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界 第409章

　　但这位表达的是这个意思，还是用来比喻自身的怀才不遇？

　　肖筱过来只是见他一面，并未发出邀请，这种人持才傲物，还有钱喝酒，就是肖筱现在请他给姜儒峥当先生，这位怕也是脖子一梗，毫不理会。

　　没几个月，肖筱就见这个叫方慕的人已经没钱喝酒了，却依旧在柳树下发呆。

　　觉得时机成熟的肖筱就准备上前兜揽了。

　　肖筱趁着四周无人，上前道，“方先生，我给你找一份活，你有没有兴趣干啊？”

　　方慕哪怕天天在发呆，对这个非常精神的小姑娘他也在意了的。

　　佃户村，根本就没有出众的人物，人人粗糙黑瘦，连孩子也和可爱不沾边，蠢头蠢脑的。

　　只有肖筱，神态气质和周围的人都不一样，仔细一看，这孩子的眼睛里还有灵气。

　　方慕已经快饿肚子了，自然没什么好挑的，就问，“让我写信还是抄书？”

　　肖筱微笑，“都不是，想让你当一个人的先生，教他念书，不过我们得说好了，你不得外传这件事，一月给你一两银子束脩，每季两身衣裳，若干鞋袜，一月一坛酒。你若是教的不好，我们随时解聘你。”

　　方慕仔细打量了一下肖筱，“不会是让我教你吧？”

　　肖筱道，“不是，我可没这么大的脸和财力，就说你愿不愿吧，愿意的话就立契，你要记得，保密是第一位的！”

　　方慕想了想，“我得知道我的学生是谁，有些人我是死也不教的！”

　　肖筱道，“我告诉你他的身份，你就是不愿，也不能大嘴巴往外说。”

　　方慕，“一言为定！”

　　肖筱就道，“宗室你教不教？”

　　方慕，“……这鬼地方哪来的宗室？”

　　肖筱就道，“你就说你教不教！”

　　方慕看着眼前这个不像小姑娘的小姑娘，忍不住笑了，“行，我先试试！”

　　于是方慕就开始写契书，还问肖筱，“你看得懂吗？”

　　肖筱冷哼，“少看不起人，我只是不大会写罢了！”

　　姜儒峥书房还是有不少书的，旁人问起来她就说是跟着姜儒峥认了几个字。

　　只是毛笔写字没练习过的真心伤不起。

　　这个契书说到底只防君子不防小人，也不会送去衙门盖章，肖筱是觉得如今的读书人应该有些风骨，白纸黑字写了下来，若是反悔，一旦宣扬出去，名声就没了。

　　方慕倒是个真君子，因此愿意写契书。

　　等写完，肖筱仔细收好，这才道，“你的学生是舒王爷的大公子，名叫姜儒峥，今年八岁了。”

　　方慕惊讶，“王府公子何以在这里？”

　　肖筱看着方慕，“方先生又何以在这里？说来我还不知道方先生的过往呢，您是秀才还是举人？”

　　方慕笑了，“你这小姑娘，心思可真多，我师从薛长风先生……算了，我是个举子，教一个八岁的孩子还是能行的。”

　　他说薛长风的时候肖筱一脸茫然，就只能不说了。

　　肖筱听了道，“你是举人，那你能做官啊，也能继续考进士，怎么就流落到了这里？”

　　方慕没回答，问了一些自己学生的情况。

　　肖筱也就没进一步追问，就道，“大公子其实挺惨的，他的母亲没了，王爷娶了个新妻子，然后他就被送来这里，说是让他能更好的替前王妃守孝。”

　　方慕思索了一下，“大公子的母亲娘家姓什么？”

　　肖筱想了想，“好像是姓穆？”

　　方慕左手为拳，轻轻砸在右手上，“那就对了，穆大人一家都落败被流放了，穆王妃又没了，大公子自然没了立足之地！”

　　肖筱撇嘴，“反正就是舒王爷为父不慈罢了！”

　　方慕惊讶的看着肖筱，“你居然敢如此编排一位王爷，你又是何人？”

　　肖筱自傲道，“明面上我是大公子的侍女，实际上我现在保护着大公子！”

　　方慕大笑，“大言不惭！不过你这小姑娘倒也有趣。”

　　和肖筱谈话，总会忘了她的年龄，然后方慕都觉得不可思议。

　　说实话方慕没怎么把姜儒峥放在眼里，被扔出来的宗室公子，无权无势，简直就是个小可怜。

　　他不知道，他在肖筱眼里也是个小可怜，还举人呢，落魄的饭都吃不起了。

　　于是方慕开始给姜儒峥当起了先生，他都是从偏门进来，教完之后再从偏门离开。

　　如果是在京城的王府，方慕根本做不到这点，但是在这里，姜儒峥名义上是主人，实际上不过是个囚徒，赖管事才是真正的掌权者。

　　这就导致府里的下人们也不会把姜儒峥放在眼里，但肖筱说的理由他们也接受，因此这些受雇来的佃户们就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赖管事认为姜儒峥过得不舒坦就行了，他们这些人横竖就这么些油水，何必做更多的事。

第352章 第十一界五

　　方慕也很快发现了这点，他不由得更同情姜儒峥，天潢贵胄啊，落到这步田地，如何不可怜。

　　姜儒峥遭遇这么大的变故，对人心的变化最敏感，于是就和肖筱说了，“方先生好像在可怜我。”

　　肖筱撇嘴，“他自己不也是这副德行，大哥别说二哥，你不过是年龄小，暂时蛰伏，他呢，一大把年纪了，东山再起的机会渺茫，还有心思可怜你，真是马不知脸长，猴子不知屁股红！”

