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打瞌睡的田园猫
丽人坊的生意就逐渐好了起来,霓裳绣坊还打探过,最后便是打探出来这生意他们也难抢。
内衣是女子的需求,现如今敢光明正大买内衣的女人几乎没有,肚兜什么的自己就能做,秋水因为身份特殊,大家都是托她买卖,衣裳也是她带入后宅,熟悉了以后太太奶奶们可以让贴身丫头去丽人坊下单,那做的都是熟人生意。
霓裳绣坊插不进手,且那内衣式样他们也很难得到,想要当然也行,拐着弯托人买了就能见到,只霓裳绣坊看了一下发现这买卖他们实在难做。
内衣式样是简单,连那个家居服也不复杂,巧手裁缝一看就会做,但是,这些衣裳家里养了绣娘的豪门是肯定不会外出定做的,只要看一下,自家绣娘就能做了,这种只能是中产富户会买,那种人家里虽有几个钱,但还不到能养得起绣娘的地步,想要时新好看的衣裳都是去外头绣坊定做。
这样一来没有个能进出人家后院的女子,这生意还真做不出来。进后院的女子其实也有,比如尼姑和说书的女先儿之流,可让她们带货不现实,尼姑带货肯定不行,说书的女人也不行,隔行如隔山。
只有秋水这个另类才能带货,好在丽人坊也没有夺了霓裳绣坊的生意,大家就是各做各的。
不过秋水倒是入了霓裳绣坊掌柜的眼,之前他还看不上秋水,觉得一个女团头简直是胡闹,现在倒是有些另眼相看了。
在生意人眼里,能赚钱就是有能耐。
秋水上辈子吃的时尚饭,现在时不时要往这方面靠,这也是一种本能。丽人坊的掌柜非常感激她,给她和秋林生做了两件皮袍子,不是什么狐皮貂皮,也是上好的羊皮。
父女俩放着准备新年穿。
现在秋水和秋林生的日子非常滋润,吃喝已经不愁了,雇的婆子把家里打扫的干净清爽,一日三餐也不用担心,早上去魏家的馄饨摊上吃馄饨,老两口都不收钱,当然秋水和秋林生也不会白吃他们家的馄饨,隔个几天给他们割一块肉或是拿上一袋面粉也就补上了。
中午两人一般都不在家,秋林生和秋水都有事要忙,混一顿午饭极简单,晚上街上转一圈,拿上一两样熟食回去就是一顿饭了。
转眼又是一年,今年秋水可不想苦了自己,很早就开始往家里囤木柴和木炭,天气刚转冷,她就给三人房里一人添了一个火盆。
姚瞎子现在已经常住秋家,给秋水讲起了四书五经,只是秋水一开始学认字是为了光明正大的赚钱,现在她听姚瞎子讲书就有些心不在焉,时而还要驳一驳他,有时候姚瞎子气的拿书敲秋水的脑袋。
秋林生实际上也不是个能守财的主,现在这片家业也是秋水赚来的,所以秋水要折腾他也就随她,只再不许她去梨花巷,这是秋林生唯一的坚持。
今年秋家过了个肥年,缸里有粮,手里有钱,身上穿着新衣,还给做家务的婆子两斤肉作为年礼,婆子千恩万谢,“家里几个崽子吵着要吃大肉饺子,这些尽够啦,谢谢东家!”
