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巴陵王却笑道:“我觉得,他不是这种人。能铲除窦敬,难道便不能铲除我吗?可是他没有。”
他的目光逐渐坚毅起来:“我也是高祖皇帝的子孙,身上也流淌着穆氏的血脉,天子能匡扶社稷,铲除权臣,我纵然有所不如,难道便不能为天下出一份力,尽一份心吗?!”
燕鸿沉默许久,终于释然一笑:“真是长大了啊,像是个男子汉说的话!”
巴陵王笑容灿烂,笑完又把话题绕回到最开始的地方了:“怎么,是我哪里对不住你吗?蒙听天子征召,你就那么急着想走?!”
燕鸿叹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谁不想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出来?你也知道,我与耿氏有隙,不然,我也不会久为王府长史。窦敬倒了,耿戎却是还在,此番有幸承蒙天子征召,我实在不愿放弃这个机会……”
自家亲戚的事情,巴陵王自然是知道的,一时也是默默。
就听燕鸿又道:“还有就是……”
巴陵王道:“就是什么?”
燕鸿摩拳擦掌,满面憧憬道:“在尚书台的俸禄,肯定比当王府长史多吧?!”
巴陵王气道:“你怎么不掉钱眼里去呢!”
气完了又道:“今天晚上,在府上设宴,一起喝一杯吧,当做为你送行。”
燕鸿自无不应之理:“好。”
略顿了顿,又说:“虽然这个月没法全勤了,但俸禄还是要给的,亲戚归亲戚,钱的事儿不能马虎。”
巴陵王:“……”
巴陵王都给气笑了:“您都是要去尚书台做一曹主官,赚大钱的人了,还稀罕这仨瓜俩枣?”
燕鸿“嗳”了一声,笑眯眯道:“这世上哪有嫌钱多的啊!”
……
朱元璋离了巴陵王府,却没往石家去——他知道元娘不在那儿。
而是去了临街的一处吃食铺子。
那铺子的名儿也有意思,叫一豆九吃。
顾名思义,就是用豆子做的九种吃食。
豆腐、豆腐脑、豆浆、豆皮、豆豉、豆酱、腐竹……
当初刘财主夺走了姜丽娘的豆腐方子,也夺走了豆腐的经营权,在他的推广之下,豆腐这种新鲜的吃食在短短数日之间,便被搬上了长安官宦人家的餐桌。
之后姜家兄妹被石筠收为弟子,刘财主马上乖觉的上门致歉,顺手把罪责都推给了上门的管事,再等到他听说姜宁谋了官身,成了正经的朝廷官员,更是马上将刘家开设在长安的豆腐店双手送上,希望以此了结这段孽缘。
姜丽娘原本是想收下的,却被元娘给劝住了。
“当日他夺了咱们家的方子,是他的错,之后再去家里致歉,又捆了犯错的管事过去,咱们不欲与他结成生死大仇,便暂且受了,但这个店面跟之前他送去的东西不是一回事。”
她说:“这家豆腐店是个死的东西,人眼能看见,又挪动不了,不花一文钱收下了,以后姓刘的去官府状告咱们强夺他的东西,你该如何?有理的事情,也变成没理了。”
姜丽娘看着堂姐头顶明晃晃的“皇后命”三个字,心说还能如何?
刘财主要是真敢这么干——学术上一般管这种行为叫做活够了。
但是也不得不说,堂姐的考虑是有道理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与其来日亡羊补牢,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干会惹出危险来的事儿!
到最后姜家也没要那豆腐店,而是出钱在临街的好地段盘了家新的——刘财主见状也没敢生事,老老实实的把豆腐店关了,还卖了个人情,在门口留了牌子,说以后想吃豆腐,就去某某街哪家店里买。
沾了他的光,姜家的豆腐铺子生意倒是兴旺。
豆腐这东西,原本就是姜家两个小娘子一起研究出来的,姜丽娘出了方子,但从最开始的实验到最终成品的出现,元娘也是真真切切出了大力的。
尤其她又心灵手巧,甚至自己钻研出来了另外几种豆腐的相关吃法。
姜丽娘也算是看明白了——术业有专攻。
她是研发岗的,只管出技术。
姜宁呢,是制造岗的,负责跑腿干活儿。
而元娘心细,行事又周到谨慎,是业务岗,当老板娘,管账管人手调遣正合适。
这么一分工,就把姜家小作坊的框架给架起来了。
元娘也知道自己头脑的灵活上不如妹妹,便只在自己的强项上下功夫,叫叔母费氏来做副手帮忙,又找了几个伙计跑腿儿,姜家的一豆九吃店,就这么热热闹闹的开起来了。
开业的时候师兄们都派了人来捧场,虽然没有广而宣之,但也不乏有人知道这家店是石公的弟子开的,看元娘的眼神都有点不对了,言语之间难免也会试探一二。
善意也好,恶意也罢,元娘全都不动声色的应付了过去。
她原本就是一个在柳市卖豆腐脑的农家女,难道如今拜了名士为师,就要迫不及待的斩断过去,装成名门闺秀吗?
那才真是惹人笑话。
她不偷不抢,靠自己的双手赚钱,谁能说怪话?
如果真有人说,只能说明这个人不可交。
姜丽娘最开始也是犹豫过的——未来的皇后曾经在豆腐店做老板娘,说出去多不好听呀?
说不定百年之后,还会有人说大昌朝的某位皇后是卖豆腐的。
只是再一想,也就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