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你可以不爱我,可以冷待我,但是却不可以利用我,侮辱我,意图以我为跳板将我的母家敲骨吸髓,然后弃如敝履!”
苏香念看见自己的丈夫艰难的动了动嘴唇,无力的问了句:“苏氏,是不是你……”
那少妇忽然轻笑出声:“王爷啊王爷,你可真是糊涂一世,也糊涂一时啊!”
“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想过吗?”
她声音幽微,像是春夜里的细雨,却浇得听者心口发凉:“齐国公府可以为了向你示好而收容苏氏,那么,又为什么不能为了向陛下示好,而处死苏氏?”
吴王的瞳孔剧烈紧缩,神情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抹不可置信。
他神色戚然:“齐国公府……”
又艰难的道:“真的……不是你?”
那少妇淡淡道:“我的确想过杀她,最后却被陛下劝住了。苏氏只是恋慕权贵,但罪不至死,此事的根源在于你,而非她。”
她面露讥诮:“生于天地之间,岂能做惧强凌弱之人?捏死一个蠢钝妇人,哪有奋发图强,捏死你这个罪魁祸首来得痛快!”
第 88 章(雾草野猪有挂10.
就在苏香念全家被押解入京的时候, 天子下令召诸王于天香殿行宴,朝中的诸多要臣,譬如定国公、齐国公等人也都列席, 吴庶人从前的妻室宁氏也得了传召。
宁氏拿不准天子此时传召的心思,又因为此前早已经上表请求出家为女道士,更不知自己作为出家人,是否该当成行。
去吧,倒好像显得这个出家心思不诚,身在道门,心在红尘。
宁氏使人回家去问定国公的意思, 定国公痛快的给出了回复:“去!”
天子办这场宫宴,就是为了一扫信王、吴王之死的晦气, 务必要热闹喧腾、鲜花锦簇才好。
而之所以让宁氏这个前儿媳去,则是为了展示自己对于定国公府的恩遇,将先前所下诏令——前吴王妃宁氏再嫁之前,一干礼遇同亲王妃坐实。
吴王死了, 宁氏作为他的妻室,难免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而定国公府作为吴王的妻族,也难免遭到指摘, 宁氏在吴王死后仍旧得以列席宫宴, 众人见过之后, 也便尽可以了解天子的心意了。
天香殿之所以被称为天香殿,便是因为殿外遍植牡丹数千株,每到牡丹盛放的时节, 姚黄、赵粉、玉楼点翠相映成辉,一眼望去, 美不胜收。
此时早已经过了牡丹盛开的时节,然而但凡天子想要,便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尚宫局召集了巧手逾千人,以色泽艳丽的丝绢制成花朵,宝石珍珠为蕊,短短一日光阴,天香殿外牡丹竞相开放,春日国色天香,今又在矣。
天子在几个新晋得宠宫嫔的陪伴下来到了天香殿,驻足观望片刻之后,微微颔首:“尚宫局的差事做得不错。”
婕妤方氏近来最为得宠,胆子也大,将天子心绪尚可,便玩笑道:“昔年明皇以千叶桃花为助娇花,将其簪入宫妃鬓边,却不知今日我们姐妹几个是否有此隆运,也得陛下殊赐?”
天子听罢哈哈大笑,倒真是摘下一朵绢花簪到她鬓边,端详着点点头,方才举步入殿。
方婕妤语笑嫣然,亦步亦趋的跟了进去,其余几个宫嫔又是羡慕,又是妒忌,却也不敢说些什么。
诸王与宗亲重臣早已经列席,年长的后妃们微笑着坐在上首,向天子行礼之后,淑妃甚至笑着夸了方婕妤一句:“鬓边的绢花果真不俗。”
方婕妤不无得意,倒是不敢在这种宫宴上放肆,谢了淑妃夸赞,袅袅婷婷的坐到自己的坐席上去。
定国公能猜到天子今日行宴为何,诸王也并非痴愚之物,一个接一个的起身说吉利话,又或者舞剑弹琴助兴,还有位小皇孙利落的背出了天子年轻时候写得御诗,成功赢得满堂喝彩。
儿孙满堂,天下在握,哪有不高兴的理由?
天子精神矍铄,满面笑容,冷不丁一瞧,倒真像是个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的老者。
直到酒过三巡之后,天子笑容敛起,轻轻的叹了口气。
伴随着那一声叹息,礼乐声瞬间低沉下去,说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聚精会神,亦或者是小心翼翼的将全幅心神集中到天子身上。
陈王起身,毕恭毕敬道:“君父忧愁,便是做臣子的没有竭尽全力,今日君臣相得,上下甚欢,父皇因何叹息?”
天子手扶在桌案上,神色凝重:“就在昨日,戎狄遣使上疏与朕,请求效仿先帝时候的旧例,遣公主出塞和亲,为此,他们愿意以北州十六城作为聘礼,尔等以为如何?”
诞育有适龄公主的后妃,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袁妃甚至于不自觉的第一个开了口——她的女儿今年十一岁,已经到了能定亲的时候。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社稷安宁,哪里是公主和亲就能做到的?”
寂静的大殿上回荡着她有些颤抖的声音。
淑妃便不轻不重的责备道:“袁妹妹,前朝大事,哪里是后宫妇人能够插嘴的?我知道你心疼公主,难道陛下便不怜爱女儿,先帝便没有舐犊情深吗?都是为了国家,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袁妃比淑妃小了几十岁,如今二人却同在妃位,可见她昔日有多得宠,而人一旦得势,又难免张狂,梁子在多年前便结下了,但后果却直到今天才爆发出来。
淑妃一撇嘴就是后宫不得干政,紧接着把先帝遣公主和亲的故例摆了出来,袁妃即便再如何爱女心切,也不能说什么了。
她侍奉多年,自然谙知天子秉性,不敢再说,只是低头默默垂泪。
天子却问淑妃:“你觉得朕该当如何处置此事呢?”
淑妃回答的滴水不露:“妾身不过是后宫一个痴愚妇人,哪里懂朝廷大事?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成与不成,当然也唯有您能拿主意了。”
天子哈哈笑了两声,却没有就她这几句话做出评论。
他微微垂下眼皮,目光依次在年长的皇子们身上落定,从齿序最低的成年皇子,一路移到了太子妃与成宁县主母女二人的坐席处,最后猛地抛出了一颗炸弹:“朕决意于今年立储!”
然后压根没给众人反应的时间,便厉声问信王之后、诸王之中年纪最长的陈王:“老六,你以为朕是否该答允和亲之事?应该,或者不应该,说!”
陈王对天子这个父亲有心理阴影,一听他大声说话,声色俱厉,便开始胆战心惊:“儿臣以为,近年来边关不宁,盗匪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