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果
他忽一侧头,眼神凶戾,问道:“你来做什么?”
侧旁里走出一个容色绝艳的人来。肤色极白、头发极黑,黑与白之间,魔魅的美艳。
朱紫阁悠悠道:“他控制住了太岁之气,实力怕是翻了数倍不止。若是能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凭你的实力,恐怕也不会比剑尊差多少了。”
“我想胜他,不代表我想把自己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夏遗寒声道。
他提着剑,手腕是紧绷的,看起来很想劈一劈朱紫阁,但还能控制住。
夏遗很厌烦朱紫阁这副好像知晓很多隐秘的样子。
朱紫阁不在拾柒大魔当中。夏遗只觉得那些所谓和他齐名的其他十六魔都不值得他瞧上一眼,但眼前这个人,却需要他认真地看上一看。
他不知道朱紫阁的来历。这个人仿佛横空出世,却又一直没有什么名声。
从南北凉洲随便揪出一个魔修来,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剑魔夏遗、不可能不知道已经死去的浑天老魔和画不成、不可能不知道摩厌百城的城主蜇王和皮骨剥等人,但若提起朱紫阁,他们却会露出一张茫然的面孔。
对其他大魔,夏遗都有斩杀的把握,对于朱紫阁,他却不能确定认真打起来后谁胜谁负、谁生谁死。
这不由使他兴致高涨,胸中的暴戾再次翻涌起来。
“除了他控制住太岁之气的秘密,你不想知道有剑尊过去的惘然境吗?”朱紫阁一直在说摄提,眼睛却一直在盯着夏遗,好像夏遗眼中的凶气对他毫无影响,或者说,这份的凶气使得他对夏遗更感兴趣了。
夏遗冷淡道:“我做了他六百年的徒儿,用不着别人帮我了解他。”
朱紫阁很遗憾似的叹了一口气:“我倒是对他说的惘然境很感兴趣。”
“可惜,他已经被我杀死了。”夏遗不紧不慢道,“你想知道,只能自己去找了。”
他的语调里带着一股轻佻的挑衅。
朱紫阁忽然微笑起来,那张脸越发摄人心魄:“你说得对。不过,或许我也不必去找。”
“你的语调真是讨人嫌,”夏遗慢慢挑起眉,“好像每一句话里都有七八个深意,要人去想去猜。可我偏偏不想去猜。”
朱紫阁低笑出声,那双黑白分明、极美极魔魅的眼专注地看着夏遗:“那我就来点儿直接的。”
“你那颗魔心,要不要……我来帮你控制?”
“你真的很欠打。”
夏遗慢慢拔出剑。
……
严中杰觉得盛惊晓很欠打。
他看出盛惊晓是在故意挑衅,他挑衅的那副欠样实在太让人想揍他。
“你们是剑阁的人?提起剑阁,除了会想起剑尊,还有谁吗?”
“剑尊啊剑尊,多厉害的人物啊,他叫整个剑阁都成了自己的陪衬。”
几个剑阁弟子的脸色都变了。严中杰已拔出剑来,寒声道:“你算什么东西?敢污言祖师?!”
乌叶舟上前拦道:“诸位且驻,我这师弟心气高,一时失言。大家都是为清除太岁之气、取神位护乾坤而来,动起手来未免难看。既然几位心中有气,不若就此事做个赌斗吧。”
严中杰看着他,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那点儿小算盘。想要一较高低,好啊,我倒想看看,你们万剑峰连前辈都不放在眼里心高气傲能有几斤几两!”
冉岱君的脸色也沉着,她与乌叶舟也是旧相识道:“乌叶舟,你们万剑峰与剑阁两家皆为剑修,常有争锋,但还从来没有拿前辈师长作伐子的。乾坤曾遭大难,若非先辈们舍生忘死,为天地争来生机,何来你我今日?”
