近几年忽然多了个便秘的毛病,四五天才上一次厕所,每次都特别臭,还黑黑的。
卫孟喜也是有一次不小心看见的,不然都不知道他大便是黑色的,问他这种情况有多久了,说是快两年了,差点没把老母亲吓死!
她还以为是便血呢,赶紧领省医院,请柳迎春找了最好的西医专家,看了一圈,证实黑便不是因为有血,而是便秘。
臭臭们被堵塞在肠道中的时间太久了。
吃过一段时间西药,也没啥变化,依然是黑的,后来又转回矿区看中医,颜色倒是转过来了,但效果没有卫红呦呦过敏时候明显,都是吃药期间颜色次数频率都很正常,一旦停药就又不行了。
最后还是老大夫看她跑医院跑太多次,于心不忍,提出一个猜想——这孩子估计是肠子比别人长。
因为他从来不会觉得四五天不大便肚子会胀会痛,也丝毫不觉得有费力或者痛苦的感觉,更不会影响食欲……说明很可能就是生理性的,肠道比别人长,会比普通人更能储存臭臭。
卫孟喜却不死心,依然监督着他多吃绿色蔬菜,各种水果每天要让他吃两个,自己做菜也尽量不做油煎油炸的,免得他上火。
然而,没啥用。
该五天还是五天。
卫孟喜都绝望了,倒是当爸爸的人家一点不着急,还说她就是爱操心,这不算什么事,卫孟喜脑子里想的都是因为常年便秘导致的直肠癌结肠癌乱七八糟的病,心说你当然不着急啊,因为你压根不懂!
“妈妈你说什么爱?”根宝自己揉了揉肚子,很是疑惑,妈妈在碎碎念呢。
“哦没啥,你要爱惜自己身体知道吗?”
“知道,我以后可是要但大医生的,比许久治妈妈还大。”
柳迎春今年独立坐诊了,在矿医院是有名的很受群众欢迎的柳大夫,最近还被选拔派到省人民医院去进修,等进修回来又要升一级呢。
卫孟喜揉揉他肚子,“行啦行啦,妈妈知道你要当大医生,但能不能先好好解大便?”
小伙子红着脸,一溜烟跑了。
他马上九岁了,会害羞呢。
见陆工还要说自己多虑,卫孟喜就剜他一眼,“拉倒吧,你不懂。”
两口子正在掰扯孩子臭臭问题,忽然李茉莉来到门口,“陆卫雪在家吗?”
卫孟喜看她眼圈红红的,人憔悴得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想给她质问自家孩子的机会,“你别找她,你的事是我让她跟你说的。”
李茉莉的脸瞬间红了又白,“你……真亲眼看见了吗?”
卫孟喜摇头,“没看见,但我有耳朵,爱信不信,反正你自己有眼睛有耳朵,自己观察去。”
李茉莉眼圈更红了,但她倔强的咬着嘴唇,咚咚咚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自从根花提醒她以后,她就越看越觉得杜林溪有猫腻,怎么这么多女同志找他啊,他房间里还有很多不具名的书信,很像情书,最近俩人不知道吵了多少架。
李茉莉本来就是个直女,一看苗头不对,肯定会留心,只要她留心,就能变成福尔摩斯茉莉,杜林溪那点小心思还能藏得住?
只是可惜俩人已经在谈婚论嫁,现在要是闹翻的话,李茉莉又是大龄女青年,她的名声会大大受损,但跟婚后的不幸比起来,又长痛不如短痛,不是吗?
卫孟喜一点也不后悔提醒她。
心说,但愿恋爱中的男女都能尊重一下对方,坦诚一点,要真不喜欢了,好商好量的分手,搞外遇不仅拉低了自身的档次,还伤害对方啊。
她现在就希望自家这五个崽,以后都能遇到好人,爱情路上可以有波折,但不要太大,不然她心疼啊。
想到自己才三十岁不到,就已经在操心儿女的婚恋问题,卫孟喜赶紧打住念头,还是干正事要紧。
三月中旬,开学后,卫孟喜参加了夜大和职大的招生考试,如愿以偿的以一个吊车尾的分数,考上了石兰大学的夜大班!
不是金水市的专科,而是石兰大学哦,这是一所本科学校,还是石兰省唯一一所以省名命名的大学,除了矿大,以后就是它最香,是全省唯二两所985高校呢!
