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冷酷无情 第44章

作者:一口果 标签: 天之骄子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但年轻人每天都会去埋剑的地方看一看,朗擎云觉得他好像在等待什么,好像心中还结着疙瘩。

  他在等什么呢?

  又过了不知几日,埋剑之地忽然传出动静,年轻人豁然睁眼,几个纵跃过去。

  朗擎云跟着过去,他终于明白年轻人在等什么了。

  那柄埋在两丈深坑下不见天日的剑,竟已被扒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访戴天山道士不遇》李白

第36章

  一只岩羊从坑底下跃出,它衔着装剑的匣子,双目懵懵懂懂,好像只是对这个东西感到好奇。

  周围的泥土满是被羊角掘动和羊蹄刨挖的痕迹。可是一只岩羊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挖到两丈深的坑底?它又是怎么刨得这么快、这么深的?

  岩羊被突然出现的年轻人吓了一跳,四蹄一踏就想跑。年轻人手中长枝一掷,如雷矢骤发。岩羊才跃到半空,脖颈已被刺穿,坠到地上。

  年轻人垂头看向埋剑的坑洞。在被扒开的泥土里有许多蚂蚁,还有些土块上残留着蚂蚁挖出的通路痕迹。

  朗擎云不由倒吸一口气。

  就在这段时间里,蚁群一直在地下悄无声息地挖松泥土,等到大半泥土被蛀空后,就来了这只岩羊。

  可是这些灵智未开的野兽虫豸为何会如此做?它们难道也被这柄剑影响了吗?接下来又会是什么?

  但朗擎云还是不懂。

  年轻人此前一切极端的警惕行为,此时都被证明了是正确的,可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判断?

  朗擎云看向年轻人,看他深锁的眉头紧绷的唇线,还有眼底的恐惧,这神情和他在梁虎那里毁剑失败时的神情很相似。朗擎云恍然明悟。

  之前这柄剑险些杀了梁虎,虽然它看上去好像除了外放的杀意再没有自主行动的能力,但年轻人不敢赌。

  巨大的阴影忽然袭上头顶,伴随着狂烈的风,一只大如老树之冠的金雕忽然落下,一爪抓住岩羊,另一爪抓住剑匣,翅膀一扇就要起飞。

  年轻人足下一蹬,霎时飞扑过去,腾跃在空中一把抓住了剑匣。

  金雕被他带得身体一歪,却不肯松爪,垂头就要用喙咬他。

  年轻人手臂发力,改抓金雕的爪子,腰腹一收,整个人已利落地蜷缩到了岩羊的后面。

  金雕啄了个空,翅膀乱闪两爪踢蹬,就是不肯放松剑匣,年轻人也不肯松手,于毫厘间腾挪闪窜。

  一人一雕在地面与地面上空不超三丈的高度间扑腾半晌,金雕终于意识到,自己没法搞定这个讨厌的家伙,两翼一扇,另一爪又抓起岩羊,带着人和剑一起飞了起来。

  金雕越飞越高,很快就到了崖顶,但它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还在一直上升,抓着岩羊的那只爪子悄然松开。

  与此同时,年轻人一手抓住金雕的腿,另一只手将剑匣生生捏出一个缺口,抽剑而出,毫不客气削去了金雕腹下的几片羽毛,剑刃危险地贴在金雕腹部。

  金雕腿一僵,爪子收拢,将快要滑落的岩羊重新抓紧。

  它想骗这人放松警惕,到高空处用空出来的爪子把这人从自己腿上蹬下去。可现在贴在它身上的那东西让它感觉很不妙。金雕能长这么大早已有了灵性,明白继续下去只会是个两败俱死的局面,于是向山林里降下去。

