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柔桡轻曼
西南之地野生菌多,但有毒的也多,他会医,自能分辨。
不过野生菌到了冬日也几乎没有的,这还是因为西南之地的人不吃菌,所以深秋时候的野生菌才得以保存下来,被大雪覆盖,还余下一些,不过马上就是深冬了,再去山上想要找到这些野生菌肯定就没有的了。
但等入了春,山上的野生菌又会渐渐冒头。
听闻这案子,裴危玄淡声道:“可以让徐孔目查查掌柜身边的人,贼人同掌柜有关,可以仔细审问马掌柜。”
吴氏怔了下,“同掌柜有关?马掌柜家中人口简单,就只有妻女,那贼人是个男的,不过马掌柜有个侄儿……”
她有些迟疑,又跟许小娘子闲聊了几句才跟小翠回了家。
等人离开,许沁玉惊讶道:“四哥,你怎么知道贼人跟金银斋的掌柜有关?”
裴危玄慢慢说,“掌柜反应不对,事情太过巧合,内贼的可能性比较大,但听夏嫂子说掌柜为人不错,可能也是迫不得已另有隐情。”他没见过首饰铺的掌柜,不然只从表情也能断定案子的一些细节。
许沁玉倒没察觉跟掌柜有关,就是觉得掌柜刚熄了灯,贼人就冲进去,还抢走几样最贵重的首饰,的确有些不太对劲。
……
吴氏跟小翠回去后,见夏元志还跟邵哥儿玩着,都还没睡。
吴氏笑道:“我回了,许小娘子还给了点她自己腌的冬笋,说是滴上几滴麻油就很美味,明儿给你伴粥吃。”
夏元志点点头,还在逗邵哥儿玩耍,逗的邵哥儿咯咯直笑。
吴氏迟疑下,同他道:“我在许小娘子家中坐了会儿,正好同她说了说金银斋的案子,许小娘子的夫君给听了去,说是贼人跟马掌柜有关,老爷,你说真同马掌柜有关吗?”
夏元志仔细回想了下,他其实跟隔壁金银斋的掌柜挺熟的,但马掌柜为人忠厚,在金银斋当掌柜也当了十多年,以前倒也的确被抢过,但贼人很快被抓住,跟马掌柜没关系,这次出事又是几年后,更加不会觉得跟马掌柜有关。
而且马掌柜没有儿子,只有一个闺女,倒是有个侄儿,但也不可能跟侄儿一起做这种犯法的事情吧,何况马掌柜每月的月钱也不少,何苦为了二三百两银子丢了稳当的做工。
许小娘子夫君也说跟马掌柜身边的人有关,但没具体说是马掌柜的侄儿,只是她们知道马掌柜有个侄儿,夏元志又仔细想了想,那贼人的背影还真的跟马掌柜侄儿有几分相似的。
他也拿不定注意,但还是决定明天去跟徐孔目说声。
次日一早,夏元志便去了衙门一趟,找到徐孔目,跟他说了说,也说是许小娘子的夫君察觉出来的。
徐孔目点点头,暗地人让人去查马掌柜身边的人。
倒真给查出来点东西,那马掌柜是有个侄儿,好赌成性,前些日子在东街那边的赌场里玩得很大,欠下一大笔赌债,让赌场的人给打了顿,限他半个月把赌钱给还上,那笔赌债差不多是二百多两银子。
徐孔目查到这些,目光沉了沉。
立刻派了官差去把马掌柜和他侄儿一并抓回来审问,去抓那马金宝时,马家还闹了一通,特别是马家老太太,撒泼打滚全用上了说凭什么抓他孙儿,徐孔目当然不会理会,还是把人抓了回来,把人带去衙门后,徐孔目也没离开,带着人开始搜马金宝的家和马掌柜的家。
马掌柜是马金宝的伯父,不过早已分了家,马掌柜并没有跟马家人住在一起,当初分家时,马老太太偏心,啥都没分开大儿子家。
后来马掌柜撑过那段最苦的日子,也自己买了房,每个月还要给马老太太一两银子的赡养钱,也都被马老太太补贴给孙子用。