虽然是吊车尾,但卫孟喜高兴,走路尾巴都快翘上天了,以后她的个人简历上就能写毕业于石兰大学啦,还是很能唬一唬人的。
她的专业还是现在不怎么样但过几年超级吃香的工商管理,不说四十年后怎么样,至少十年后是很受欢迎的,她今年之所以能挤上这班车,也是碰上这个专业第一年招生,没几个人报读,不然她的分数要是选热门的会计护理英语之类的话,压根考不上。
反正,她以后是做生意,专业系统的学一学企业管理,才是最实用的,什么英语护理会计,跟她工作相关性不大,只是混个学历没意思。
她能想通,陆工却有点郁闷,他明明已经给她做了很多重点笔记,也让她好好看了的,怎么只……只考了这么点?
要知道,他心目中的妻子,从文盲到掌握小学知识只是只用了短短几个月,就是初中学得费力点,但也比一般人快,怎么高中就不行了?
考个夜大,居然也才那么点分数!
卫孟喜可不敢告诉他,自己不是真正的从零开始,是作弊。
反正,她现在能有个大学上已经非常非常满足了,这年代夜大和职大还是很吃香的,虽然比不上全日制,但大众都是把它们当正经大学生对待的。
卫孟喜把录取通知书看了又看,恨不得再请照相馆师傅来照一张贴在墙上,正高兴着呢,杨秘书又来了。
“陆工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说两点半开始吗,现在都两点二十了,赶紧的呀!”
陆工慢条斯理的,一点儿也不着急。
卫孟喜好奇,小声问:“什么事呀?”
陆工翘了翘嘴角勉强算是挤出一点笑意,“开会。”
杨秘书,哦不,现在是厂办的副主任了,连忙大笑着说:“你家陆工真是,急死个人,好事呢,矿上要升他的职。”
原来,他这一年人在京市,但矿上每逢遇到技术难题还是找的他,就是做完开题报告,回来石兰省这一个多月,也是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他现在虽然是办公室里最年轻的工程师,但干的却是副教授级工程师们干的活。
很多老工程师有年纪了,腿脚不方便,跑上跑下和指挥动手的活都是他来干的,现在他不仅带回来最先进最前沿的专业知识,还成了整个科室的业务带头人。
本来陆工对升职这种事不是很敏感,也知道自己工龄还不到,要继续评副高职称说不过去,所以一直没上心。
但张劲松上心啊,其他被他帮着跑前跑后干最苦最累活的老工程师们上心啊,已经往书记和矿长办公室跑过好几趟了,说是再让小陆这么白干下去,他们也不干了。
要说这陆工,也是真任劳任怨老黄牛,最脏最累最重的活他抢着去,跟煤矿工人同吃同住的活他当仁不让,反正除了画图的时间在办公室,大部分时候都在井下,哪里有危险,他就在哪里。
这样的年轻人,不能因为他年轻,工龄不够就一直在中级职称上待着啊,不行不还有行政职务嘛?
张劲松一想也对,行政职务也能提待遇。
“这次,过会的是工程科副科长。”
卫孟喜一听就明白,那就是他现在所在科室的领导了,科长跟许军姚永贵是同级的,副科长就是比他们稍微低半级,但卫孟喜已经很高兴了!
要知道许军的科长是用命和四年卧底生涯换来的,姚永贵的科长是用三十多年近四十年工龄熬来的,陆广全现在刚满十一年工龄,不到三十岁就能当上副科长,已经是火箭速度了!
“他们科的正科长,现在已经五十三了,没两年就要退休,书记的意思是让陆工先学一下管理工作,两年以后……”
杨秘书的意思,卫孟喜懂。
毕竟小陆现在才刚二十九岁,要是直接当科长,难以服众,会让那些在岗位上熬了几十年的老工程师们心里不平衡的。
但副科长的话,阻力就没那么大,两年以后上面的退休,他的硕士研究生学历也拿到了,正好能加一把油,顺理成章上去。
其次,他以前干的一直是专业技术工作,从没接触过行政管理这一块,科长可不仅要技术过硬,还得会管理,会知人善用,会协调各种复杂的关系,无论科室内还是科室外。
卫孟喜倒是很赞成张劲松的做法,这样才是真的在为小陆考虑,“谢谢杨秘书,也谢谢张书记。”
“嗐,咱们谁跟谁啊。”
陆工就是那种妻宝男,本来自己觉着当个副科长可有可无的,可当看见妻子这么上心,这么高兴,他就觉着这“官”当得值了,甚至有点遗憾——要是早点当上,或者当个更大的,妻子是不是会更高兴?