乌叶舟低头一礼:“师弟初入内门,一时失言。”
冉岱君看过他和盛惊晓,转身和严中杰等人一起离开:“你好自为之。”
乌叶舟抬起头,脸色平静。盛惊晓无所谓地一耸肩。
严中杰等人答应了盛惊晓的赌约,也不怕万剑峰作假。清除太岁之气的记录由福德阁的公道杯与昊祇进行,他们若是有作假的本事,也算有能耐。
赌约开始没多久,程雨就悄悄凑到严中杰身边,低声道:“严师兄,我有一个师弟认识几个万剑峰的朋友,与他们合作了。”
万剑峰刚开始因为要跟着陆渐休,所以没有找别的宗门合作。现在陆渐休走了,他们也不擅长找寻太岁之气,自然要和别人合作。
严中杰以为程雨怕自己等人介意,安慰她道:“别在意,这本来就是我们之间的赌约,与你们没什么干系,和朋友一起合作很正常。”
“不是,”程雨摇摇头,“我从我师弟那打听到一个消息。就在你们打赌之后,万剑峰几个人清除的太岁之气数量一下猛增了许多,之后才变得正常。”
严中杰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冷笑道:“耍诈?打个赌还要专门设局,提前去攒太岁之气,只说明他们畏怯罢了。连公平赌斗的勇气都没有,有什么可畏惧的?”
“赌约有半个月。就算他们提前做准备又如何?看我超不超得他们!”
严中杰谢过程雨,又请了万妖洞的朋友帮忙。他请来的朋友是伯奇,能通梦境、吃恶鬼,很适应幽洲的环境,对异气也分外敏感。
然而接下来一连五天,严中杰等人只寻到了一处太岁之气。
“这不正常。”伯奇道,“按照我们巡查的范围,起码也该有十处了。”
在昊祇之事出来之前,伯奇就参与过清理幽洲的太岁之气了,他的经验很丰富。
“会不会是万剑峰那帮人已经提前清理过了赤土?他们比我们早进幽洲两天。”苏尘道。
伯奇摇头:“两天,他们才能清理多少?更何况,大部分太岁之气侵染的东西都是会动的,就算原本不会动,被太岁侵染之后也会动了。他们难道还能拦着太岁之气不让进赤土吗?”
与此同时,也有其他剑阁弟子们在查这件事。
虽然赌约是严中杰和盛惊晓定下的,但关注此事的却不止这群小辈弟子。
那些辈分高修为高的剑阁弟子虽然不便插手,却也一直关注着呢。
严中杰他们并没有偷懒,除非运气差到极点,怎么可能五天只寻到一处太岁之气?
这一查,果然就查到了异常。
几个剑阁弟子站在一处大地红黑交接的地方。
他们西南侧大地上解怨血深深浅浅,东北侧黑色的土壤越来越多,远处有一座高耸的山丘,山顶生着一棵巨大的桃树,桃树开满了粉色的桃花,树冠大如云盖,几乎笼罩了整个山丘,散发着盈盈柔光,很远就能看见。
这里是赤土的边缘,与桃姑山的交界处。
这些剑阁弟子们的修为都已经达到第五重玉衡境与第六重天权境,可以担任各个执事之位,乃至外派于各地镇守之职。
他们来到这里,是因为在此发现了一处阵法。
这处阵法藏在解怨血之下,借助解怨血的气息掩盖了自身的波动。
谷梁淞啧啧称奇,道:“这阵法布置得可厉害,我险些没能寻到。”
她是无迹观的弟子,被剑阁的朋友廖素香请来帮忙。
廖素香一弹指挥去阵法上方的解怨血,使之露出全貌。
阵法当中,一个个被太岁之气侵染的玩意儿被困在里头。
几人忽一致转头看向了西南方向。
那里有一个生着不知多少孔洞斑点的石头,石头的孔洞里不断伸出触手和枝节足等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正向这边儿跑过来。
又是一个被太岁之气侵染的东西。他们眼见着这东西像是被吸引了似的,径直跑进阵法里头,然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徐迎啧了一声:“就是这玩意把赤土的太岁之气都吸引了过来?”