秋水家当然也包了饺子,饺子皮让魏家擀的,秋水根本不会,另外两个也别指望。
她家吃的饺子才是真正的大肉饺子,还有炖的肘子和肥鸡,香的让人流口水。
这一桌菜前世秋水只会嫌弃油腻,那时候讲究健康,肉要少吃,多吃水产品,鱼虾更健康,还要搭配水果蔬菜。
现在秋水看着这一桌子菜只觉得满足,烟花虽然也没前世的绚烂,秋水却觉得分外好看,家家户户都在家里吃团圆饭,欢声笑语从门缝和窗户里漏出来,让人觉得格外欢喜。
今天晚上秋水也喝了一点酒,其实这酒度数根本不高,只是前世千杯不醉的体质已经没了,这辈子秋水喝不了多少酒。
这屋子里的三个人说起来毫无关系,却聚在一起亲亲热热的吃年夜饭,秋林生从小没了父母,除了秋这个姓氏,其余的啥都没留给他,所以人家过年要供祖宗,秋林生就给父母简单做了两个灵位,带着秋水拜一拜就算完了,没别人家那么繁琐。
吃饱喝足,在爆竹声声中入睡,屋内火盆温暖,被子带着太阳香,秋水满足的沉入了梦乡。
过年前后团头们大多都没事,袖着手在大街上游荡,只秋水被人请去家里说话的次数更多了。
太太奶奶们憋在家里无聊啊,秋水说话风趣好玩,人也识分寸,比女先儿有意思多了。
每一次去,临走点心糕饼赏钱都会有,凭本事赚钱总是让人高兴。
这天秋水去曹书吏家给曹太太送东西,正好遇着曹太太请了个女先儿在家听说书,曹太太的大儿媳拉着秋水让坐下一起听。
秋水一听,我去,秀才进京赶考,路上遇着财主家的小姐,互许终身,金榜题名后有宰相看上了他的才华,要把女儿许配他,秀才不能让财主小姐没了着落啊,最后怎么滴?两女共伺一夫,三人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秋水直想翻白眼。
不过这说书的把财主小姐如何欲拒还迎,秀才如何赌咒发誓永不相负说的活灵活现,两人的山盟海誓还引来了灵异现象,因为家中没有姑娘在听这书,说书的甚至还开了一段车,香艳无比,听起来确实还不错。
只是秋水实在无法恭维。
说书讲完,曹太太还有些意犹未尽,见着秋水也高兴,曹太太的大媳妇是个利落人,直接道,“秋小团头,我见你似乎不大爱听这书,不好听吗?”
秋水道,“奶奶觉得这书好听?”
大媳妇咂咂嘴,“还不错,是,母亲?”
曹太太道,“也就听着图一乐罢了。”
说书的笑道,“这可是最新出的话本子,很受太太奶娘们喜欢呢。”
秋水就道,“我觉得你改一改可能喜欢的人更多,你这书铁定是哪个没有才能却妄想一步登天的酸秀才写的。”
众人问为何。
秋水就道,“我简单说一下我听这故事的想法,那就是一个进京赶考的秀才没了盘缠,这可怎么办呢,饭都吃不起了,让他干活他嫌累,讨饭有辱斯文,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冤大头资助,冤大头就是那财主以及他家的闺女。”
“冤大头也不能无偿资助啊,见那秀才有才华,就想着我先投资一笔,以后你当了官我就发了,于是搭上了女儿,秀才一见有钱拿还有漂亮小姐陪……伴,他岂有不愿意的道理?”
秋水原本想说□□,赶紧改了。
“拿着人家的钱进了京,他或许是有几分才华,然后金榜题名,眼瘸的宰相居然看上了他,想要把自家女儿许配给他,宰相女儿和财主女儿让你选,你选谁?妥妥宰相小姐啊!可是这世上还有更美更好的两全其美的法子,那就是财主小姐和宰相小姐一起收入囊中,穷酸秀才华丽大变身,坐拥右抱成了人生大赢家,简直是狗屎!”
大家都笑了,那个说书的道,“宰相如何眼瘸了,人家得了功名呢。”
秋水也笑嘻嘻道,“咱们小门小户的虽然不知道那些贵人家如何过日子,可据我的想头,人家宰相已经身居高位,家中亲戚好友基本家世都差不多,难道从这些门当户对里就找不到人品好且身价相当的女婿?非得找个不知道根底的穷秀才?”
“而且这秀才明显自私凉薄,他难道不知道女孩儿名节的重要性,可他就是毁了财主小姐的名节,然后人家不得不嫁他当什么平妻,我就问,家中一个是宰相小姐,一个是财主小姐,这两人真的能在后宅和平相处吗?”
“享受齐人之福的是那个好事占尽的秀才罢了,却赔了两位小姐一生的幸福,那财主小姐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也不用离开父母太远,这难道不香?宰相小姐更不愁嫁了,非得嫁给这个穷秀才,给钱给人还要恶心自己?”
曹太太笑个不住,“还是你说的有趣,这话实在,那些个穷酸书生老以为自己怀才不遇,殊不知他们脑子里也只有功名利禄!”
说书的也笑道,“那依着小团头的想法,这书应该的什么结局呢?”
秋水眉毛一扬,“财主小姐不会这么糊涂,轻而易举就交托了终身,得让秀才写下字据,过后宰相家哪怕有意也会多方打听他的人品,得知他已经有了婚约就绝不会再许婚,不过这位秀才金榜题名后肯定不甘心娶个财主闺女,他铁定四处钻营,或许能被他钻营到一门好婚事,接着财主小姐带着字据和他对簿公堂,揭开他四处逢迎丑陋恶心的真面目,被他蒙在鼓里的人家终于也看清了他的本质,让他鸡飞蛋打一场空!”
