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漆荞
封印毕方是老妈的主意。
老妈跟它的关系,真有它说得那么好吗?
若是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面对一路找寻过来的“好友”,老妈明知它被困居在禁区,却熟视无睹,这么多年一直见死不救——这可能吗?
别人他不确定,但他总觉得,老妈不会这么做的。
就在这时,他骤然回忆起了一些话,像是他半梦半醒间时,她轻轻说出的自言自语——
「乐乐,妖物天生就是会骗人的。」
「对它们来说,这是比喝凉水还简单的事。」
「所以,绝对,不要听它说了什么。」
*
一直表现出乖驯无害模样的毕方,突然道:“对了,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吧……”
——想要让猫熟悉新窝,就拿一条有它熟悉气味的毛毯垫进去。
“那你知道,当时,为了让我熟悉你的‘血’,你亲爱的爸爸拿了什么‘毛毯’过来吗?”
血开始从心脏处往上涌,耳鸣声逐渐变大。
说话间,斩刀上捆束的绷带,再度被生生地撕扯开了一截。
更多的气流蹿了出来,涌入它的身体。
它先前又假装出发狂的模样追着潘千葵跑,又是跟卫承乐摆出回忆过去的谈心模样,如此拖延时间,正是为的这一刻!
“总算是恢复一丁点实力了……憋屈死我了!”
毕方狂啸一声,叠加了四阶风系妖力的火焰咆哮着向他吹来。
它并不能自产火焰,但它却是偷偷藏了一部分林暮晃的火。
凤凰的烈焰,如此霸道,它很满意。
尽管灼烧得它五脏六腑都在疼,但一想到这种疼痛马上就转移到面前的小子身上,这点痛楚也就不算什么了。
在狂舞的火舌中,它充满恶意地低声道:“你妈很好吃——这句话如假包换,绝对是真的。”
语言像是断线的风筝栽了下来,失去了正常使用的功能。
严雪卿的冰雪冻不住火焰,急得跳脚:“卫承乐,你在干嘛啊!”
他呆在原地,全然丧失了反抗的意思。
毕方的狂喜几乎要满溢出来。
就这样,就是这样!
只要主体(卫承乐)一死,它就恢复自由了!
这么近的距离,没有杀不死的可能性——
“……?”
毕方怔住了。
消、消失了……?
为什么,那足有两米高的火墙,只是眼睛一眨的功夫,就像是被剪切走了一般无影无踪了?
谁?是谁干的?
还是说,这里潜藏着别的异能者?
它迅速往周遭看去,却正好看到,林暮晃迅速收回了左手,将少女重新揽住。
好违和……
看着少年没有一丝遮挡的手背,它突然醒悟过来:手套!
*
手套自然是没了。
因着释放的火焰温度超过了材料的承受上限,少年手套已然化为灰烬。
他怀中的少女仰着头,死死地揪着他的衣服,似是在避免自己因为脱力摔倒。
——不,也许是更害怕,自己摔倒就无法再看着他了。
她眼中的琉璃色就像接触不良的电灯一般,一亮一灭,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到灯枯油尽的地步了。
毕方很快就搞懂了这其中的关节:它确实是释放了火焰,但林暮晃并没有按它预想的那样冲过来救人(因为那样绝对来不及),而是卡着时间释放了同等强度的火焰,和它的火焰墙对冲。
两道火墙对撞在一起,直接将那块儿的氧气一耗而空。没了燃烧条件,自然就熄灭了。
可恶!
毕方愤怒至极,刚想再喷一口时——
“哪里来的畜生,还敢在陨日里头伤人?”
一声爆喝声响起。
一根织毛衣的竹针从它的嘴部贯穿,直至把它钉在地上。
散开的绷带像是灵蛇一般跃出,一圈圈卷在它的独脚上,硬生生地将它往斩刀的方向扯去。
“嗝——嗝!”
它的悲鸣没有任何作用。
一缕青烟过后,地上只剩下了一根毛衣针。
斩刀的绷带自动卷起,重新将妖兽封锁得严严实实。
只是,收口似有些挂不住,被风吹得飘飘荡荡,到底是没有之前牢靠了。
看到管理阿姨拎着毛衣,以小碎步冲锋进来,林暮晃低声道:“好了,千葵,已经没事了。”
话音刚落,少女闭上了眼睛,晕倒在他的怀中。
第91章
“阿葵她……”
林暮晃道:“她没事, 就是脱力了。”
潘千葵好似进入了深度睡眠,这会儿只闭着眼发出清浅的呼吸声,全身没着上一丁点力气, 软乎乎得宛如一颗棉花球。
若非少年箍着她的腰, 她怕是会就地躺倒, 直接睡在这堆碎石上头。
严雪卿松了口气:“你照顾着点阿葵,我去管那个坑货了。”
说着, 她匆匆向卫承乐跑去。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队友从刚才开始就陷入了极其诡异的静止状态, 仿佛中了定身术一般, 完全丧失了行动力。
“中邪了吗?”她抓住队友的肩膀, 用力地摇晃,“还是魇着了?卫承乐, 讲句话啊!”
队友的瞳孔失焦涣散, 脸色惨白, 似乎根本就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毕方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她内心焦灼,更多的却是愧疚和对自己的诘难。
明明老师在课上说过那么多次,提醒过他们:尽管妖物的性格千差万别,但恒定不变的是, 它们天生就擅长伪装和撒谎。
有些事情, 知道是知道了,但要真正实践起来, 却是千难万难。
谁知道……毕方这么一只在古籍上有名有姓的妖物, 居然舍得牺牲自己的形象, 装疯卖傻当了半天的搞笑役?
从故意放过了卫承乐、转去追杀阿葵开始, 它就在潜移默化地向旁观者心中植入“我很无害”的念头。
每一步, 都它精心布下的陷阱。
明明杀死阿葵的意图是真的, 但只要它嘴里说两句“我好喜欢她”,这种暴虐的攻击似乎就合理化、无害化了,成为了所谓的“爱意表达”。
最让严雪卿心里发寒的是,它竟然还懂苦肉计。
在放任那一根根丝线割断自己血肉的时候,它脑中在想什么?
幸好绷带只解开了三分之一,它的实力未能完全解封,加之林暮晃的火焰释放得及时,这才算是在死亡边缘把卫承乐给捞了回来。
若是绷带完全被撕开,恐怕……
她正内心后怕不已时,突然,一个熟悉中带着几分陌生感的声音虚无地响了起来——
“严雪卿。”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那是卫承乐在说话。
听到的不是带着调侃又略显讽刺的“大小姐”,她竟觉得心有些发慌,一瞬间甚至有些怀疑面前的人是不是被夺舍了。
——不,毕方绝对没有这个能力,不要瞎想。
严雪卿紧张地看着他,应道:“哎,我在呢……怎么了?”
他沉默了相当久的一段时间,久到让人以为,刚才那一句低沉的呼唤只是她的错觉。
直至她的面部表情从“紧张、担忧”逐渐转变为“你这犊子到底想说啥,快给本小姐都吐出来”,终于,在她的翘首以盼中,卫承乐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你晃得我要吐了。”
话音未落,他就别过脸去,发出了干呕的声音。
严雪卿:……
X!你对救命恩人就这个态度?
正当她头顶冒火之时,卫承乐却是推开了她的手,踉跄着弯下腰半跪了下去,手撑着高温还尚未褪去的地砖,头如同颈椎断裂一般伏倒下去。
——然后,他当真吐了。
严雪卿大惊失色。
不是,她刚才用的力气有那么大吗?
*
“好了,来说说吧,怎么弄成这个鬼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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