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果
他乜着一旁的刀兵魔,这家伙竟好似还游刃有余的模样,不知是早已封闭神识不受信息,还是真的能扛住这古老而丰沛的旧影。
罗糜感觉自己遇到了怪物。
而这个怪物,带着他来到了另一个怪物的巢穴。
谁才能知晓这样多这样古老的秘辛?谁才能将这样广阔的过去容纳于一座天魔密藏当中?
“十方魔藏啊……”双文律笑起来。他已经从这些古老的旧影中捕捉到了一些片段。
“你看,十个不同时期不同种类的天魔,怎么可能遥隔时空约定好,在魔渊中布下这十方能成一体的天魔密藏?”他好像窥破了罗糜的疑惑。
“可是,假如这十个不同种类的天魔,都是同一个魔呢?”
话语如一道闪电劈亮罗糜的神识。十个不同的天魔、十个不同的时期!假如有一个魔在修成天魔之后,建立了一座天魔密藏,然后再舍弃已有的一切力量,从最弱小的影魔开始,从头去修另一条天魔的道路,然后,再建立一座天魔密藏……
“十方魔藏是一个仪式。”这神秘的刀兵魔说道。
天地为宇,过去未来为宙,四方定中心,生死永轮回。有魔用这十座天魔密藏,将自己成就为——自在天魔。
“我的困惑已经解开了,现在要走了。”
“等等!”罗糜想要抓住刀兵魔。
但是刀兵魔一步退开,进入重重旧影中,就不见了踪影。
罗糜呆了一呆,先不管这刀兵魔背后的种种隐秘,他该怎么从这个古怪的影子魔藏中离开啊!!!
……
罗糜花了不少工夫才从这个过去魔藏中脱身。
他反复琢磨过这个神秘刀兵魔的话,猜到了十方魔藏的隐秘,与这个隐秘指向的魔。
他猜到了魔渊中无数魔渴望的秘密——成就自在天魔的秘密。
可是这个秘密并没有使他膨胀,反而使得他更敬畏于方拂歌了。
罗糜自己就是走到一条道路极端的天魔,而且是最善战悍不畏死的黑天魔。
但他不敢走自在天魔这条道路。
不是因为他畏惧于死,而是他看不到成功的可能。
天魔极于一的道路不是那么简单的。所谓的“极”,几乎等同于偏执,它将排斥其他一切。天魔极于一道、驾驭一道,但相应的,他们也将无法理解另一条道。罗糜是黑天魔,他永远都无法理解悲天魔的力量。
假如要他斩却一切,改换道路,那是比从头再来还要困难的事。
魔渊并不平静,每一次改换道路的虚弱期,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能够成就天魔,都已经是一件极为幸运的事。罗糜见过许多不比他差的魔,他们都倒在了路上。
而这样困难的事,要经历九次。
历经十方天魔道,成就自在天魔,是一件希望微茫到几乎没有的事。
而方拂歌,他不只是做到了。他还是这条道路的开辟者。
成就自在天魔需要十次成就天魔,而方拂歌为了试验出这条道路,又重来过多少次?成就过多少次天魔?
罗糜越是深想,越觉得魔主可怕。
因为这神秘刀兵魔的揭露,罗糜对方拂歌生出了畏惧,而这份畏惧,也让他在之后逃过了数次死劫——作为八十一魔将中的佼佼者,每次其他魔将想要趁方拂歌虚弱反叛时,都来试探过他。他一次都没动心过。
后来那些动心的都死了。而他活了下来。
此后的无数岁月中,罗糜不止一次想起那个神秘的刀兵魔,揣测他的身份。只不过,罗糜最夸张的联想,也没敢想到乾坤的剑尊身上。
双文律私下游魔渊这一遭,已经获得了他想要的。
十方魔藏揭露了方拂歌的道途。他能成就魔渊当中无魔能成就的自在天魔,不只是因为他拥有大智慧与大毅力,还因为他有一颗求道的心。
没有这样一颗心,是不可能做到登顶之后,舍弃一切,换一条陌生的道路再重来一遍的。
他有求道的心,对乾坤来说是一件好事。魔渊的道,是不全的。
双文律也看到了魔渊的状态。那种状态,是备战的状态。魔主方拂歌在筹谋着一场对乾坤的入侵。
他之所以还没有动手,是在等待时机。但谁也不知道他要等什么时机。
双文律不能拖。他拖得越久,方拂歌的筹备只会越完善。
这场战争的主动权始终在方拂歌手中,但如何结束,就未必了。
……
曾经的方拂歌就能为了开辟前路而舍尽一切重头再来,如今他对着乾坤再来一遍,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他寻到了乾坤之道不完善的地方,只以魂魄进入了乾坤。
方拂歌所求的,自始至终都是更进一步的道。
双文律已回到起云峰上开始训徒弟。
“再改不过来,你就不要下来了。”他坐在竹椅上,看着白猿在梅花桩上愁眉苦脸。
终于成为剑尊的弟子,白猿很高兴。
但它高兴了没几天,就高兴不起来了。
当弟子和不当弟子……要求是完全不一样的。
白猿苦着脸在梅花桩上习剑。它这次遭的罪完全是自找的。
白猿天赋异禀,生来喜剑,什么剑法但凡看过一遍,就能模仿个七八分出来。这也给它养成了一个坏毛病——看见一套新剑法就想学。
学完了它就乐呵呵地回来给双文律显摆了。
师父快看我多聪明!我又学会一套剑法!