众人大笑,说书的也笑了,“听小团头这一讲,这故事确实更爽快,多谢多谢。”
曹太太笑成了弥勒佛,“还是你说的更痛快,比原来的更好听。”
曹家大儿媳想了又想道,“果真啊,听的时候我没想这么多,现在想想确实不太对劲,哪家闺女如此不值钱,被个男人一露脸说两句话就勾到手了,果然是瞎说八道。”
说书的道,“这些话本子都是男人写的,他们可不都想着天仙下凡许托终身,自己名利双收呢。”
秋水在曹家混了顿午饭才回去。
第22章 第一界二十二
马上春闱要开了,京城里从去年入冬时就有不少学子赶来,现在正是京城学子云集的时候,这些话本子多半就出自其中人之手。
春闱秋闱对现如今的百姓来讲都是大事,不过秋家没有读书人,他们也就不大放在心上,只当社会新闻围观一下罢了。
这天秋水去临丰办事,在路上见到一伙人堵着路在吵吵嚷嚷,她凑近一看,笑道,“曲公子,您在这里干嘛啊?”
这位是曲司库家的小少爷,司库虽然只是个末流小官,但也是官了,平头百姓遇着还是得避让。
曲公子气的满脸通红,“不知道哪里跳出来的杂毛,拦着我不让走,我正要叫人揍他呢!”
秋水看过去,是一个穿浆洗的掉了色棉袍的书生,这书生长的还不错,就是有些面黄肌瘦,此刻正一脸义愤的控诉曲公子的‘恶行’,“你的马车把人家地里的庄稼压坏了不得赔吗,还想一走了之,你家大人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秋水探头看去,果然马车把挨着路边的一些庄稼给压了,不过也不算太严重,庄稼地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妻,此刻正可怜巴巴缩在一边呢。
秋水瞪了那对老人一眼,老汉偷偷拱了拱手,还摇了摇头。
秋水就笑道,“曲公子,你跟个混人说什么呢,马上春闱就要开了,这里来来去去的人多,知道的说你委屈,不知道的又得去曲大人面前说你喜欢惹事,快上车走,别理他!”
秋水把人搓车上,然后让车夫拉着车赶紧走,那书生还要拦,秋水转头瞪他,手在背后一挥,那两个老人就上前把书生给拉住了,于是马车也就走了。
等到马车走远,秋水冷冷的看着书生,“你觉得你帮了人是英雄吗?屁事不懂就管闲事,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
书生一脸不忿,乔欢却不再理他,回头对那老夫妻道,“早就说了,路边一丈不要种庄稼,遇着好说话的会赔钱,遇着不好说话的揍你们一顿,非不听,下次被人揍了才知道厉害!喏,曲家赔的,拿着!”
秋水把百多个钱扔给老夫妻,老夫妻千恩万谢,老汉道,“我们也会看嘛,惹不起的我们也不敢开口,曲家人还不错……就是这读书人帮倒忙!这回多谢秋小团头了。”
老夫妻走了,那书生一脸呆滞,看秋水走远,他咬咬牙跟上,拱拱手道,“还请小哥解惑,我怎么就帮了倒忙?”
秋水瞟他一眼,“你以为人家压了庄稼就一定不赔?你肯定是一看了头就冲上去显摆,曲家的车夫已经备好了钱,那对老夫妻一哭诉钱就给了,偏被你拦了,弄得两方下不了台。且这挨着这么近的路边种庄稼就得有被踩坏的思想,可有人就是要动这脑筋。那边被车轮压的才多少,曲家赔了一百多个钱呢,我说你屁都不知道还不服气。”
“这亏的曲公子为人还不坏,要真遇着豪门纨绔,现场就把你打一顿,我看你还能不能去参加春闱,想帮人是好事,也得弄清楚前因后果量力而行,那你说,你这还不是帮倒忙!”
一个人的品德好坏无关经济条件和学问,老百姓淳朴的多,可刁滑的也不少,秋水一直在小老百姓中讨生活,自然明白这些道理,而一门心思只知道读书的人却并不了解。
那书生目瞪口呆,半晌才道,“果然是我误了……这……多谢小哥解惑!”
