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楠苏伊
“四室两厅两卫,200平,大平层。”苏以沫笑眯眯道。
小亮暗暗羡慕。他回头看了一眼房子,70平,也不小啊。
小琴好奇问,“为什么不买别墅啊?别墅跟咱们老家的房子一样,独门独栋,那住着才宽敞。”
苏以沫颔首,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别墅是一二楼。蚊虫太多,我不喜欢。”
她刚说完,就见小华突然拍着她的胳膊提醒她,“快看!那儿是不是有人在吵架啊?”
众人眯眼看去,机械厂门口停了一辆卡车,车前面聚拢许多人,确实有人在吵架,又是哭又跪。
离得太远,大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小琴已经好久没看热闹了,眼睛一亮,怂恿苏以沫,“咱们去看看吧?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苏以沫捧着小脸,“我不想去。今天是星期天,肯定有不少人过去看热闹。推推搡搡,摔倒就不好了。”
于是四个眼睁睁看着筒子楼一群人跑过去,很快那个圈越来越大,甚至辐射到了马路边。无数行人驻足观看,成群结队的职工以及家属跑过去。
甚至有职工跑过来找刘厂长主持公道。
旁边的楼梯传来刘厂长蹬蹬蹬下楼的声音,边跑边问,“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么着急?”
那职工跑得气喘吁吁,“卡车出事了。只回来一个。”
刘厂长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机械厂每次出车都是两三个。
从来没有一个人出去的。只回来一人,那剩下的人呢?
只从这只言片语,小琴猜出卡车出事了,“会不会被人打了?”
小亮撇撇嘴,“被打不是很正常吗?前些年咱们县城的高速公路有辆卡车经过,司机下来撒尿,村民们一拥而上,直接将车上的东西连拖带拽全都卸下了。等司机回来,车上的货物连根绳子都没给他留。”
这样的事情在小亮看来司空见惯,都不能称为稀奇事。
苏以沫叹了口气,“我倒是听说有个村子把火车站都给偷倒闭的。”
那还是三十年后,人们生活水平普通都不错,不用为工作发愁,都能养活自己的时代。这种偷盗之事都偶有发生。在这个年代真的就跟家常便饭一样简单。
小亮和小琴惊奇地看着她,“把火车站偷倒闭?火车站有什么好偷的?”
火车站的桌椅板凳都是钉在地上,没法偷啊?偷火车吗?可火车那么大,怎么偷?
苏以沫挠挠头,哦,对了,这两个孩子只见过载人火车,压根没有看过运货的火车。
她给三人科普运货火车,“有些火车站只运货,火车上有大批货物,停留休息的时候,火车上的东西就被村民们偷走了。看似这些人赚了,但是他们本地得不到发展。其实害的还是他们自己。”
小亮和小琴恍然大悟,两个孩子也没问“为什么政府不管”这种傻话。像这种事政府压根管不过来。
就大家聊得正起劲儿时,楼下传来一声惊呼,“哎?你们四个干啥呢?”
苏爱国离老远就看到自家门口几个孩子排排站,眺望着远方,这情景太可乐了。
苏以沫指着厂门口,“爸,厂里发生大事了。听说有司机没回来。”
苏爱国刚刚去了后头施工家。这几年集资房陆续盖了四栋。施工也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他也将媳妇孩子接过来团聚。苏爱国有事直接去他家请教。
苏爱国心里一个咯噔,司机没回来?他脑子里立刻浮现报纸上的那些“路匪”启示。
各地路匪猖獗,地方政府管不过来,直接下了严打令“打死路匪,属于见义勇为,打死无罪”。
即便如此,路匪依旧猖獗,苏爱国从报纸上、司机口中听到不少相关事迹。
他扭头就往外走,想去看看情况。
半个小时后,苏爱国回来了,神色看着有些凝重。
当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楼梯,小沫四人巴巴看着他。
小亮性子急,实在憋不住了,“舅舅,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那么多人?”
苏爱国招呼四个孩子进屋再说。
等大家全坐在沙发上,他才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周大柱在T省公路被人砍死了,听说死得特别惨。跟他同车的司机侥幸捡回一条命,回来报信。”
听到这样的惨事,小亮还好些,毕竟他年纪不小了。小琴和小华都被吓得不轻,小华身子还抖了抖。他是见过死人的,村里有人争水灌田,他亲眼看到有个大爷被人开了瓢,还没送到医院,人就没了。
苏以沫蹙眉,“那些坏人呢?抓住了吗?”
苏爱国摇头,“黑灯瞎火的,连人都看不清,上哪抓人啊。”
苏以沫还在愣神时,楼上传来崩溃的哭声。听声音像是叶云丽。
苏以沫走出家门,就见叶云丽催促着周胜男下楼。叶云红也跟在后头,云静排在最后。看来他们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件事。
目送这四人远去的背影,小亮挠挠头,不确定地指着周胜男的背影,“那个真是周大柱的亲生女儿吗?确定不是养女?”