徐孔目是想着首饰才失窃,贼人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在源宝镇上的当铺当掉,最近又下大雪,想要去别的镇子还有饶州城都挺难,首饰肯定还藏着在。
派人在马金宝家中一搜,竟真在他床头下把那几样首饰给搜了出来。
赃物也在,回到衙门,马金宝就全招了。
他说的是,自己欠了赌债后,心里害怕,求大伯帮他,大伯也拿不出二三百两的银子,就出了这么一招的监守自盗,还说是大伯游说他多偷点,倒时候等他还上赌债,剩下的两人平分。
马掌柜的说辞却是另外一番。
他红着眼眶告诉徐孔目,说侄儿欠了很多赌债,上门求他帮忙,他也拿不出这些钱,自己老母亲一通闹,让他卖屋给侄儿还钱,他自己也有妻有女,自然不愿意,还说家里就存了十来两银子,也只能帮这点忙,还把十来两银子给了侄儿。
结果侄儿拿着这十几两的银子又去赌场输了个精光。
眼看着还赌债的日子越来越近,侄儿竟让他监守自盗,还说自己会多抢点铺子里的首饰,等卖掉还了赌债剩余的两人平分,他当然不愿,两人发生激烈争吵,但没想到两天后,他刚熄了灯,就遭人在背后打闷棍,迷迷糊糊借着外面的月光也隐约觉得那人是侄儿马金宝,之后又被一棒子敲在额头上,贼人抢了几样首饰就跑掉。
事发之后,他猜出贼人可能是侄儿马金宝,但心中惶恐根本不敢跟东家和衙门的人说。
他怕被反咬一口,害怕别人都觉得是他跟侄儿串通的,怕东家不要他了。
马掌柜说完,老泪纵横,他帮着侄儿还了很多次赌债,其实他也不愿还,但老母亲上门逼迫,他不给银钱,老母亲就在他门前打滚撒泼说他不孝,一个孝字压下来,他还能如何?
老母亲骂他,就一个闺女,这银钱想留着给谁用。
还说侄儿才是马家的根儿,等他以后死了才有人给他摔吉祥盆。
这些年为了这个侄儿,他除了有个住的地儿,其他什么银钱都没存下来,要知他在金银斋当掌柜,一个月可是有三两银子的月钱,到最后,侄儿还这么坑害他。
徐孔目听完两边的话,又去马掌柜家附近调查,那天暮食时,马金宝的确上门找过马掌柜,两人还发生激烈争吵,邻居们都能作证。
徐孔目又去审问马金宝那天上门为何跟自己大伯发生争吵,是不是他要盗窃金银斋的首饰,马掌柜不愿意。
马金宝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之后的回答更是前言不搭后语的,后来被抽了两鞭子,疼得嗷嗷直哭,就认了罪,和马掌柜说的一样,的确是马金宝游说自己大伯监守自盗不成,就趁着夜幕,偷袭了自己的大伯偷盗了金银斋的首饰。
案情真相大白,首饰也被追回。
马金宝按照大盛朝律法,偷盗超十两银以上就是重罪,要打五十大板,之后牢狱五年,可收赎,也就是可以用银钱赎罪。
像是这五十大板,需要五十两银子就可以免去挨板子,但后面还有五年的牢狱,牢狱一年是百两,就得五百两银子来赎人,不然就老老实实关押在牢狱里吧。牢狱里可是很惨的,里面各种蛇虫鼠蚁,饭菜很多都是馊的。
马掌柜说到底也算知情不报,要挨十大板,同样可以收赎。
但马掌柜为了侄儿,这些年哪里存得下银钱,还因总是补贴银钱的事儿跟家中妻女关系很僵,何况妻女身上也没钱,他也不想因为这十板就把房卖了,卖了房以后妻女住何处?
