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竹
看到这一幕的仡辽蝉从怀中掏出一个金色小盅,指尖快速而有律动地轻轻敲击着金盅外壳,像是在唤醒某种生物。“果然有阵法!”
当抛出第三枚棋子时,四周的竹林已经隐隐开始变换了;
这是最表层的障眼法已经被顾之桑破开。
她的脚步开始挪动,一边将棋子打在破阵点,一边走步。
仡辽蝉只能看到她每一步都走得很有韵律,落脚时周围的空气都会颤上一颤,却不知其中凶险!
能在高家寥寥几笔便布下双重凶阵的风水师,又怎是等闲之辈?
他在林中布下的阵法中内含《奇门遁甲》术,并且术数极精,十分复杂,是以‘天地人神’四大盘交错变换布下的阵法。
《奇门遁甲》的‘人盘’共有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那风水师以‘天盘’的天冲星,天芮星为幌子,又以‘地盘’八卦变化逆转门数,让生变为死,好变为坏,若是寻常的玄师一旦进入此阵,就会被表面上的生门所迷惑,直接踏入死门中被活活绞杀!
他本人对自己的布阵水平也是极其自信,在暗处看着顾之桑踏入阵法后,脸上露出了扭曲自得的笑容。
仿佛他已经看到了顾之桑踏入死门,命丧黄泉的模样。
布袍男人摸着身后的漆黑棺椁,面露慈色,“吾儿,父亲马上就能给你报仇了。你若是能吃了那个女人,一定能进阶至‘不化骨’……”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神情便骤变,猛地弹跳起身往旁边狼狈滚去。
一枚漆黑棋子带着锐气,擦着他的脸颊‘砰’地砸入他刚刚在的地面,因为躲得太过狼狈,男人连棺椁都没来得及拿。
那黑棺直接被气流震得门板裂开,一具小小的已经腐败得不成人形的尸体从中滚了出来。
浑身黑紫溃烂,胸口有一个巨大空洞。
顾之桑不知什么时候破了阵,此时径直看向风水师的方向居高临下,唇角挂着一抹冷笑,“吃了我?不化骨?”
“你这白日梦倒是挺敢做的?”
“吾儿!”风水师目眦欲裂,看着棺椁中掉出的尸骨哀叫一声。
同时他心中的不甘和震惊无以言语。
这个女人!
她怎么可能破开自己的死生大阵?!
顾之桑葱白的指尖弹了下肩头的落叶,腮如覆雪,“你不会以为全天下的玄师精通《奇门遁甲》的只有你吧,生休死伤颠倒而已,班门弄斧之术处处是破绽,还给你自信起来了。”
她面无表情,甚至有些蔑视的语气,是跟着直播间黑粉学的‘不会吧不会吧……’文学。
如今看那风水师面容狰狞,气得呼吸都不顺的模样,应该效果不错。
顾之桑的目光落在那腐败得看不出人形的幼童尸体,又看了看四周的布阵和环境,唇角还勾着弧度,但目光和语气冰冷无比。
“原来你大费周章偷了那么多东西,还抓了那么多无辜孩子来当祭品,是想‘复活’你的儿子。”
《奇门遁甲》的障眼法消失后,两百米之外的景象原原本本暴露出来。
仡辽蝉瞳孔紧缩,声音都有些颤:“嗒哒!”
