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月归鹿
不死鸟跟了云瑶这么久，早就看出云瑶平日里言行虽婉约柔和，可实则外柔内刚，绝不是个轻易会流眼泪的女子。她那日哭得那样伤心，不死鸟当时就已经侧目记在心里了。
“我是……是因为，一时接受不了。”云瑶磕磕绊绊地回答。
“不，也不是，你是因为心疼吧。在那不久之前你才狠狠拒绝赶走了宁宸，然后转眼间又得知了他那凄惨无比的身世，你是因为心疼宁宸，又后悔自己当时不该对宁宸把话说得那样重……”
云瑶没再反驳，不死鸟平日里虽然时常和自己嬉笑打闹，看上去完全没有天地间最顶级神兽的架子。
可不死鸟自天地鸿蒙开元时候便存于世，那双淡淡透着金光的鸟眸，曾经也不知看过了多少人间恩仇与爱恨。
其实有太多事它都是看透于心的，只是从前一直都没有说明。
“主人，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喜欢宁宸吗？自咱们上船的这几日，你脸上的笑比上船之前多了不少，整个人也不再是心事重重的。金丹修士悠悠几百年岁月，过往的那二三十年的虚无名份与年龄差距，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可若是我知道，宁宸日后还会有更喜欢的女子怎么办？”
“那且等到那时候再说呗，男女之间情起情灭也属常事。你是修士，又非凡间的闺阁女子，又不是这一与人好上了就再没了回头路。况且我观主人你的面相，这桃花可不像立马就完全断绝了的样子，日后还不知是谁先在外有了人……放心吧，主人。我既然认定了你，你这辈子我都是不会离开你的，怕个什么。”
显然不死鸟已经有过多段，送走自己历代主人的经历，云瑶被它最后那句话说得哭笑不得。
前世她顶住压力迟迟不愿结婚，就是因为不愿意委屈自己的心意，勉强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
如今的曙阳她几乎找不出太大的缺憾，可她还是不喜欢拒绝了。
她就是一个只能遵循自己内心过活的人，如今又难得开始真正喜欢一个人，正如不死鸟所说的，她就放纵自己这一次又如何。
她再不要违逆着自己的心意赶宁宸走了。
云瑶换好衣裳出了房门时，宁宸已经在甲板上练剑。
身形修长利落的俊秀青年手持一把绝世宝剑，乘着徐徐的皎洁月光，一招招带着残影的剑式挥舞间，剑身偶有寒光乍现。
宁宸是剑修，并且是位已经登堂入室实力不凡的剑修。
其实哪怕云瑶最近十分用功，可在修炼一道上，她还是不比宁宸刻苦。除去陪着自己的时光中，他总是闲适含笑地看着自己，可另外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一刻也不曾空歇地在修炼。
从前连宫玥都提起过，在玄清门内就算不论天资，她师哥宁宸修炼时候的那股拼了命的狠劲，也没人能比得过。
如今在船上，有时云瑶第二天清晨从床上醒来，总能瞧见青年默默在锅炉旁忙碌的身影。受着火炉冒出的那股股热浪，宁宸身上的衣裳总是处于一种半干不湿的状态。
云瑶问他为什么会这样，宁宸只淡淡解释说那是他夜间坐在船板吸收月华修炼一整晚后，身上沾染的露水受到热气蒸腾会加快浸入衣料中。
然后他便将准备好的早饭端到云瑶面前，自己再回船舱内另换一套干净的衣裳。
是因为自己当初说他太弱，所以他才这样不知疲倦地拼命修炼吗？
“师娘，你可算出来了。”
一整套剑术练完，宁宸熟练地将赤霄收入剑鞘。
云瑶：“宁宸，你是何时知道我瞒着你的？”
“唔，出地宫没多久就发现了。我那几日回想了好久，思来想去也就当日师娘在我挥剑破开灵盘殿外结界时，曾经给我喂过一把丹药。师娘你便是靠着这个，才叫我把那些事忘得干净的？”
好吧，宁宸到底是这个书中世界的男主，不可能真的蠢。
他现在就连自己那时默默给他下药的事都发现了，云瑶也知道自己偷偷给人下药不是什么光明之举，低下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宁宸：“师娘问的话我已经如实都回答了，那我也有些话想要问师娘，你当日给我喂下的丹药叫什么名字，又是何出处？我在宗门内翻阅古籍，万年之前的丹方古籍如今已有许多不可考查，有几种灵丹我不太确定……”