马掌柜本以为这十大板子挨定了,没想到妻女突然来到衙门,给了十两银子,让他免了这顿板子。
才知平日妻子虽不喜他帮侄儿,但见他如此也毫无办法,就同他要银钱说是家用,实际多余的银钱都偷偷存了起来,也算是从他指头缝里存下来的。
马掌柜很是愧疚,抱着妻子大哭一顿,打算以后每个月就给老母亲五百文钱,其余是再也不会给的。
就算老母亲来衙门状告他,每个月五百文钱的赡养钱也是顶天的了。
而且他不清楚自己瞒着事情不告知东家和衙门,东家还不知会不会继续用他,怕是不能了,他犯下如此大错,哪里还有脸继续给东家干活。
之后就是马金宝被杖责,马老太太跟马金宝爹娘和弟弟妹妹们都来了,一家子围着马掌柜要他替侄儿出这五十两银子的收赎钱,马掌柜气得很,自然不可能,而且他也没五十两银子。
马老太太就叫大儿子卖屋来换银钱。
马掌柜气急了,转身就走。
马老太太开始躺在地上哭嚎,以前这招对大儿子最管用。
哪知这次大儿子理都不理她,转身就走没影了。
躺在地上的马老太太一怔,麻溜的爬起来追着大儿子继续骂,想要大儿子掏钱,围观的百姓已经知晓案情经过,见状,唾沫星子都要把老太太骂死,但老太太根本不当一回事,还便回头跟这些人对骂。
不等老太太追到马掌柜,那边衙门的人已经开始行刑。
一板子下去,马金宝嗷的一声哭嚎起来,脸都给他打变色了,老太太心里一慌,跑过来喊道,“别,别打,别打我孙儿,我们有银钱收赎。”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来,里面赫然是五十两银子,显然是家里有这银子,还非要跟大儿子要。
周围百姓越发觉得这家人离谱,有银钱还要找大儿子要,何况都分了家,那就只算作亲戚罢了,就算马掌柜只有一个闺女,也不能这样坑人家啊。
马金宝这只是杖责的收赎钱,五年牢狱还要五百两银子呢,这真真是把马家的人都给杀了也凑不出这么多,老太太哭着悲天恸地,也知道大儿子就算卖了房也凑不出这五百两来,哭得越发伤心。
衙门可不管,拿不出钱,就把马金宝拖回牢狱里。
……
许沁玉知晓这事儿还是几日后,是夏家嫂子特意上门跟她唠嗑说的。
虽镇子挺大,平时也有些偷盗抢夺之事,但这案子的案情还算新奇,传遍了整个镇子,大家都觉得马掌柜又可怜又无辜的,当然他也有错,不该瞒着的。
许沁玉听完忍不住问,“那金银斋的东家最后解雇马掌柜没?”
吴氏笑道:“没呢,金银斋的东家人挺好,说是马掌柜在他家干了十多年,从来没有过一笔糊涂账,人也忠厚,这次盗窃虽跟他有关,但他也算无辜,就再给他一次机会,马掌柜当即就哭了,还表示以后会好好干,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吴氏说完,又跟许沁玉说金银斋里面的首饰还挺好看的,绢花也很别致,等以后天儿暖和起来,她们一道去逛逛。
许沁玉立刻应了声好,还忍不住摸了摸发髻,她还一样首饰都没有呢,就一根木簪子,等以后赚了银钱的确可以去逛逛,世间哪有人不爱俏的。
她现在也的确没多余的银钱,赚的钱都投资了出去,昨日才把那口大铁锅给运回来,木棚下面的柴也被四哥搬到另外一边,大灶台也起好了,明天就能多做些鱼,鱼丸子和鱼头豆腐煲也能做起来。
现在也算半认识了徐孔目,许沁玉暂时没打算再去东街西街那边卖暮食了,太累了,不如先把家里头的营生做好,等以后赚了银钱,在那边盘个食肆铺子就方便多了。
听闻两人对话的裴危玄顿了下,微微垂下眼眸。