  等到金雕降到一老树冠顶徘徊时,年轻人明白它是怕自己再给它一剑,绝不肯落到地面了,于是松开手,护住头脸跳了下去。等他从树上落到地面时,天上的金雕已遥遥飞走了。

  年轻人倚着树闭目休息,他看上去很疲倦,受过伤的右手一直在颤抖。

  这把可怕的剑,无法毁掉、无法藏匿,它好像注定就要出现在人世,卷起可怕血浪。

  许久之后,年轻人重新睁开眼,双目清明不见颓靡。

  ……

  老树下,朗擎云睁开眼,身体一动,满身悉索声响。一夜红枫凋尽,落了他满身干枯的红。

  他站起身,抖落满身枯叶,拿起血锈刀,向远处走去。

  ……

  天色很暗,一半是因为太阳快要落山了,另一半是因为天上厚厚的阴云,看起来像是快要下雨。半人高的秋草被风扯得东摇西晃。

  草丛里,一个身影正伏在地上爬,头颅与地面贴得很近,好像在寻找什么。

  这是一个脏兮兮的人,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头发像狗啃得一样又短又乱,一缕一缕被泥灰结在一起,皮肤上指甲里都是黑灰。但从脏污的薄处,却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白到异常的人,不只是皮肤,头发、眉毛、眼睫都是白的,像老人一样,眼睛却是诡异的粉红色。

  这是个十一二岁左右的白子。白子生来肤发皆白,有些眼睛还是粉红色的,他们畏光、视力差,被世人视为异类,若没有家人照看,很难活下来。在遂州这样的地方,白子更是多被遗弃。

  这也是一个被遗弃的白子,因为日光对皮肤的伤害,所以只能在天阴或者日出日落的时候出来。伏在黄草地里不止是为了隐蔽,还是因为视力差,所以在这种光线黯淡的时候,只有把眼睛贴得离地面很近才看得见。

  白子摸索了很久,找到一个不起眼的洞穴后,立刻欣喜地用石头刨了起来。这是耗子洞,耗子洞里一般都有存粮!

  从被遗弃开始,能在野外活到今日,少不了运气,但今日这个白子的运气似乎到头了。

  五个高矮胖瘦各不同的大鬼怪忽然出现在荒草地里,各呈青灰、暗红、土黄等色,皆双眼暴突如铜铃,唇边外呲出两颗可怕的尖牙,一身筋肉虬结露在外面,看着很是可怕。

  几个鬼怪说说笑笑。其中土黄色的矮胖鬼怪道:“长石老怪的寿宴上,咱哥儿几个少不得要多坑他几杯宝贝石乳,不喝饱不算完!”

  另一个墨黑色的长条鬼怪道:“嘿!还喝饱呢,这老家伙得心疼死。你不怕他跟你打起来!”

  又一个赤红色的肥壮鬼怪道:“呸!咱送他的五鬼运寿图还不值他几杯石乳吗?”

  土黄鬼怪道:“这次长石老怪就算再心疼也得多出点儿血,我听说他想借着寿宴的机会找人联合,谋划血锈刀呢。”

  几个鬼怪正说笑着,其中一个浑身煞白两米多高的鬼怪忽然停住了,耸起鼻子在空中乱嗅。

  “你发现啥了?”其他鬼怪见他如此,一同戒备起来。

  白鬼怪道:“有人味儿,嫩得很。”

  他大踏步往前走,一直来到白子藏身的位置,弯腰一拎,就把人提了出来。

  白子拼命踢蹬着,可是这鬼怪手像钳子一样牢固不动。

  鬼怪用手指去抹白子的脸,把上面的脏污都抹掉,露出精致漂亮的眉目,这白子竟是个小姑娘。

  鬼怪大笑道:“好收获!这一身细白的皮肉可真难得。”

  白子粉红的眼睛又惧又凶,张开嘴用力咬住鬼怪的手指,但鬼怪的皮肤韧得像老牛皮一样,丝毫不在意她那点儿力道。

  又一个鬼怪凑过来,道:“这可少见,不如当做个好彩头,一起凑作长石老怪的寿礼吧。”

  其他几个鬼怪道:“得啦,咱给他准备的寿礼还不够吗?白子难得,不如留下自己吃。”

  “就是就是!”

  “直接吃掉也太浪费了,不如先玩玩儿,等玩厌了再吃掉。”

  “也行!”白鬼怪道,“我先发现的,就我先玩儿了。”

  赤红鬼怪道:“不行不行!平时你先就你先了,可这小妞儿才这么大点儿,你玩完了她差不多也死了,我们玩什么?”