云瑶一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师娘忘了我也是炼丹师了么。无论是何种功效的丹药，只要查明丹方，便总有将其解开的那日，哪怕多费一些功夫也没什么。”
云瑶脸色发烫，宁宸嘴上虽然没有怪罪自己，可他一直私底下有要解开那消魂丹效果，恢复记忆的打算。
“我记不清了……”云瑶开始装糊涂。
宁宸一眼就看出云瑶这是对自己说慌，却仍旧不生恼：“师娘既然不肯告知，那宁宸自己便多花些功夫一样一样试过便是。”
“那样岂非太费时间了，你若是试药中毒了可怎么办？”
师娘虽然嘴硬，但有时候还是避免不了关心自己。宁宸这段时间总能欣赏到，云瑶这幅别扭却又有十二分可爱的人模样。
宁宸嘴角翘起：“师娘忘了，我自青云谷逃生，便已经是百毒不侵的体质。若你当日给我喂下的是些有毒的丹药，倒比这消除修士记忆的无毒丹药好多了。”
“那次给你下药，是我的不是，以后我不会再这样对你了。”宁宸越是这样满不在乎地语气，云瑶心里的愧疚就更多。
坦白来说若是互换身份，宁宸要是偷偷给自己喂这种能消除她记忆的丹药，云瑶知道自己肯定是要生气的。
“师娘还要练那踏浪步法么？”
对于云瑶忽然勤奋修炼，宁宸是极支持的。两人修为若是落下太多，日后的寿数便要不同，总会有人先离世，有人忍受后续无边的孤独。
云瑶又想起方才自己一身浅色衣衫，因为沾水而全数粘贴到了身上的囧事。因为前世容貌并不太出众，她几乎不穿那些比较挑人的深色衣服，到了现在这个习惯也被她给保持了下来。
宁宸给她的这身适合练功的黑色劲装，布料厚实沾不沾水似乎都没有太大影响，正是云瑶眼下十分需要的。
云瑶点点头，走到甲板边即将下水的时候，忽然转过头，支吾对着宁宸道：“你不是说要教我完全掌握了这套身法的么，现在还教不教了？”
宁宸精神一振眼睛亮晶晶的：“教！自然教的。”
云瑶说完这无疑是邀约的话之后，胸口鼓鼓作跳，再不看宁宸就自行下水去了。
顺天河河道中心常年波涛汹涌风急浪高，再加上河内也再无多少凶猛河兽，这是云瑶练这踏浪步法天然绝佳的好地方。
只是云瑶属实算不上运气好，她才练这步法没几日，下午时分这河道上的风便忽然凶急了起来。
泼天汹涌的浪潮中，云瑶那一抹娇小身形就如沧海一粟，渺小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
“师娘，这会儿要起风了，我们不如先上船吧？”
可这踏浪步本就不是叫她学来走平地的，云瑶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用，我又不是不会避水咒，还能叫这大河淹了！”
宁宸听罢便也没再劝她，只拉近了与云瑶的距离，默默注意着她的安全。
云瑶在这极其瑰丽壮阔的自然景象中，不知何时也生出几分畅意，修士修炼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足以驾驭这天地间的山川河谷，那将是多么畅快的事。
云瑶一直观察着河面上风浪激起的波涛，宁宸和她说过，踏浪步的精髓就是提前预知地形的变换，身随心动地变换脚步使自身立于不倒之地……
忽然她听到宁宸焦急地在身后叫她：“师娘快停下，你前边有一处暗礁！！”
可此时云瑶正顺着一股浪潮疾速地向前行去，要她逆着水波的力量往回返去太难，就在她即将斜着向下和那处隐蔽的礁石撞去时，率先有一道滚烫宽厚的男性躯体将她牢牢抱住。
在那之后云瑶很快就能听到护着自己的肉墙，在撞击到坚硬礁石后发出的那种沉闷且带着不详的声响。
原本按着云瑶后脑勺，将她整个头部都按压在自己胸膛的那只手，也因为这一下撞击而失去力气放了下去。
云瑶因此能得空抬头看向宁宸，他方才受到的那一下可不轻，云瑶正要问他要不要紧的时候，忽然身后更大的一波浪潮袭来。
最后等到那股风浪离开，暗黑礁石上紧紧相拥着的两人终于露了出来。
只是方才整个礁石被那大浪河水淹覆时，两人身体被在那河水中被推来拉去，最后竟然亲吻在了一起。
宁宸原本是紧闭着眼忍着疼没有出声，察觉到嘴上覆含着一处柔软，他来不及多想就将云瑶的身体抱得更紧。
耳边全是汹涌澎湃的河水，伴随着呼啸不止的风声，这时候人开口说话的声音，哪怕是头抵着头也几乎是听不清的。