只见不远处能影影绰绰看到的石林前,是一副极其阴毒的画面。
空地上被挖出一个方圆形的大洞,目测长宽都是两米,那只毛僵就静静躺在坑中,胸口半嵌入一枚莹白的玉指骨。
在大坑的四面八方立着六个架子。
六个58岁的男孩子被绑在架子上,双手双腿都被绳子勒住,嘴巴被胶带死死封住。
他们的脚下是一个圆圆的小坑,顺着坑挖了六条细细的小隧道连通了毛僵躺着的大坑,每一个小孩子的手臂,或脚踝都被隔开了一道口子。
淙淙的鲜血从伤口处溢出,会滴在身下的洞内,再沿着小隧道流入大坑。
除此之外,四周还用朱砂画满了奇怪而邪恶的符纹。
这是一种非常恶毒的血祭阵法,六个被当成替生祭品的小男孩从性别,年龄上,都和风水师的儿子生前相仿。
他们的伤口因为绳索的迫力,会无法凝固,一直缓缓溢出血液,直到身体中的血流干全部涌入毛僵体内。
好在顾之桑是借道地府来的,并且找到他,破阵的速度非比寻常,此时风水师刚刚画完阵法,几个孩子受伤才几分钟。
他们白着小脸,眼中都是惊恐和疼痛的泪水。
但凡是其他玄师过来,光是破阵这一项都要花费许久,等破开时几个年龄小身体弱的孩子早就血流而死,那毛僵的血祭法也完成了。
有六个童男生祭,本就处于进阶边缘的毛僵能一举踏入飞僵!
再加上除却生祭的男童外,还有四个被五花大绑的少女,一动不能动地躺在毛僵旁边,有一个女孩儿已经被吓得昏过去了。
吸足了血的飞僵一睁眼,最先咬死的就是四个女孩儿,到时候更会凶性剧增!
而坑中唯一还算镇定的少女穿着苗服,正是失踪的‘巫女’仡芈嗒哒。
听到仡辽蝉的声音,她眼眸亮了,抬起头努力往坑外看去。
顾之桑眯了凤眼,“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用自己的儿子做替身挡煞不够,还要把它的尸体炼成凶物替你为祸人间。”
“若是你那早该去投胎的儿子在地下看到了,恐怕都要越回阳间亲手宰了你!”
风水师被戳破假意的慈爱,恼羞成怒,“贱人!我要杀了你!”
他双手掐了个诀口中念念有词,忽然大呵一声:“毛僵,给我撕了她们!”
声音落下,原本静静躺在坑中的毛僵忽然双目爆睁,四肢并用从坑中弹起身,在几个男孩女孩惊恐的目光中嘶吼着,朝着顾之桑和仡辽蝉的方向扑去。
仡辽蝉双手捧着金盅,指尖的弹动加快。
从盅内传出阵阵‘嗡嗡’的共鸣声,她一按盅顶打开了金盅盖子,一只翅膀薄如蝉翼,通体金红色的蛊虫从盅内飞出,足有人的巴掌那么大。
她指尖弹动金盅的韵律就像是在鸣奏,“去!”
一声之后,金红蛊虫便直奔毛僵。
顾之桑的目光在毛僵胸口半没的玉指骨,以及它大张的口舌一扫而过,看到一抹暗红时,她终于知道这风水师偷窃慧成寺大师的舍利子做何用处了。
她忙道:“别!那毛僵舌底压着一枚肉舍利!”
第44章 ②更哦
听到顾之桑的声音,仡辽蝉虽然不知道什么是‘肉舍利’,但听她的语气也知道,肯定是很难对付的东西。
她捧着金盅弹动的指尖放慢,振翅扑向毛僵的金红蛊虫似有所感,从尾端喷出一簇淡绿色的毒雾,而后扭头就往仡辽蝉的方向飞回来。
看似薄薄一层毒气刚一飘洒到毛僵的肩膀,脸上,它僵硬皮肉外的毛发便直接被腐蚀成粉末。
很快星星点点的毒液继续蔓延,竟连刀枪,火符都无法破开的毛僵皮肉灼烧溃烂,那些地方都化尸为水!
