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说到伤心事,她眼眶红了:“父王在的时候,与诸位王叔友善,若叔父们有过,往往也都是父亲出面求情。如今父王故去,孙女今日斗胆替他给王叔们说说话,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您不要为不孝之子动气,且看这些孝顺的儿子吧。”
天子听到此处,也是老泪纵横,瞥一眼一旁鹌鹑似的儿子们,倒真是生了几分慈父情怀:“我这一世,都是为了你们这些孽障!”
诸王也是落泪,有哭早亡的大哥的,有心疼父亲的,连带着侍奉的宫娥内侍也开始垂泪。
最后还是成宁县主牵线,众人一道在宫中用了午膳,宴饮行乐许久,终才散去。
吴王妃虽有伤,却也不好扫兴,强撑着熬完了,才叫成宁县主搀扶着慢慢走出大殿。
定国公往官署就值去了,她晚些时候还得回娘家去把这场惊变告知家中,虽然受了伤,但自己与母家都能全须全尾的躲过这场灾祸,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出了南宫门,便有禁军统领迎上前来:“先前带走的几个仆婢,此时也可以还给吴王妃了……”
又有人押解了几个血肉模糊的婢女过来,最严重的几乎不成人形。
这些都是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人啊……
吴王妃手脚发冷,嘴唇颤抖几下,强忍着没有露出异样,打眼瞧了瞧,又问:“仿佛少了两个……”
禁军统领道:“受刑不过,死了。”
一股夹杂着怨愤的寒意陡然涌上心头,吴王妃几乎要当场发作!
下一瞬,便觉成宁县主扶住自己的那只手猛然用力,指甲几乎要嵌到自己皮肉中去。
她猛然回神,强逼着自己挤出来一个笑:“将军当值,辛苦了。”
禁军统领道:“职责所在罢了。”说完,让开了道路。
吴王妃叫成宁县主搀扶着缓慢前行,鼻子里的酸涩却越发浓重,双目更是滚烫,好像有什么液体想要夺眶而出。
只是等走得远了,出了宫门,才说:“怪不得呢。”
成宁县主询问的看了过去。
吴王妃眼中泪珠滚滚落下:“怪不得,人人都想做皇帝……”
第 86 章(雾草野猪有挂8...
成宁县主取了帕子, 动作轻柔的为她拭泪:“哭一哭也好,真要是一滴眼泪也不掉,岂不是成了冷心冷肺的铁人?”
又说:“只是也别哭的太久, 叫天子知道,会觉得叔母是在为了几个奴婢,怨怼于他的。”
吴王妃的眼泪滴落在她手背上,成宁县主感觉到那湿热的温度很快转凉。
继而又见吴王妃发笑,眼睫微微落下,神色之中不无嘲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谁愿意就躺在砧板上,等着被人切割斩断!”
怨囿只是片刻时候, 吴王妃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此时是在外边,不好同县主行大礼,只是今日您对我和府上的恩情,我永志不忘!”
成宁县主淡淡一笑, 倒没有接这话茬儿,而是说:“吴庶人被天子下令杖杀, 爵位不复存在,而此后娘子须得如何行事, 还要再三思量才好。”
吴王妃听得微怔, 继而面露了然, 再度向成宁县主称谢。
吴王妃出嫁的时候,定国公府自然与了陪房,吴王妃昨日出城, 一夜未归,陪房心里边便犯起了嘀咕, 赶紧往定国公府去送信。
定国公少年时候曾经做过当今天子的伴读,几十年侍奉下来,不出任何差错,还能叫天子先后嫁了一个妹妹、三个女儿于府上,可以想见其为人如何。
听陪房粗略说了事情原委,定国公心中便隐隐生出几分不祥之感,只是出于对天子的了解,却也不曾贸然派人掺和,吩咐家中子弟安分守己,妻子勿要惊慌之后,照常入官署就值。
丈夫进了宫,女儿又一夜未归,定国公夫人真个是提心吊胆,好容易听到女儿回府的消息,送信的仆婢又小心翼翼的提醒她:“姑娘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还有先前与姑娘的陪嫁丫鬟也都受了刑,有两个直接没了……”
短短几句话,便足以令人一窥今日之事的凶险。
定国公夫人应了声,马上吩咐下去:“厚赏那些丫鬟的家人,没了的那两个,各包二百两银子送过去,家里有想赎身的,也都直接放出去吧。”
再见到脸色惨白、行走踉跄的女儿,更是落下泪来:“我的儿,这到底是怎么了?!”
宁氏先是守了一夜,继而又受了重伤,硬生生熬过了天子的审问和那场强颜欢笑的宫宴,此时回到家中,正如同帆船归港,终于可以安心的松一口气。
示意母亲遣退仆婢,她将此番之事如实告知,定国公夫人饶是知道女儿此行必定凶险,却也不知竟凶险成这等境地——莫说是女儿,便是自家,也是在鬼门关钱走了一圈啊!
要不是这孩子眼明心亮,定国公府作为吴王的妻族,焉能落得个好下场!
再听说吴王出京的理由竟是为了个外室,定国公夫人简直想要破口大骂了——什么东西啊这是!
一直到了晚上,定国公下值归家,宁氏难免要对父亲再说一遍事情原委,只是除此之外,又多加了一句:“从前都觉得东宫皇孙年幼,又向来体弱,如今再看,或许是韬光养晦,也未可知。”
这一回的事情,定国公府要承东宫的人情,甚至于诸王也得承东宫的人情。
要不是成宁县主点拨,女儿未必能够活命,自家也未必不会受到牵连,至于诸王,也要亏得成宁县主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不然,谁知道天子会不会将这把火烧到他们身上?
燕王与楚王早在第一轮争锋之中齐齐淘汰,这一轮又同时淘汰了信王和吴王……
接连几个皇位重要角逐者遭到淘汰,东宫皇孙这个从前看起来不太可能的选项,好像也变得有了可能?
只是就此倒向,未免太过匆忙,倒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好生谢过成宁县主。
定国公很快定了主意,温声宽抚女儿几句,便待离开,却又被女儿叫住了。
前前后后蒸腾了这么久,宁氏气力所剩不多,但还是强撑着道:“这些年父亲身为族长,在家主持宁氏一干事务,在朝侍奉天子,实在是辛苦了……”
向来知道天子威严,但从前她即便身为亲王妃,也不过是逢年过节的时候远远的见一面,此次亲番经历了,才知道“天子”二字究竟有多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