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除了戚小秋,银铃和铜果是跟在沈轻稚身边最久的宫人,她们两个一贯受沈轻稚重视,行走坐卧皆跟在身边,即便韩栗儿和陆鹿如今也成了大宫女,但她们毕竟不贴身伺候,在沈轻稚这里就差了一层。
银铃提携韩栗儿,是因为她忠心细心,会为娘娘筹谋,也知道她不善言谈,只能多做少说。
以后娘娘身边的位置只会越来越多,银铃不怕被别人顶掉位置,她在娘娘身边是无可取代的。
她有这个自信。
沈轻稚看银铃难得一脸自信,眼眸里都透着光彩,不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看看,我们银铃姐姐已经有大姑姑的架势了。”
银铃这才害羞红了脸。
待沈轻稚上好妆,停在唇脂最后一步,银铃选了一盒四色的唇脂,一一比了颜色之后,便道:“娘娘,先用些早点吧,路途遥远,不好更衣,这一路上的粥水会少一些。”
沈轻稚点头,道她知道了。
她们这边忙完,外面的小膳桌便支起来,铜果特地让御膳房上的热干面、小笼包和三丝春卷,又配了一小碗银耳莲子羹。
“娘娘,路上要五日,怕娘娘上火,今日便准备了银耳莲子羹,后面几日奴婢会做些绿豆百合汤,给大家下火。”说话的是铜果。
沈轻稚点头,也夸赞她一句,便开始用早点。
早点比早膳简单许多,一共就三四样吃食,沈轻稚一样吃了一两个,又吃了小半碗热干面,便算吃了五六分饱。
剩下的点心沈轻稚都让铜果带上,等早上的离宫典礼行完,到了车辇上再用。
待得沈轻稚上好唇脂,穿好一层层的小礼服,然后才戴上翟冠出了寝殿。
戚小秋和钱三喜已经等在门外了。
沈轻稚这一次出宫,只留了陆鹿和钱三喜的小徒弟带了几个宫人留在景玉宫,有他们看家,沈轻稚是放心的。
其余人等皆要跟在沈轻稚身边,一起去东安围场。
戚小秋上前扶住沈轻稚的手,看着她不耐烦摸了一下发冠,不由觉得好笑。
娘娘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这沉重发冠,可如今身份越来越高,她的发冠就越发繁重,是无论如何也逃避不开的。
这大概是主位娘娘唯一的缺点了。
“娘娘宫人们会被铜果领着,一起去车辇处等候娘娘,太极殿前的典礼,由我、银铃和喜子跟着娘娘。”
沈轻稚点头,道:“走吧,我们不能迟了。”
待沈轻稚上了步辇,宁嫔娘娘的仪仗便浩浩荡荡往太极殿行去。
沈轻稚从来都没去过太极殿,大行皇帝国丧时,她是在坤和宫的小灵堂守孝的,待到后来被封宁嫔,也是在后宫中的奉先殿。
入宫四年,她从来没离开过后宫一步,今日这一次是头一遭。
沈轻稚高高坐在步辇上,透着宫巷两侧明明灭灭的宫灯,勉强能看清景物。
轿夫们步履统一,行走轻巧,即便扛着步辇和步辇上的娘娘,也一点都不显得吃力。
仪仗一路前行,待出了西一长街便往前行去,很快就拐到了前方的养心堂。
西六宫出后宫的门叫造化门,跟东六宫那边的鱼跃门相对,皆在深长宫巷的两端,一起拱卫前方的中和殿。
中和殿前就是宫中最大的殿太极殿。
步辇很快就来到造化门前,钱三喜上前一步,给守门的侍卫看了宁嫔娘娘的腰牌,侍卫便冲沈轻稚行礼,转身打开了造化门。
枣木门扉吱呀一声而开,透过狭窄的门缝,沈轻稚看到了外面一望无尽的天。
前殿宽广敞亮,每一处宫殿之前都有高大的月台和下面一望无际的广场。
步辇轻轻摇晃,沈轻稚被带着往前行去,不过转瞬工夫,她眼前便是开阔的苍天。
此时不过卯时,金乌将出,天地间门一片混沌。
但在这混沌里,沈轻稚却看到了亘古不变的星辰。
今日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星空闪耀。
沈轻稚仰头看着天,那一向平静的心儿也在胸膛里激烈的鼓动着。
步辇很快便出了后宫,从造化门出来之后,不往中和殿行去,而是顺着西侧的游廊快速往前行。
沈轻稚遥遥看着中和殿前的广场,看着那边站了不少金吾卫,便对戚小秋道:“今日都很早了。”
戚小秋同沈轻稚说:“方才臣问过,娘娘是西六宫这边的第一个。”
沈轻稚点头表示知道了。
步辇往前行去,很快把中和殿甩在身后,待绕过另一扇宫门,前方是更广阔的的天地。
她已经来到了太极殿。
此刻的太极殿前已经站满了文物群臣,步辇按照往日的规矩,把她送到了边上的西配殿前,待沈轻稚下了步辇,戚小秋便帮她修整好礼服头冠。
之后,戚小秋便扶着她来到太极殿边上的白玉石阶前。
沈轻稚仰起头,看向了几乎高耸入云的宫殿。
她一步一步踏上石阶,在二十七阶台阶走完之后,她来到了月台上。
她的位置在妃嫔中的第二排,等她站定,才发觉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头上是开阔的苍天,身后是广袤的大地,而她就站在天地交汇处,仰头看这个宫殿上的牌匾。