别人都是急得不行,恨不得立刻跑过去,只有她不仅不慢,半点不着急。
苏以沫拍了下他的胳膊,“别瞎说。就是亲生女儿。”
小亮一口咬定,“周大柱对她女儿肯定不好。”
苏以沫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
第131章
周大柱这一死,在厂里引起不少轰动。
一来最近几年机械厂加工量大,所以司机人数扩充不少。这是唇亡齿寒的一件事。
二来机械厂运的是机械,不是吃喝,村民们其实要它没什么用。此时周大柱却出了事。说明外面的世道更乱了。
刘厂长一直待到很晚才回来。
翌日,苏以沫中午放学回到家就知道大致结果了。
周大柱是为工厂运货出的事,厂里负责他的丧葬费这是毋庸置疑的,接下来就是赔偿问题。
凶手抓不到,那只能由机械厂作出赔偿。
苏爱国也是听人说的,“一次性赔偿15万。作为遗孀,叶云丽每月也能得到一笔抚恤金,不过应该不多。”
苏以沫点头,15万可以买一套房了,也不算少了。
苏家在讨论这件事,家属区其他人家也都差不多。邓家也是如此。
只是他们家的重点却不在抚恤金。
邓厂长得知周大柱没了,摸摸自己的受伤部位,叹了口气,“我原以我的运气就够糟糕的,没想到他的运气比我还坏。”
他好歹还捡回一条命,周大柱却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
张语也是唏嘘不已,把厂里要给叶云丽15万抚恤金的事说了。
邓厂长又叹了口气,“胜男那孩子苦了呀。”
邓舒月刚开始只是听父母聊天,听到这话,她觉得爸爸说的不对,“她妈妈有15万,肯定能养得起她。不会受苦的。”
邓厂长失笑,“她妈妈要是再婚呢?15万还能都花到她身上吗?”
邓舒月被爸爸的话问住了。
在家午休半个小时,苏以沫下楼,正好遇到周胜男,她家就住在后头。
周胜男看到她,冲她点了下头,然后问她家还有没有盒饭?她忧心忡忡,“我妈从早上就没吃饭,我担心她身体吃不消。”
叶云丽无疑是喜欢周大柱的。要不然也不会家暴了都不肯离婚。
但周胜男不一样,她对周大柱畏惧多于敬重。对周大柱的死,她不像叶云丽那样伤心。
苏以沫挠挠头,“这会儿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你去看看吧。”
周胜男点了点头,两人在家属区门口分开。
苏以沫走了几步,被邓舒月从后头追上,她神神秘秘问,“你刚刚和周胜男一块搭话了?”
苏以沫颔首,“是啊。怎么了?”
邓舒月欲言又止,末了一跺脚,“哎,你知道吗?昨天厂门口出了事,我去看了,周胜男听说她爸死了,一声不吭。她妈都哭晕过去了。你说她咋这样呢?那到底是她爸啊。”
苏以沫这回是真憋不住了,“如果你爸喝醉酒就打你,平时对你不闻不问,他死了,你会哭吗?”
邓舒月被她吓了一跳,随后又呸呸呸,“我爸才不是这种人。”
“我说的是如果,又没说你爸真出事。”苏以沫无奈叹气。
邓舒月想了想,“应该还会哭吧。到底是爸爸啊。”
苏以沫无话可说了,邓舒月见她似是不满意,有些局促,“我说错了吗?那确实是爸爸啊,养育了我,我怎么可能不哭?”
苏以沫也不能说邓舒月的想法是错的,她只是来了一句总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没经历过她的事情,还是别指责她的不是。”
邓舒月小脸通红,她在苏以沫面前总像个小孩子,有些不服气,挠挠头,“我不是想指责她,就是我爸妈说她妈会再婚。她还有那么多抚恤金。肯定好嫁,这继父怎么也比不上亲父。她可能会受苦。”
邓舒月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许主任坐牢,他还没死呢,许夫人就跟他离婚再嫁,周大柱可是死了呀,寡妇再嫁就连古代都是天经地义,搁这年代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叶云丽会是下一个许夫人吗?
苏以沫不太确定,她挠了挠头,“算了,跟我们又啥关系。”
邓舒月疑惑看着她,“你就不为周胜男担心吗?她多可怜啊。”
苏以沫自然是担心的,可她再担心,她也没办法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连周胜男都拿她妈没办法,她一个外人又能如何?
“我又不是妇女主任,我管那么多干嘛。”
邓舒月碰了碰她胳膊,“我觉得可以给她介绍再婚对象。”
苏以沫哭笑不得,为她的想法异想天开,“人家刚死了丈夫就给她介绍对象,这也太猴急了吧?”
邓舒月挠挠头,“是这个理儿。但这不是没办法吗?我妈说,她有那么多钱,是个香饽饽。要是晚点介绍,可能就跟人看对眼了。”
理是这么个理儿,但苏以沫一个小孩子,她总不能在跑去当媒婆吧?不说她身份不合适,她也不认识好男人啊。她无奈一笑,“走吧。咱们别掺和大人的事了。”
邓舒月觉得自己分析得这么好,小沫居然不当回事,有点说不过去,“我觉得你还不如劝劝周胜男,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苏以沫嗯了两声,这还用她提醒?周胜男天天跟她妈在一起,别人要给她妈介绍再婚对象,她能不知道?
放学后,苏以沫背着书包回到家,小亮三人从后面叫住她,“你想啥呢?叫你都听不到。”
苏以沫有些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想事情。”
小亮告诉她,“我刚刚看到商业街有个甜点摊子,写完作业,咱们去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