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芨
赵六公子擦了擦颈上的薄汗,数了数只剩三张,心里松了口气。
快了快了。
然而当他看到下一题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剩下这三张纸,并不是三道题,而是一道题。第一张是地形图,第二张记述了当地的风土民政驻兵等,第三张只写了一句话:吏治败坏,山贼作乱,予你三百人手,如何恢复朗朗青天?
这……
赵六公子霍然抬眼。主位上的徐焕正和旁人讨论才子新出的诗作,神情平和,嘴角带笑,一如平常。
心思浮动间,又和楚九公子对了个眼。两人都不敢让对方瞧出自己的情绪,均飞快低头,思索起眼前的题目来。
从这道题看来,徐家果然有雄踞之心啊!赵六公子嘴角一翘,有野心不是正好相配吗?他家没有儿子,日后也不怕分赃不均。
这般想着,他沉下心思,仔仔细细地思索起来。
楚赵二人答题的时候,阿鹿就在旁边看着。徐安笑问:“凉王殿下,您要试试吗?”
阿鹿连连摆手,回道:“这些题目都太深了,本王就不在两位公子面前露丑了。”
徐安点点头:“这么说,殿下的目标是红绸了。”
阿鹿腼腆一笑,向江越看过去。
徐安心领神会,提醒:“殿下,答题的话有可能都过关,可红绸只有一个。”
所以,他和江越两人都想要红绸,必定有一个人失败。
江越显然听到了这句话,他张眼一扫,楚赵二人已经答得差不多了,其他人都瞟着他和阿鹿。
他哂笑一声,推开酒杯,带着醉意起身:“来人,拿箭来!”
一旁的仆从早已备妥,立时递上弓箭。
江越扬眉看向阿鹿:“凉王殿下,一起?”
红绸只有一个,谁抢先谁占便宜。阿鹿含笑起身,同样接过弓箭:“江将军请。”
两人并肩往外走去,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汹涌——楚赵两位公子有可能同时过关,他们两个却只能有一个能如愿。
不多时,楚九赵六都交了卷。
二人额上略见薄汗,暂时松了口气。
此番答题他们绞尽脑汁,都尽了最大的努力,能不能入徐氏父女的眼,就看天意了。
徐焕却没看卷子,只吩咐人送进后堂,却是让徐吟自己选。
看样子结果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众人便把注意力放到另外两人身上。
园子外,江越把玩着弓箭。
弓是上好的牛角弓,全部拉开需要三石之力。箭头却并非铁制,而是削尖的竹制——今日举宴,不适合出现杀人利器。
这使得考验有了难度,竹制箭头想要射断红绸可不容易。
江越与阿鹿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拉开弓箭。
“嗖嗖——”箭支与空气摩擦出声响,两支箭争先恐后奔向竹竿尽头。
“啪!啪!”又是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箭头均扎了进去。
竹制的箭头竟也有如此威力,宾客们无不赞叹。
楚九赵六二人心中暗惊,他们自以为精通六艺,虽不是正经的武人,但骑射也拿得出手,现下一见,才知道什么是差距。
且不说三石弓本就不容易拉开,单说这竹箭,削得再锋利到底不如真正的箭头,可在他们二人手下竟有如此威力。
但是,红绸的系绳只破了两个洞,并没有射断。
江越与阿鹿神情都未见波动,同时向旁边伸出手。
“箭。”
侍者递上箭支,江越不耐烦,说道:“多拿几支来。”
阿鹿那边,大凉侍卫直接奉上箭筒。
江越瞥过去一眼,两人同时搭弓。
阿鹿先射了出去,破空声刚刚响起,江越紧接着松开弓弦。他的箭后发先至,众人只听轻微的“哔剥”一声,箭头追上阿鹿的箭尾,竟将之劈开了。两只箭一前一后疾射过去,眼见阿鹿的箭一点点被破开。
“啪!”一声脆击,阿鹿的箭裂成两半,在射中的前一刻耗尽余力,坠了下去,而江越的箭借着余势牢牢钉在竹竿上。
“嘶——”宾客们倒吸一口凉气。
竹制的箭头在疾射中破开箭支,已经是难事,最后居然还有余力射中,这是何等的臂力?
话说回来,凉王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力气未足,这样的比拼太吃亏了啊!