因为在意宁宸背后的伤，云瑶几乎没敢多用劲推他，这已经算是一种的放纵。
放纵的结果是一直到风浪完全停下，云瑶还是被人火热地抱着亲吻，越吻越深叫人愈发难以清醒自持。
哪怕是在那极乐幻境中，两人受到胡媚仙的诱导仿照行事，那也不曾有过这样深入的亲吻──重钧心中所爱并非胡媚仙，又怎么那样亲昵地与她口齿相亲。
所以这是云瑶第一次和宁宸嘴唇碰到一处随即勾发出更大的情致，到后来青年步步逼近，云瑶被他压在冰冷坚硬的礁石上，总有种自己马上将要被他拆吃入腹的危险。
“够了，宁宸你起开……”
最后双手滑至宁宸腰间，男人敏感地感觉到这一点，本能地往后避开，这才给了云瑶说出这句话的空闲。
原来宁宸怕痒。
云瑶看他食髓知味又有再覆上来的意思，立马上手又在他腰间挠了几下。
“唔！师娘你欺人太甚哈哈！”
这一挠有奇效，宁宸瞬间就破防了。也顾不上继续方才的销魂体验，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手忙脚乱地将云瑶做乱的两只手给抓住。
宁宸单手就足以控制住云瑶一双柔荑，有些恼意地看着云瑶一脸得逞后的窃笑。
“坏家伙。”
说罢云瑶就眼睁睁地看着宁宸以极快速度泄愤般地在自己右手虎口处咬了一下，说实话他咬得并不重，但也不轻。一时之间密密麻麻就如带着一股电流的刺激，顺着双臂流向云瑶的心脏。
湿着黑发脸上沾着不少水滴的年轻男人咬完后像是又有些后悔，云瑶见他犹犹豫豫地又伸出舌头，在虎口的那处牙印上又舔了几个来回，似乎在赔罪示好。
被大水侵袭过后两个人身上没有一处是干的，云瑶发现宁宸那双深邃黝黑的眼眸内也似乎沾有水光流转，他在有些紧张地观察着自己。
云瑶不用猜都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肯定也是红透了的，她在方才的浪潮中被宁宸保护得很好，全身没有一处是被磕碰伤到。但她此刻除了心跳声密切如鼓外，浑身的其他地方都仿佛失去了力气。
“小流氓。”云瑶扭头回骂了宁宸一句。
宁宸闻言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眼睛里仿佛含着漫天星辰。他不怕师娘骂自己，就怕她不说话只默默淌眼泪。
“还好师娘没有生气。”宁宸倒回去宽慰地蹭着云瑶的肩膀，长舒一口气。
要是他身后长有的不是胎记，而是毛绒大尾巴，此刻肯定已经左右摇摆地晃起来了。
“此刻风浪都停了，还躺下来做什么。”
云瑶伸手拍了拍宁宸的脑袋，他现在真的很像自己前世看到过的那种外表威风，但内心极度敏感柔软的大型犬类。
“那我们再亲亲？”某人开始得寸进尺了。
云瑶这会儿可不再留情，呵呵冷笑一声，恢复力气之后，直接把半压在自己身上的宁小狗推到一旁。“你要躺着就继续躺着吧，我得回去检查灵船怎么样了。”
云瑶说完就要离开这处面积不大崎岖不平的礁石小岛，可她走了好几步，也不见身后有人追起来。
云瑶回头就见宁宸神色十分不好，躺在地上有些可怜地巴望着自己。
“你这是怎么了？”
宁宸老实道：“腰有些疼，起不来了。”
这话可把云瑶吓坏了，再一看宁宸现在这模样，就和那脊骨断损下肢瘫痪的病人有七八成相像。
她赶紧跑回去检验，宁宸顺势动了动身体，十分配合地让云瑶扒开了他上半身的衣裳。
“怎么伤得这么重！”云瑶倒吸了口冷气，宁宸腰间不止是有血，更是可怕地肿起了一团，也不知里边分筋错骨到了何种情况。
“傻小子，你早不说！”云瑶赶紧掏出一些外敷的灵药给宁宸后腰先上了一层，然后紧张地问他，“现在还能走吗？”
总不至于自己一时大意，就连累得男主从此落下个终身瘫痪，那罪过可就太大了。
“我试试……”宁宸微微皱着眉用手撑住地面，可他只刚刚站起来身形就不稳，摇摇晃晃又要倒回去。
云瑶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你扶着我，慢慢来。”
这下宁宸就走得稳多了，云瑶一路上问他后背疼不疼，他都咬着牙不说话只轻微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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