毛僵吃痛,发出嘶哑的低吼声。
饶是金红蛊虫已经及时飞回,但还是被毛僵焦黑干瘪的五爪狠狠拍了一掌。
就在那僵尸又是挥臂,想直接抓爆蛊虫时,顾之桑眸中精光一现,指尖蓄力弹出一枚白棋子,狠狠打在那毛僵的喉头。
只听‘砰’地硬物撞击声,那带着无穷力道的棋子直接把毛僵掀飞出去,砸在数米外的地上。
翻滚几圈后,它又四肢抓地跳了起来。
初具神志的僵尸已经有了判断能力,它像野兽一样用锋利弯曲,布满尸毒和细菌的指甲挠着地,喉中出发阵阵恐吓,紧张的低吼声。
它能感觉到顾之桑很危险,心生退意。
这段时间,受了伤的金红蛊虫已经晃晃悠悠飞回了仡辽蝉的手心里。
此虫是虫窟角斗养出来的蛊王,足足有婴儿拳头那么大,奇毒无比,并且外壳坚硬如铁。
哪怕是记载在册的剧毒蛇,蛛,碰上它也只有被吞噬的命,是仡辽蝉的本命蛊;
她从六岁就亲自喂养,十二岁开始用精血养虫,近二十年来早已将它当成了最亲近的孩子,亲人。
蛊虫若是被毛僵捏碎,与之心脉相连的她也必然会受到重创,一蹶不振!
仡辽蝉小心翼翼捧着蔫了吧唧的蛊虫,满脸心疼。
只见蛊虫半边翅膀呈现出融化的形态,十分奇怪;
因为虫子受伤,她本人也受到一定影响,嘴唇微微泛白。
她抬眼看向顾之桑的方向,一脸感激道:“桑桑,谢谢你出手相助!”
“可这毛僵好生古怪,为什么能伤到我的蛊虫?”
顾之桑将风水师偷窃的肉舍利来源说了一番,而后道:
“蛊虫喜阴嗜血,平时应该生食了不少同类和阴物,佛门的东西本就是它们的克星。那毛僵的舌底压着的肉舍利蕴含了活佛一身血肉和古法,每日又在佛寺接受朝拜和香火更是蕴含了佛光法相,你的蛊虫只要接触就会被伤到。”
仡辽蝉一脸惊疑,无法理解:
“可是,可是那毛僵才是一等一的大凶之物啊,为什么能吞下佛舍利?”
顾之桑幽幽道:“还不是它胸口那截玉指骨。”
指骨经历天雷淬炼后,本就是最精粹的法器,可以镇尸化煞。
风水师把它镶嵌在毛僵的胸口,也就是用它压制住了毛僵身上的阴煞之气,佛舍利自然也就不会攻击它了。
仡辽蝉勉强理解了,但她还是不能理解风水师这般大费周章,究竟要干什么。
但顾之桑已经明白了。
她问道:“你那后辈是纯阴之体?”
仡辽蝉点点头道:“对,她体质属阴天赋不错,出生不久就被寨子里的老前辈带入门中了,学的是‘养尸’一脉。”
“那就错不了,这逃犯如此种种都是为了把毛僵养成‘人尸’。”
“人尸?!”
仡辽蝉惊呼一声,‘人尸’她曾在苗家古籍中看到过,是一种失传已久的养尸炼尸法。
据说以前的‘养尸人’能让死尸‘活’过来,重新拥有生前的意识和记忆,虽然是僵尸,却和活人一样能跑能动能说话,并且还超脱了天地法则,不会受到法则制约。
但也正因‘人尸’太过逆天,养成的条件十分苛刻,早就失传了。
顾之桑看着那毛僵,抽出负在背后的桃木剑。“一个月前我曾经破过此人的凶阵,他谋财害命助纣为虐,害死了一家人好几口人,还用阵法偷窃气运,按理来说阵法一破他本人就会遭到反噬,不可能还活蹦乱跳站在这里。”
“直到我看那黑棺中童尸,它的死状分明是反噬至死,再加上它和这逃犯之间是父子血亲,我就知道这禽兽一定是用自己的亲子来挡灾了。”
“而此人最狠毒的地方就在于,他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孽障深重,是不可能逃脱法则的惩罚的,他生出这个孩子,为得就是给自己找一个炉鼎,以便日后遭到天罚时直接夺舍此子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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