许沁玉想到明日能多做些鱼,还跟吴氏说,“嫂子,明儿我这鱼就能多做些,还有鱼丸子跟鱼头豆腐煲卖,鱼丸子也是熟食,回去热下就能吃,或者在起锅烧点油再焖一下味道更好,嫂子也可以跟巷子里想买鱼吃的街坊邻居们说声,能来买了。”
吴氏立刻说,“许小娘子放心,包在我身上。”
第30章
吴氏名吴婉, 吴婉又跟许小娘子聊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这会儿正是吃暮食的时候,她提着个大食盒,里面装着就是红烧青鱼, 今天许小娘子要准备明天卖的鱼丸子甚的, 所以晚上的暮食也是吃红烧鱼, 她也带了条回去。
说也奇怪,邵哥儿就只吃许小娘子做的吃食,哪怕是经常吃到的红烧青鱼, 他都吃不腻,就着红烧鱼能吃一碗的豆粥。
当然, 就连豆粥也是许小娘子熬煮的。
明明许小娘子把怎么熬豆粥,豆子要浸泡多长时间,加多少豆子和粳米,加多少的水, 什么时候大火什么时候文火才可以把豆粥熬的软烂粘稠都告诉她, 但她熬出来的就是没有许小娘子熬出来的好吃。
甚至味道差了许多许多。
拎着食盒,吴婉回到来溪巷。
她这条巷子就在桂花香前面,房屋大多数都是二进的宅子,自然比桂花巷的屋子贵, 不过来溪巷也有普通的小院子,价格也比桂花巷差不多的院子贵上五两到十两银子, 因为来溪巷前面就是一条小河,早几十年人工挖掘的, 方便镇内的百姓洗衣用水甚的, 两边都通往北街那边的码头, 是条活水, 巷子里交叉的路口还有一颗大槐树,槐树下一口水井方便家中没有水井的人家吃水,溪水巷前面就是溪流,再不远就是水井,所以房屋价格也普遍比别的巷子贵。
到了来溪巷的巷子口,吴婉撞见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正在河边浆洗衣物,便冲着小丫头道:“二妞,跟你家太太说,桂花巷的许小娘子明日会有红烧青鱼,鱼丸子跟鱼头豆腐煲卖,记得早点去买,不然很快就要卖完的。”
那正在浆洗衣物的小丫头立刻应声道:“夏太太,我晓得啦。”
能住二进的宅子,大多数家里头都是做营生的,比普通百姓富裕的多,家中都会买上一两个的小丫鬟。
一路上,吴婉瞧见相熟的都会告知上一声。
她平日人大方,也喜欢找邻居的妇人们闲聊,整条巷子的妇人家眷们都认得她。
本来吴氏旁边几户人家都知她家暮食很香,知晓她家暮食都是许小娘子家买的,周围妇人又跟相好的街坊邻里们一传十十传百的,也都知道了,如今整条巷子的女眷们都打算明日上门去买点回来尝尝。
与此同时,许沁玉还在家里做鱼丸。
既然要做鱼丸,再大的青鱼也使得,贺老伯送来的青鱼之前都是二三斤左右的,渔网的原因,一斤以下的鱼捕不上来,现在送来的,超过三斤的她也要,鱼肉片下来捶打做成鱼丸,鱼头可以跟豆腐烧着吃,都不浪费。
她打算把鱼丸的价格定在五文钱一份,一份大概是十颗半斤的分量,一斤鱼肉大概能出一斤半的鱼丸,鱼肉便宜,但需淀粉,她加的绿豆淀粉,这里可没有淀粉的,都是她自己用绿豆磨浆过滤分离出来的,绿豆磨淀粉不难,这活儿就交给了四哥。
她片鱼片时,宁姐儿也在旁边帮忙,把那些鱼骨上剩余的鱼肉都帮着刮下来,舍不得浪费。
宁姐儿现在会帮她刮鱼鳞,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许沁玉打算每月给宁姐儿五百文钱,给她当零花,以后再看看宁姐儿想做些什么,也不一定非要帮她干活,她可以雇人做的。
鱼头炖豆腐看份量,有五文钱一份的,有十文钱还有十五文钱的。
算起来,还是红烧青鱼的价格最划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