　　姜儒峥就笑，哪怕如今他的生活待遇比之以前一泻千里，可他却觉得如今的日子轻松了好多！

　　这时朱小娟进来道，“盼弟……不是，肖筱，大公子的里衣小了，要做新的，可是已经没布料了，这可怎么办？”

　　男孩子长的快，姜儒峥身上的衣服都是一开始带来的那些，好料子都被赖管事拿走了，好的衣服也都被下人们一件件摸走了，现在姜儒峥也就两套面子衣裳。

　　里衣更是洗的都快破了，如今还小了。

　　上辈子姜儒峥遇到这些情况还抗争过，被赖管事打了一顿，下人们都看在眼里，然后对他也更差了。

　　而这辈子，肖筱道，“这些东西你本就保不住，迟早被摸光，所以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来想办法！”

　　于是姜儒峥就果然不在意了。

　　他的好衣裳有一些还是肖筱拿走给赵氏的，赵氏一个劲冲着女儿竖大拇指。

　　姜儒峥年幼没势力，被人欺负到头上是很正常的发展，他想安全长大就得示弱。

　　肖筱听了道，“我知道了，过几天给你布料，那些不能穿的你收拾了送人或是拿回去都行。”

　　朱小娟点头，大公子身边事都是肖筱负责，大公子也没反对，朱小娟自然觉得很正常。

　　肖筱替姜儒峥留下的东西都在书房，不是没人觊觎过那些书，但是这些书上都有王府印记，而且书意义不同，如果闹大被王府知道，赖管事也吃不了兜着走。

　　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赖管事很清楚。

　　书房里的钥匙肖筱都是亲自掌管，打扫是她干的，现在也能让朱小娟做一些。

　　等朱小娟下去了，肖筱又问，“那个方慕，学问怎么样？”

　　姜儒峥道，“方先生学问还是不错的。”

　　肖筱道，“我听他说什么师从薛长风，你知道是谁吗？”

　　姜儒峥睁大眼，“长风先生？怪不得呢，长风先生是北派大儒，我曾经的先生很推崇他。”

　　肖筱就疑惑了，“既然这样，方慕怎么就落魄了呢？”

　　两个窝在偏僻村落的孩子当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还是方慕自己给他们解惑了，“先生拒绝了朝廷的招揽，被小人陷害流放，我作为先生的弟子岂能坐视不理……可惜人微言轻，我没能救下先生……”

　　方慕神色凄然。

　　肖筱就接着脑补，“然后你这棒槌就愤然辞官，隐居乡野，差点喝西北风！真是脑子有问题。”

　　肖筱这辈子的心愿不大，只要能过上富贵生活就行，而政治，从来都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方慕所说她无法判断对错，因此不予置评，只要方慕能教姜儒峥读书就行。

　　方慕被肖筱说的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先生有难，作为学生难道还能旁观吗？我，我不曾为官，我一直在书院教书，只是先生被抓后书院也封了，我这才离开的。”

　　哦，原来就是个书呆子。

　　等这一次方慕离开，肖筱给了他十两银子，托他购些粗细棉布还有笔墨纸砚等物。

　　方慕拿了银子离开，他也很好奇肖筱的老成，但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肖筱这样也是生活所迫吧。

　　而且方慕更知道姜儒峥在这里的待遇，他能理解为什么让他买东西，要是托了其他人买，十两银子人家得刮一大半走。

　　等方慕离开了，肖筱对姜儒峥道，“方慕所说代表了他的立场，但并不表示事情就如他说的那样，你要知道，当你没有掌握一件事的真实情况，就不要妄加评论，更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

　　“那个什么长风先生，就你所说，哪怕不是官员，名望也很高，一般来讲朝廷绝对不会因为大儒不接受征召就把人流放的，这样做朝廷就没了面子和气度，这不太可能，里头肯定还有旁的事，你别一叶障目以蔽视听。”

　　姜儒峥认真听了，若有所思，“你说的对，我记得父王也曾经说过，说是朝廷多次招揽长风先生，可没哪次就降了罪的，里头必定还有旁的事。”

　　肖筱也想过，一个大儒闹到流放这种地步，肯定牵扯甚大，薛长风不一定就无辜，但这种事离他们太远，实在也不是两个小孩能管的。

　　第三日，方慕拿了东西来，细棉布就交给朱小娟，让她给姜儒峥做里衣，还要给肖筱和方慕做。

　　大家都用这些料子。

　　这些料子换在以前，给姜儒峥做鞋子都不配，但在这里，也就别挑了，买更好的料子肖筱倒是有钱，可买了姜儒峥也不能穿，要是被赖管事发现，还得逼问这些料子是怎么来的呢。

　　再说了，姜儒峥还得指着肖筱替他瞒下来的钱过日子呢，谁知道他会在乡下待多久。

　　除了细棉布还有好几匹粗布，这些肖筱就让服侍姜儒峥的下人们还有厨娘等人分。

　　说明是大公子的赏赐，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大家得了姜儒峥的东西，那更要帮着隐瞒了。

　　只是赵氏颇有几分不足，“怎么就些粗布，大公子的东西不都是你管着么，就没好点的料子了？你弟弟还想做件好衣裳呢！”

　　肖筱在一边嗑着瓜子，“别不足兴，明着是我管着大公子的东西，可那些都被赖管事掏摸光了，这是大公子的体己，他自己管着钥匙呢，人家读书识字还会做账，我还能偷不成！”

　　就是粗布，对于佃户来讲也是难得的布料，谁家年年有新衣穿啊。

　　赵氏如今对小女儿有些发憷，因此赔笑，“说说罢了，开玩笑的！”

　　肖筱嗤笑了一声，“中午鸡蛋炖嫩点，多放些葱，私底下待大公子好些，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赵氏赶紧点头。

　　姜儒峥的伙食如今和肖筱他们吃的一样，他倒也不觉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