太极殿三个字一下便映入她的眼帘。
苍生万物,太极为始。
这或许就是苏瑶华让她努力看到的未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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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轻稚略等了一会儿,贤太妃、贤妃、柔佳公主和几位王妃便来到了月台上。
沈轻稚同她们见礼,然后便安静站在章婼汐身边。
月台左侧是后妃,右侧则是王爷郡王等皇亲国戚,前后不过一刻,众人就全部站好。
此刻已是日出时分。
薄薄的日光渐渐从天地交汇处闪烁,那日光穿透云层,丝丝缕缕照亮太极殿上的金黄琉璃瓦。
紧接着,沈轻稚便听到年九福最为洪亮的嗓音:“陛下驾到。”
随着他的常喝,鼓乐齐鸣,开始奏清和凤鸣乐。
月台之下的朝臣皆跪地行礼,月台之上的众人躬身行礼,沉稳的脚步声响起,沈轻稚便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双赤舄。
萧成煜今日穿的是通天冠服,头戴同田贯,身穿绛纱袍,通身气派尽显。①
待年九福常喝:“跪,起。”
台下众人便三叩九拜,台上则是躬身行礼,礼毕之后,众人才垂手肃立。
沈轻稚就站在萧成煜身后不远处,余光能看到他高大的朱红身影。
萧成煜平日最喜穿素色衣裳,不是玄黑就是蓝、碧等色,这是沈轻稚第一次看到他穿朱色冠服。
即便身穿这般鲜艳的赤色,萧成煜身上却依旧威仪赫赫,把通身气派显露无疑。
他是当之无愧的帝王。
行礼过后,就是告祭列祖列宗,萧成煜也不用看圣旨,很流畅地朗声宣讲祭文。
祭文宣讲之后,萧成煜率领众人再行三叩九拜之礼,之后则上香供奉,告祭礼才行完。
礼成之后,众人便要直接上车辇,跟随皇帝的仪驾一路往东安围场行去。
从沈轻稚五更天醒来,一直到此刻,忙忙碌碌的,一晃两个时辰便过去。
待沈轻稚坐着步辇来到自己的车辇前,已经是天光大亮,太阳高悬在蔚蓝的天上,白云半遮半掩,同太阳嬉戏打闹。
所有人的车辇都在南安门和朱雀门之间门的瓮城中,沈轻稚来到自己车辇前,被戚小秋扶着下了马。
这一路的行路顺序是由锦衣卫和金吾卫开道,伴驾的礼亲王、肃亲王行在御辇之前,贤太妃、贤妃和宁嫔跟在御辇之后,再之后就是各亲王、郡王、公主、王妃等,最后是这一回伴驾而出的文武群臣。
故而这队伍绵延数里,前头的金吾卫已经到了东安门,后头的锦衣卫还没出朱雀门。
沈轻稚上了车辇,先是端坐在车辇前室里,两侧的车帘卷起,露出宁嫔娘娘美丽端肃的面容。
她的宫人都守在后面的后室里,只有她一人端坐于前。
等到车辇彻底出了盛京城,来到京郊的官道上,沈轻稚才轻轻捶了一下酸痛的腰肢,被戚小秋扶着回到了后室。
后妃的车辇都是用四匹马拉动,车辇整体并不算厚重,马儿并不显吃力。
钱三喜等人都跟在后面的马车上,只有戚小秋、银铃和铜果陪着沈轻稚在前头的车辇上。
车辇很宽敞,有桌椅和床榻,甚至还设了屏风,专为娘娘们更衣所用。
沈轻稚先是在矮凳上坐了一会儿,等外面彻底安静下来,这才去掉头冠,更衣净面。
待她换好寻常的衫裙,又重新上了淡妆,这才揉着额头躺到了床榻上。
戚小秋道:“娘娘可是累了?是先吃早食还是先歇息?”
沈轻稚略想了想,道:“我还是先睡会儿,若是有事再唤我。”
戚小秋口中称诺,然后便伺候她躺下,把车顶悬着的车帘微微放下,遮挡略有些刺目的阳光。
沈轻稚这一觉睡得不是很熟,大约只睡了小半个时辰便在颠簸中醒来。
她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差不多缓过劲儿来,才掀开车帘:“到了哪里?”
戚小秋和银铃守在车辇里,两个人都闭目浅眠,听到沈轻稚的声音,她们一起醒了过来。
引领伺候沈轻稚起床,给她把碎发梳好,戚小秋则取来薄荷蜂蜜水,给沈轻稚润喉咙。
“到了枣花庄,不过这时节都该结果了,瞧不见枣花。”
沈轻稚应了一声,她喝了蜂蜜水,人也清醒了,便来到窗边往外看风景。
说实话,车辇的速度真的很慢,沈轻稚都不用去仔细看,就能看清窗外的一景一物。
车辇两侧都有骑马守卫的卫兵,偶尔有疾驰的快马从最外侧飞驰而过,大抵是有什么要紧的差事。
沈轻稚探出头去,遥遥看向官道一侧的枣花庄。
果然如同戚小秋所言,枣花庄里的枣树都是枝叶繁茂,树叶翠绿,叶子之间门隐约有些小巧的青果儿,距离太远瞧不清楚,沈轻稚也知道那是枣子。
庄子里的屋舍农田井井有条,家家户户都炊烟升起,显然到了午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