然后双文律就把岑瑞叫了来,让岑瑞把修为压至和白猿一样,和白猿打一场。
岑瑞只用基础剑法就把白猿给揍了一顿。
白猿被揍得怀疑猿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贪多不精。
贪多不精还不是最大的问题。
它能出门后,就又不知道从哪学来了一些剑法。剑法嘛,肯定是跟人学的。可是白猿天生体态就与人不同,适合人的剑法,未必适合于它。它模仿能力又特别强,学人使剑法是学得惟妙惟肖了,猿的剑法却变得错漏百出。
改剑可比学剑要难,更何况双文律为了磨它的躁性,把它每日的训练都加了倍,熬得白猿苦不堪言。
这日洛平澜来起云峰上,白猿欢天喜地地去给她搬椅子,趁着这个机会偷一会儿闲。
搬完椅子,它又开始泡茶,等茶泡好了,它又不知从哪淘出来把扇子,要给洛平澜打扇。
双文律之前没去看它,由着白猿四处乱忙,此时一个眼神瞥过去。白猿立马把扇子放下,乖乖爬回梅花桩上,开始苦着脸改剑。
洛平澜并不同情地笑起来。
俗话说得好:宝剑锋从磨砺出。
剑阁,一个入门之考就在于“坚”的门派,一个历险阻而成道的祖师,他对弟子的要求……不是一般的严格。
白猿且有得熬呐。
洛平澜这次来是帮昊祇搭个话,聊得是乾坤晋升的事。
“乾坤中的太岁之气快清理干净了。”昊祇道。
这也意味着,乾坤之道的缺漏越来越少,用不了多久,就会完成晋升了。
“我已经开始逐步削减为清理太岁之气而生的神位,若无变故,大概一个月后,就可以全部削去了。”
这些神位都是昊祇辅助而诞生的,专由仙道修士担任,本就不长久。等用不上这些神位后,昊祇对乾坤也就没有辅助之用了。
“我想留下来看乾坤晋升完毕。”昊祇提出道。
只是一个小要求,双文律自然应允了。
昊祇很高兴。见证一个大千世界晋升圆满是很难得的机会,这对它来说也是很大的帮助。
解决完昊祇的事情,洛平澜还有一件事。
乾坤即将晋升圆满,世界的每一次晋升,都是一道门槛。平日里稳固的规则会产生动荡。这是一个世界最虚弱的时候。而乾坤从大千世界真正晋升圆满之前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将是最危险的时候。
诸大宗门一直在为此做准备,早已于各处节点设下阵法。中途又有神道重立,天宫地府镇守星云海与幽洲,乾坤的防护已然强悍到可怕。
双文律听罢颔首:“绝连峦我来守。”这是乾坤中最大的一处节点。
“再过一个月,乾坤就晋升圆满了。过去的因果,到时候再了断也不迟。”
洛平澜点头。
目前乾坤晋升是最重要的。等到乾坤晋升结束,魔渊、沓临……一桩桩一件件,就到了该清算干净的时候了。
第82章
朔洲。
这是一处荒漠之洲。白沙与狂风是这里永恒的主题。
朔洲曾经也是一个生机盎然的大洲,但是在三千年前那场劫难中,朔洲被斩断了生机,从此以后,草木不生、鸟兽不长。
随着乾坤的愈合,现在的朔洲已经重新有了生机。从死寂中重新挣扎出来的生机,在这个大洲上诞生了独特的生命。
干枯的、尖锐的、披满甲壳或鳞片、用尖刺和革质皮保存水分。
楚狂人躺在细腻的白沙上,风吹过一次,就给他盖上一层白沙。他身上的血腥气吸引来了许多动物与昆虫,但这些昆虫在楚狂人身旁三寸外就停住了。它们天生的敏锐觉察到了危险。
楚狂人还活着。他被夏遗一剑刺破心脏,但这对于他来说其实不算致命伤,夏遗的杀念入体,也不至于立刻就要了他的命。
他躺在沙地里,好像已经彻底昏了过去,任由风沙打磨着他的身躯,也没动弹一下。在风带来的白沙彻底将他掩埋前,风里传来了铜铃声。
一支驼队从沙地上走过。
这是一个生活在沙海中的聚落,驼队中有一只高大健壮的白骆驼,白骆驼背上坐着一个披着宽大白袍,用兜帽与纱巾挡住了脸的人。
她的眼光很利。隔着风沙看到了还没有被完全掩埋的楚狂人,也看到了他周围虫蛇围绕却又不敢靠近的异象。
她的目光闪了闪,叫停驼队,伸手一指:“那里有个人,把他带回去。”
她从白袍下伸出的手几乎与那袍子一样洁白。
……
楚狂人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