卫孟喜:“……”
前一秒还说你淡泊名利,现在就开始想当官了,变脸可真快!
他屁颠屁颠去过会现场了,卫孟喜这边还没把事情忙完,刘桂花孙兰香已经找上门来,“听说你家陆工当副科长了?”
“以后就不叫陆工,得叫陆科长咯。”
卫孟喜不得不再次感慨,矿区真的没有秘密。
傍晚,孩子们放学回来,进门第一件事就是问“妈妈我爸当副科长了?”
卫孟喜:“……”
“妈妈,副科长是什么官呀?”
卫孟喜:“……”
她是真的真的不知道啊!而且这才刚通过决议,这边就传得人尽皆知,真的好吗?
卫孟喜没意识到的是,他们家现在可是整个金水煤矿的风云人物,他们家里很平常的一句话,到了别人眼里,都是够很久的谈资。
幸好,煤嫂们谈资是谈资,但并不会传播什么不好的,就连几个不怎么听话的崽,在她们嘴里都成了全矿区最懂事的孩子。
当上副科长以后,陆广全工作更忙,经常是回来吃个晚饭,等再见到的时候就已经是夜里十一二点了。
最近金水煤矿的气肥煤产量大增,随着煤炭价格上涨,利润也多了不少,但面临的问题更多,机械设备跟不上产量,经常出现停电罢工的情况,他跟许军为了采购机械,还去了海城两趟。
卫孟喜这边,通知书虽然拿到了,但要等到九月份才开学,相当于还能有半年的空闲时间。
她打算在半年内把饭店推上正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1985年劳动节前一天,卫孟喜的饭店,金水煤矿第一家大型饭店开业了。
5月30号晚上,卫孟喜带着所有人把饭店上下两层小楼最后打扫一遍,将明天需要准备的米面粮油检查一遍,地板上一粒灰尘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就是窗台也抹得能当镜子照了。
灶台是装修成不锈钢的,虽然造价昂贵,但看着干净整洁,十分卫生。
灶直接用的是陆工从海城买回来的煤气罐,火力足,方便爆炒,同时火候也好掌控,也不用麻烦多一个人来照看灶火。
一应锅具都是铁的,有大有小,整整齐齐挂在墙上,手柄也是按照张大娘的习惯来定做的。
菜板和一应刀具,干干净净摆放整齐,厨房还是玻璃门,要是有客人走到这里肯定能看见里头的景象。
卫孟喜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干净卫生是第一位,尤其是在灰蒙蒙的矿区,她们就要做与众不同的一家。
“小卫老板你就放心吧,卫生包我身上,我给你盯着,绝对不会出错。”说话的就是金水市银行副行长的老婆,吕丽萍嫂子。
“行,嫂子做事我是放心的,你家里我去过,回来还跟我家小陆说呢,谁家也没你家干净。”
吕丽萍确实是个十分利索干净的家庭妇女,很擅长收纳,小小一个套二,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明明东西很多,屋子却十分宽敞,哪儿看上去都是整洁的。
别小看好像不是什么事,但能让一个家常年保持这种状态,女主人在看不见的地方下了不少苦功夫呢!
另一位行长的太太名叫薛明芳,她也不肯示弱,“第一是干净卫生,第二就是服务,小卫你放心,所有工作人员我都培训好了,明天就是检验她们的时候。”
她祖上是唱京剧的,小时候也跟着练过,气质这块拿捏得很好,抬头挺胸,大大方方,卫孟喜把培训服务员的工作交给她,自然放心。
店里一共请了三名服务员,两名打扫卫生家择菜的,加上张大娘和一名帮厨的,一共七名员工,经理却有两个,卫孟喜分配岗位的时候可是好生伤了一回脑筋。
张大娘在她心目中自然是与众不同的,两名经理是事先说好的,人也帮上大忙了,肯定不能食言,但她也得留个心眼,涉及金钱的工作尽量不想交给别人,所以思来想去,就把她们安排到卫生和服务这两块上。
从这半个月的准备工作来看,俩人都还不错,暂时没发现什么明显的差错。
但收银到底谁来负责,卫孟喜思来想去,没想到合适的人选,所以刚开业这段时间只能她亲自上阵了,正好也不用看书。
饭店一楼是大堂,摆着二十几张雕龙画凤的八仙桌,楼上则是分隔成两两相对的包间,大部分是能坐八个人的小包,有三个能坐十二三人的中包,还有一个则是能容纳二十几人的大包,光那转盘的圆餐桌就花了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