阿鹿本人气定神闲,箭被射下的同时,下一支箭已经搭在弓弦上,“嗖”一声射了出去。
然而江越紧随其后,又是在同时松开弓弦,企图故伎重施,引得客席上一阵低呼。
一步慢便步步慢,凉王箭术再高超,若是被江越拖进他的节奏里,那就必输无疑——江越从小混迹军中,根本就是仗着年长几岁欺负小孩嘛!可惜凉王……
“咦!”事情的发展却不如众人所想,阿鹿动作极快,手一捞又一支箭扣上弦,江越刚刚射出,他也射了出去。
原本是江越的箭追他的,现在变成了他的箭紧追在后。江越的箭劈开他第一支箭的同时,第二支箭借着这轻微的阻势追上去,“哔剥”一声,反过来破了江越的箭。
“啪搭!”“啪搭!”“啪!”
前两声是两支箭落地的声音,最后一声是射中竹竿的声音。
好箭术!说起来,这位凉王是吴子敬祸乱大凉时出生的,他身为王族血脉,不但活了下来,还年纪轻轻登上王位,也不是易与之辈啊!
阿鹿收回弓箭,含笑看向江越:“江将军,继续吗?”
江越眉毛一耸,露出几分冷笑:“来!”
他一把抓起箭支,全部搭上弦。
阿鹿态度温和,行为却毫不示弱,同样抓了一把箭。
“嗖嗖嗖!”江越接连松手,连珠箭射出。
阿鹿用力一拉,弯弓如月,数箭齐发!
第331章 见血
连珠箭!
齐射!
客席上一阵赞叹。如此绝技,这两人的箭术,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是万中无一,堪称当世英杰。
两人发出去的箭支在空中你追我赶,一会儿阿鹿打落江越的箭,一会儿江越劈开阿鹿的箭。发完一箭,立刻就是下一箭,弄得侍者递箭都来不及,一阵手忙脚乱。
“嗖嗖——”
“啪嗒!啪!”
各种声音不绝于耳,战况眼花缭乱,只一会儿,地上便堆了众多箭支。二人你来我往,谁都不愿意退缩。
一阵乱战,顶端的红绸终于断裂,恰巧一阵风来,轻飘飘飞了起来。
江越一看,立刻将弓一甩,向红绸疾跃而去。
阿鹿反应不比他慢,脚尖一点,跟着冲出。
红绸飘飘扬扬,当它落下的时候,江越与阿鹿同时赶到,两人伸手一扯,各自拉住了一端,形成对峙之势。
江越站稳脚跟,脸上笑着,眼神却像刀一般盯着阿鹿,沉声道:“凉王殿下好身手。”
“江将军也不差啊!”阿鹿同样微笑着,少年意气风发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江越不得不承认他低估了凉王。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有凉王这份气度。这不由让他想到徐吟,这些少年老成的果然都一样讨厌!
两人都知道对方不可能放弃,对了个眼神后,心照不宣齐齐出手。
眼看他们打成一团,客席上有人困惑地问:“这……这也行?”
“规矩是谁拿到红绸谁就赢,没说一定要用箭射下来吧?”旁边有人回答。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园子里,两人越打越激烈,万幸没有动用兵器,不然看着要见血的样子。
楚九赵六见状,暗暗在心里庆幸。幸好他们选择了文斗,要是打赢了还好,当着这么多人面打输了可太丢面子了。
——话说回来,这门婚事未免竞争太激烈了,瞧两人的架势,不打趴下一个怕是收不了手。
另一边,江越屈指成爪,扣向阿鹿的肩膀。阿鹿急忙一耸,虽然没叫他扣住,袖子却叫江越抓了去,“嗤啦”一声,绣着繁复图纹的王袍叫他扯去了一截。
一旁的凉王侍卫脱口喊道:“大王!”
阿鹿目光冷了下来。他身为大凉之主,当众让人扯去王袍,无疑被冒犯了威仪。若是吃了这个亏,他还怎么统领部族?
再出手,阿鹿便带了几分狠劲,江越只觉得腰上一松,竟是束腰上的玉佩掉了下来。
他面色沉下,自己要是忍了,那这趟来南源岂不是白费功夫?
如此想着,他一句话也不说,抬腿踢了过去。
二人再次战成一团。
打着打着,宾客们感觉不对了。
江越一拳击去,也不知道擦到了什么,阿鹿的手臂竟然出现了一条血迹。
阿鹿也不示弱,返身一脚,江越摔落在地,脸颊擦了一道。
“见血了!”
“这……不太好吧?”
一家有女百家求,各家争相提亲是美事,但要是为了争婚而见血,那就不好听了。
可江越和阿鹿打上了头,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
“大哥!”徐安忍不住向兄长请示。
如果他们在南源受了伤,徐家就要被人说闲话了,连带的徐吟的名声也会遭殃——亲事还没定呢,就惹得几家公子为她见血,这是什么样的祸水?世人对女子向来苛刻,不管事情经过如何,这罪名终究要安在她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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