难怪严中杰他们怎么都找不到太岁之气。
谷梁淞还在研究这阵法,很是赞叹道:“这阵法可够精妙的。”
“怎么样?是那群万剑峰的小辈们能布置得出来的吗?”廖素香问道。
谷梁淞摇头:“这阵法我都布置不出来,光研究怎么把这些太岁之气吸引过来,就得花上几个月呢。”
徐迎瞧着阵法冷哼:“真有他们的!”
找前辈修士赐下法宝还算说得过去,直接出手专门为之设计、布置一个阵法,可是明明白白地出手偏帮了。
“既然万剑峰的小辈们请了前辈高人来,我们出手也算不得作弊。”郑鹂拔出剑道,“我们也不至于干涉赌约太多,毁了这阵法便罢。”
总不能看着同门的师弟师妹们往赤土外面跑,拿自己的小命冒险去找太岁之气吧?
廖素香对她笑道:“说什么呢?我可不知什么赌约,只不过路过这里时,没瞧见谁在地下藏了这么个鬼祟阵法。在灭除太岁之气时,不小心给打破了。”
郑鹂哈哈笑起来:“你说得对,我也不知什么赌约。”
廖素香又转头看向谷梁淞:“谢谢你来帮我。之后我们要做点儿‘意外’之事了,就请你先离开这里吧。”
谷梁淞了然笑道:“我先走了。”
剑阁弟子们要破这阵法,她离开了,才免得搅进剑阁与万剑峰的争锋当中。
“盛惊晓乌叶舟这帮弟子辈分太小,我们也不好意思教他们什么叫公道。”徐迎拿出传讯玉佩,给其他同门发了个消息。他们并非所有人都来寻阵法,还有一部分同门去找了同辈的万剑峰修士去。
“且寻他们的长辈们谈一谈,告诉他们我剑阁的人不是好欺负的。”
至于如何谈,那自然是用手中的剑了。
“正该如此。”
郑鹂对准剑法,一剑劈下。
……
剑阁,朝岳峰,监光堂。
岑瑞正在堂中办公,此时正值间歇,恰谢镜飞找他来闲聊,便听谢镜飞讲起了幽洲中赌约的事。
两人拜入剑阁的时间差不多,关系不错,虽然后来岑瑞被柏崖收为弟子,和谢镜飞的辈分一下拉了很大,关系却没有淡下去。
岑瑞听完谢镜飞所言,不由皱起眉:“怎么越闹越大了?”
不过是一个万剑峰小辈的狂言,结果从新生的后辈弟子们到高一些的砥柱弟子们都搅了进去,现在还把别的宗门的修士也牵扯了进来。
“本来只是严中杰他们与盛惊晓打了个赌。结果万剑峰不守规则,把严中杰他们逼得没了办法。廖素香几个看不过去,才掺和进去的。”谢镜飞说道。
岑瑞这段时间里忙得厉害,一直在梳理那些被交上来的危害乾坤的规则碎片,以防漏了有关那设计乾坤存在的线索,今日才从谢镜飞口中听闻这件事。
他闻言摇头:“一点小事越闹越大,最后要闹到什么地步?我去找他们谈谈。”
“你这也太忙了。”谢镜飞按住他,“你且坐着吧,我去同他们谈谈。”
谢镜飞原本也是看岑瑞太累,拉他闲聊来换换脑子。但既然岑瑞觉得这件事闹得太大,他就跑一趟,找几个同门把这件事压下去吧。
他才站起身,忽听堂上铜钹急响。
两人霍然望去。
这铜钹是一件法器,高悬于监光堂上,能查乾坤各处的变故。若有大事发生,则铜钹惊响。
道道纹路自铜钹上生出,勾勒出一处地点。
“幽洲……桃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