秋水不耐烦,“行了行了,读你的书去。”
催着小青快点走,她把书生甩了。
秋水以为和那书生不过是萍水相逢,谁知道她回到京城后又见到了他,他住在甜水巷隔壁的猫耳巷子里
两人见面的时候都愣了一下,书生冲着秋水拱了拱手,秋水点了点头,两人也没多话。
现在的街坊邻居和乡下村民也差不多,闲来无事就喜欢刨根问底,书生的底很快就被刨了出来。
书生名叫钱修宁,是杭州世家钱家的旁旁支,因为姓钱,可以依附族学念书,家中并不富裕,后来考中了秀才,只父亲也因病没了,只有母亲靠着钱家有些微薄进项供养儿子。
钱家是大族,虽然也会资助族内弟子念书,想要家族对你另眼相看你得拿出足够的筹码,秀才算不得大筹码。
钱修宁也算争气,乡试一把过了,成了举人,不过苏杭文风本盛,文人举子颇多,中了举也只免了家中赋税徭役,如果脸皮厚一些可以和范进学一学去打个秋风,也能当即某个小官小吏做一做。
钱修宁却也不愿在小官小吏上蹉跎一生,钱家乃是大族,出过不少高官,钱修宁的理想也是如此,于是他中了举也在家勤学苦读,期待会试得中。
钱修宁中了举,家族倾斜了一些资源,加上举人赶考衙门也给车马钱,他本可以富富裕裕上京,谁知道老娘病了,钱修宁就留了一大半的钱给老娘,自己孤身上京应考。
秀才举人只是对读书人身份的认证,不是当了官有俸禄拿,钱修宁中举后也有一两个土财主过来投靠,不过也只是让家里宽裕些罢了,没有让钱修宁家一步迈入富裕阶层。
钱修宁家在京城是没有房子的,可钱家主家在京城有房子,知道钱修宁要上京赶考,主家就把猫耳巷子里的一套宅子借给他暂住,这个宅子里还有一个老仆一个厨娘,钱修宁能安安静静的温习功课。
秋水因为交游面广,很快就知道了钱修宁差不多所有的事。
钱修宁虽然有些书生意气,不过这种人当了官只要初心不改应该也是个好官。
钱修宁已经是举人,他的阶层将来肯定高于甜水巷的街坊,所以哪怕知道钱公子单身,也没人敢肖想他。
秋水和秋林生作为团头是不可能坐在家里一动不动等人来请的,他们每天都出门去‘扫街’,一条条街道走一遍,鸡毛蒜皮的事听一耳朵。
钱修宁虽然准备着考试,也不会足不出户,所以三天两头也能见着秋水,两人倒是只有点头之交,不过钱修宁觉着这位团头小哥比其他人有意思多了。
比如遇着有人因为口角斗殴,旁人不是看热闹就是劝说“别打了别打了。”
只秋水在一边拍着手道,“打打打,打死一个算一个,打赢的坐牢,老婆孩子跟着别人跑,打输的吃药,严重的死掉,老婆带着孩子改嫁掉!快打,空手算什么,抄家伙啊,来来来,给这位大哥一把柴刀,给那个大哥一把菜刀,今天不死不休不算完!”
旁人听了笑个不住,纷纷道,“是啊是啊,快打啊!”
打架的两个互相看看,这还打屁啊,秋水这才板着脸上前调解纠纷,她的话大家都愿意听。
临了大家纷纷散开,打架的两个互相看看也有些不好意思,在秋水的调停下最后也算化干戈为玉帛了。
还有哪家婆娘当街吵架,骂的口沫横飞,秋水上前喝道,“呦呵,两位婶子好大的威风啊,你家闺女不嫁人了?你家儿子不娶媳妇啦,看你们蛮横的,为着啥啊折腾的祖宗都不安宁,哦,她泼水溅你家门前了,那你不是还了么,丁点小事闹得整条巷子都听你们吵吵,你们男人呢,叫来拎你们进出!祖宗在你们嘴里倒了霉不算,还要连累自家孩子,可真有你们的,看看谁敢摊上你们俩这婆婆和丈母娘!”
这话还真不是秋水胡说八道,如今没有自由恋爱这一说法,都得媒婆上门说合,可是媒婆的嘴骗人的鬼,要是双方都不知道亲家根底,普通人家也没法打听,就会托相熟值得信任的团头私下打听。
秋家父女是公认的厚道人,街坊邻居有事都托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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