  几个鬼怪正互相商量着,并没有注意到这片荒草的边缘,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朗擎云远远就感觉到了这边五个大鬼怪的气息,他本想绕开。这五个大鬼气息不弱,又兼五行之属,相互熟悉,必有合击之术,对付起来麻烦得很。

  但他看见了那个被擒住的白子、听见了这群大鬼怪的话。

  朗擎云的心颤了颤。

  他的大姐姐也是一个白子。

  一个白日不敢见光、视力差的白子,凭什么养活得了一群被遗弃的天残地缺?

  世人多把白子视为不祥的异类,却也有人稀罕那一身少见的雪白肤发。

  遂州的生活多苦啊,苦到每一个人都温驯地弯着腰、塌着背,扛着沉重的赋税,在世间活。可人不是木梁石柱,背负太重的东西太久了,就会觉得苦、觉得怨,这些苦和怨积聚起来的戾气,要往哪发泄?

  这世间,总有更弱小的存在。

  大姐姐死了。

  朗擎云双目赤红,心如寒冰。

  血锈刀在他手中激昂地震动着,道种散发的寒意却要他冷静下来看好情况。

  他怎么能为一个已死之人去冒这样大的风险?他怎么能为一个陌生人去自找麻烦?他该冷静、该镇定、该心如平镜,任千般浪潮翻涌,皆观之如镜中幻影,不扰心境。

  朗擎云嘶声大笑起来。

  真有趣啊,名为道种,逼迫他去杀爱他亲近他、并无过错的家人,却不许他去杀这些残虐凶暴的鬼怪,你算个什么道种!

  他提着血锈刀,在它兴奋的嗡鸣声中,一刀斩向了五个鬼怪!

  五个鬼怪皆没想到一旁还藏了个修士,朗擎云一刀斩来时,他们皆慢了一瞬。

  朗擎云的刀最先劈向捉着白子的白色鬼怪。他的刀太快,白色鬼怪来不及反应,却也没有害怕,怪笑一声,惨白色的身上骤然亮起了银白的金属光芒。白鬼怪五行属金,其表在鼻,一身钢筋铁骨坚韧无比,兼有庚金的锋锐之气,寻常法宝碰到他身上,基本就是个挨着既碎的下场。

  等到朗擎云的刀已经近到照映进金鬼的眼里时,他才终于看清这柄刀的形貌——血锈刀!

  贪婪和兴奋骤然染上他的眼,可是等到他感受到加身的刺痛之时,才突然反应过来,他这身钢筋铁骨,扛不住血锈刀的锋锐啊!

  恐惧骤然淹没了贪婪,下一瞬,金鬼就带着恐惧,在地上倒成了两截。

  五行鬼怪死了一个,剩下四个终于反应过来。他们也都看见了血锈刀,生出了贪婪,顾不得悲伤金鬼之死,其他四个鬼怪立刻聚集到一起,身上气息一变,已经成合击之势。

  朗擎云已经没有机会再劈出第二刀去斩第二个大鬼怪。

  高瘦干枯青绿之色的木鬼指着朗擎云道:“怒!枯其肝,遮其眼!”

  朗擎云骤然感觉到自己的肝脏开始干枯萎缩,让他在疼痛中突然乏力,眼前也骤然昏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土黄色的矮胖土鬼也指着他道:“思!裂其脾,封其口!”

  朗擎云的脾脏开始撕裂般地疼痛起来,喉咙也再发不出声响,需要念诵法咒一类的术法皆使不出来。

  墨黑色的长条水鬼接着指他道:“恐!烂其肾,塞其耳!”

  朗擎云踉跄了一下,他的两肾也开始疼痛,耳朵听不清声音。

  赤红肥壮的火鬼最后一个指他道:“喜!灼其心,断其舌!”

  可是这一声后,朗擎云却没有什么反应,火鬼皱眉恼道:“不成!不成!他心中没有喜!”

  “这也够杀他了!”其他鬼喧喧道。

  “杀了他,给金鬼报仇,血锈刀就是我们的了!”

  “小心点儿,别挨着血锈刀!”

  朗擎云还站在原地,他已看不见、听不见,也发不出声响来,只有鼻子和舌头还好用,五脏除了心和肺都在剧烈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